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还有啊——你信里时常提及、夸她能干的那位白潋,爹娘倒也想见见这位高手,品个真切。
  你且放宽心,一切如常便是。家中父母,最盼不过就是看看女儿真实自得的模样。
  平安健康便是极好。
  ————
  “啊?”白潋捏着薄薄的信纸,指尖发僵,整个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目瞪口呆地僵立当场。
  半晌。
  不用接?他们自己悄悄来?还说要看看自己这位高手?
  她猛地抬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伏棂,声音都岔了调。
  “伏棂,伯父伯母他们行事向来如此…出人意表的吗?”
  那神情,活似原本卯足了劲准备冲锋陷阵的兵士,突然被告知敌人改道还打算绕道抄了她后院。
  伏棂唇角微勾,似叹息,又似调侃,眼波流转间,轻飘飘扔出一句,“诚如你所见。是以,白小潋之‘万全准备’,大可…‘卸甲归田’了。”
  白潋看看信上那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字句,再看看伏棂那副好整以暇、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神情,最后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春意初萌的景致——仿佛下一秒,那对气度不凡、目光如炬的老夫妻就会带着慈祥又犀利的探究眼神,突然出现在她那鸡棚外,或是农家小院前。
  天老爷啊,这哪里是“添两副碗筷”那般简单?伏家二老的这份“惊喜”,来得真是太有分量了。
  白潋此刻的内心,只剩下一片狂风呼啸而过。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伏家二老就尽管来吧。
  第37章    小鸡仔们褪去了绒毛,换上了半大的羽毛,精神头十足,每天啄食
  小鸡仔们褪去了绒毛, 换上了半大的羽毛,精神头十足,每天啄食、饮水、扑腾, 闹腾得很。
  高粱地也翻整好了,新一茬的时令菜苗都冒出了头,长势喜人。
  这些菜蔬,加上养鸡场每日产出的鸡蛋,都被白潋安排得妥妥帖帖。
  伏棂的心思却已经飞得更远。
  百福楼的生意在桑麻已站稳脚跟, 乌镇的点心铺也算红火, 是该往远处看看了。
  ...
  河沿镇靠着河,是附近几县的水路要冲。
  尽管眼下看着还只是个稍大点的镇子, 但伏棂敏锐地察觉到, 随着官府疏浚河道、鼓励漕运的风声渐起,河沿镇日后必定会成为一处更热闹的码头。
  正巧,沈念那边也传来消息,她在河沿镇盘下了一处不错的铺面, 新开了一家“沈记布庄河沿分号”,生意刚开张就挺红火。
  伏棂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白潋,”伏棂把白潋叫到一边,“河沿镇那边, 沈念新开了布庄分号, 我想着, 我们也能去探探路。你能否抽空跑一趟?看看那边的市口、人流, 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再打听打听河运的消息。”
  白潋一听“河沿镇”, 眼睛“唰”地就亮了。
  河沿镇!
  伏棂爹娘要是走路水,十有八九得经过那儿。
  她心里的小算盘立刻打得噼啪响:去, 必须去,这不正是“偶遇”伯父伯母的天赐良机吗?
  “包在我身上。”白潋答应得无比爽快,“我明天就去。保证把河沿镇摸个底朝天,铺面、人流、河运消息,一样不落。”
  她心里想的却是:伯父伯母,你们可千万要走水路啊,最好在河沿镇歇个脚啥的,让我撞个正着。
  第二天一大早,白潋兴冲冲地往河沿镇去了。
  她心里揣着两个目标:明面上,是替伏棂考察市场,暗地里,是给自己制造“偶遇”的机会。
  她甚至偷偷琢磨过,伏棂爹娘既然是益州大户,气度长相肯定不凡,走在人群里必定鹤立鸡群。
  她白潋这双眼睛,可是连鸡群里最精神的小鸡都能一眼挑出来的。
  到了河沿镇,主街宽敞,铺面林立,人流如织。
  沈念新开的布庄分号就在镇子中心最显眼的位置,门脸簇新,伙计精神,进出的客人不少,生意确实不错。
  白潋在沈家布庄分号的门口溜达了一圈,然后就开始她的“正事”。
  整整七八天。
  点心铺子、杂货铺、茶馆、码头边的货栈…
  她都进去转转看看,跟掌柜伙计聊聊天,问问行情,打听打听铺面租金,再装作不经意地探探河运的消息。
  她耳朵也竖得老高,眼睛更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扫来扫去,尤其留意那些衣着体面、气度不凡的老夫妇。
  经过伏棂这两年的“调教”,白潋的各方面提升了不少,比起过去,像蜕变了一般。
  她问得勤快,看得仔细,点心铺的行情摸了个七七八八,河运的消息也听了一耳朵。
  唯独那对“鹤立鸡群”的益州夫妇,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她心里那点小火苗,被河沿镇带着水汽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看着河水哗啦啦地流,白潋心里有点泄气。
  难道伯父伯母走了陆路?或者压根还没到?
