第43章

  院中还有一个大水缸和水井。
  再附近,就是一个地窖。
  白潋叉着腰,站在收拾停当的小院中心,深深吸了一口冰凉而清冽的空气。
  虽然这房子花了她许多钱,但看到成品,花得钱都很值得了。
  太好了!
  白潋特意请了几家人和伏棂,在她的小院里开了几桌席,以庆祝房子建成。
  与此同时,桑麻镇边上种着高粱的几十亩地,也都成熟了。
  地里的高粱铺满了视野。
  白潋和王丫把几头黄牛套上板车,开始一趟趟地往酒楼的后院拉。
  要酿好久,原料就要选最好的,白潋干得可认真。
  ......
  “高粱都筛好入库了?”伏棂问。
  “全都筛好了!”白潋擦擦汗,“过两天就把南坡那块地清出来,照老规矩种冬令的小菘菜和鲜韭黄 ,保证赶上时候,水灵灵的送去。”
  伏棂唇角弯了弯,露出赞许的神色。
  白潋只觉得心里妥帖极了.
  伏棂不光是她的…嗯,那啥,还是她最靠谱的生意伙伴!
  “知道啦。”她笑眼弯弯,“等这一冬过去,再靠几季新鲜菜,我的本钱就攒出来了。”
  “本钱?什么本钱?”伏棂十分敏锐。
  白潋的心停了一拍。
  伏棂勾着她的衣领,“前段时间才说好了不许骗我,今儿就想反悔了?”
  “不是,我不骗你,我都说真话。”白潋急了,全都抖了出来,“我...我们以后成亲怎么办?我要攒本钱!”
  第31章她不是孬种
  伏棂动作顿住了。
  白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被笑话。
  伏棂没笑,眼神有点飘远,“不论如何, 这事得让我爹娘知道。”
  白潋一听,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悬起来,眼巴巴瞅着伏棂,“他们…会不会生气?”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那些听说过的棒打鸳鸯的戏码,脸都白了点。
  生气?伏棂心里也没有准头。
  “不管她们生不生气, 都不打紧。”伏棂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只要你不丢下我跑了——”
  “我不会那样。”白潋很认真。
  那也太孬了。
  伏棂又说, “他们人在益州, 隔着千山万水。信去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月。”
  白潋用力点点头,“听你的。你说合适的时候…就是合适的时候。”
  声音闷闷的。
  伏棂看她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哪能不明白她心里打鼓,“慢慢来, 急不得。”
  这话像道暖流,熨帖了白潋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是啊,伏棂都没慌,她慌什么?先把眼前的活干漂亮了才正经。
  “明白!”白潋声音响亮了点, 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钱先赚, 本钱先攒, 对!”
  新房子彻底收拾停当,锅碗瓢盆都安置好了。
  再赖在伏棂家睡, 就说不过去了。
  白潋抱着自己并不多的行李卷,一步三回头地挪进了自己的新家。
  新房子的炕烧得挺热乎, 被子也软和,可就是觉得四处空荡荡的,少了人气儿。
  那晚她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似的。
  月亮爬得老高了,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天刚擦亮,不等鸡叫全乎,白潋就顶着两圈乌青爬起来了。
  睡不着干脆就起来干活。
  她啃了个馒头,套上牛车就往桑麻镇赶。
  白潋跟几个雇来的帮工一起,在蒸腾的白汽和粮食的香气里忙得汗流浃背。一上午就在筛粮、蒸粮、摊晾、拌曲里过去了。
  晌午头,王丫提着个食盒风风火火找来了。她把食盒往白潋手里一塞,嘻嘻笑,“喏!有人托我给你捎的饭!哟,这酒曲发得不错哈,好香!”
  王丫真心夸了一句。
  白潋顾不上回话,揭开食盒盖子。上面两层整整齐齐码着白胖胖的馍馍夹着厚厚的酱肉,还有几筷子酸辣脆口的腌萝卜,最下面竟然压着一小块黄澄澄的芝麻糖!
  白潋的嘴角自己咧开了。
  她捏着糖傻笑。
  “看你那点儿出息!”王丫笑骂着杵了她一下,“说正事,村里那几块种冬菜的地,都按你早先提的,雇了东头的老赵头和他婆娘看着了。俩人干活实在,你放心就是。”
  白潋三两口把芝麻糖咽下去,甜滋滋的滋味还在舌尖。
  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伏棂给她的那本《齐民要术》抄本,翻开夹了几根干草叶的那页,指着给王丫看,“王丫,这是我琢磨的法子。你看书上说这菜最怕冻死。我的想法是,光铺稻壳灰和盖干草可能还不够稳当。等再冷点,是不是能在菜畦上支几根棍子,围上草席挡挡风?”
  王丫瞅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再看看白潋指的地方,眼睛都瞪大了,“哎呦喂!行啊白潋!这才多久,字都认全乎了?还能照本子琢磨出新玩意儿了?”
  “都是伏棂教的呗!”白潋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她又翻到后面一处,“还有这里,书上说立冬前得浇足‘底肥水’。我就琢磨,太猛怕烧苗,掺点儿碾碎的豆进去当肥,怎么样?我试着在院角那小块菜地里弄了点,看着苗是绿油油的,叶子长得也厚实。”
  这是她这几天的新发现,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
  王丫听得直咂嘴,“成!我看你这脑瓜子够使!我跟老赵头说,让他按你这法子试试!”
  就这样,白潋的日子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抽着往前跑。
  为了本钱,她算是卯足了劲儿。
  这书上的字她差不多都能看懂了,所以慢慢的,也不用伏棂再一句一句和她讲,正好伏棂也越来越忙,白潋捧着书自己看,也不耽误两人的时间。
  白潋翻着书,看到了可以参考的就跟伏棂比划,“你看这里说,这小菘菜苗太密了反而长得孬,是不是得间苗?”
  伏棂大部分时候就支着下巴听白潋“叭叭”地讲她的种菜新发现,或者酿酒的新心得,眼里映着跳动的灯火,嘴角弯着点不易察觉的笑。
  学到的知识,不正是这样用的吗?嗯...白潋真是她最好的学生。
  天气眼见着一日冷过一日,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桑麻镇。
  白潋忙着试她的新酒方子,这段时间常在桑麻镇和十里村两头跑。
  这天傍晚,她正扒拉账本,算着这次酿酒大概能得多少斤酒。
  白潋看得眼睛发酸,刚想揉揉眼睛,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伏棂站在门口,朝她走过来。
  什么高粱酒本钱冬菜的,一瞬间都模糊了。
  白潋突然想起什么,慌手慌脚地在怀里掏,摸出个一直贴身带着的小布包,有点献宝又有点紧张地递给伏棂,“给…给你的。”
  伏棂接过来打开,里面是根银簪子,簪头打磨成个简单的梅花形状,样子有点憨厚。
  “哪儿弄的?”
  “让银匠打的。”白潋小声说,“你喜欢吗?”
  伏棂捏着簪子看了看,没说话。
  手却抬起来,动作熟稔地把头顶那根寻常戴的簪子拔下,挽了下头发,换上了这根新银簪。
  梅花头歪歪地翘在鬓边,给那张清冷的脸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扭头对着棚子墙上挂的一块光亮的铜皮照了照,淡淡一笑,“喜欢。”
  白潋咧开嘴刚想笑。
  伏棂紧接着甩来一句,“对了,这是不是算错了?”她指着白潋刚才划拉的地方,“这个数加那个数,不该得这个结果吧?白小掌柜?”
  白潋的笑立刻僵在脸上,赶紧凑过去,“哪儿?哎?!对哦!算岔劈了!”
  她抓耳挠腮地赶紧重新算,心里却美得很。
  刚才那点旖旎的小心思被算错账的窘迫冲淡,只剩下一股脚踏实地的暖意。
  算错账怕什么?她有的是力气把账算明白。
  伏棂就靠在一旁看她重新扒拉,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髻上那朵小小的梅花。
  房外是暮色四合,寒风渐起。
  没过多久。
  白潋把账本一推,脸上又活泛起来,“这下妥了!这季高粱真是争气,加上酒钱…”
  她乐得不行。
  “数不错。”伏棂温声肯定了句,落在白潋的脸上。
  外面寒风灌得更紧了,呜呜作响,伏棂轻声道,“夜深了,风刮得凶。”
  白潋这才后知后觉搓搓冰凉的手指,“对哦,得回去了……”
  “黑灯瞎火顶风跑?怕是会冷透了。”
  白潋噎住,可不是嘛!伏棂已经转身朝门外夜色走去,“去酒楼对付一宿。”
  “啊?这儿?”白潋追着问。
  伏棂回头,“嗯,楼上那儿有地方。”
  两人快步穿过寒风扑面的后院进了大堂。
  柜台后头,小瑶抬头看见她们,喜上眉梢,“小姐!白潋!”
  她脆生生喊着,脚步轻快地跑过来,“都收拾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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