  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开春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从益州过来,就算一路游山玩水,也该到了吧。
  难道…真像信里说的,直接绕开河沿镇,悄没声儿地进了泰和地界了。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
  万一伯父伯母已经到了,正在暗地里“考察”她可如何是好。
  虽然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伏棂和自己的关系,可正因为如此,白潋更不能就这样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她不能让伏棂自己面对这些事情。
  不能在河沿镇干耗着了。
  主意一定,正好该打听的也打听完了,白潋立刻收拾东西往回赶。
  离开河沿镇约莫小半日路程,行人渐少。
  白潋正闷头赶路,忽听路边传来一个苍老又带着点疲惫的声音,“姑娘,姑娘,行行好,捎我们老两口一程吧!”
  白潋勒住牛缰,循声望去。
  只见路边树荫下,站着两位老人。
  老头儿身材中等,微微佝偻着背,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布褂子,裤腿上沾着些泥点。
  老婆婆个子矮小些,头发花白,用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帕子包着,同样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裙。
  两人都背着不大的包袱,脸上布满风霜,看着像是走了远路的乡下老夫妻。
  老头儿见白潋停下,连忙上前几步,脸上堆着谦卑又带着点窘迫的笑,“姑娘,打扰了。我们老两口是从前头柳树屯来的,去投奔亲戚。走了大半天路,我这老婆子腿脚实在不济了…姑娘若是顺路往桑麻镇去,能不能行个方便,捎带我们一程?我们给钱!”
  说着,老头儿有些局促地从怀里摸索出几个铜板。
  白潋打量着他俩。老头儿脸上皱纹很深,肤色透着点不自然的暗沉。
  老婆婆一直低着头,偶尔抬眼飞快地瞥一下白潋,眼神浑浊。
  白潋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看这穿着打扮,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有老头儿手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确实像是赶远路投亲的穷苦老人。
  “老丈,别掏钱了。顺路的事儿,正好我也回去。您二老快上来。”
  老婆婆似乎有些迟疑,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任由白潋扶着。
  她的手粗糙,但握上去的感觉似乎并不像寻常农妇那般骨节粗大、布满厚茧。
  白潋心里那点异样感又冒了一下头,但也没多想,只当是老人保养得好些。
  大黄牛拉着三个人,走得明显慢了些。
  白潋牵着缰绳走在旁边,跟两位老人唠嗑。
  “老丈,您二老去桑麻投奔哪家亲戚啊?”
  白潋随口问道。
  “是我一个远房表侄。”老头儿的声音有些沙哑,回答得有点含糊,“在镇上做点小营生。”
  “表侄啊?叫什么名儿?说不定我还认识呢。”白潋热心地说。
  “呃,叫李有福。”
  李有福?白潋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
  “姑娘,这桑麻镇如何呀?我听说还新开了一家百福楼,名声都往外传了。”老婆婆岔开话题,好奇问。
  “桑麻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挺安稳的。那个百福楼,饭菜点心都香,而且鸡都是自己养的,那鸡养得才叫一个精神,鸡蛋也大。”
  这些事镇上的人都知道,白潋干脆就和他们说了。
  老婆婆忽然抬起眼皮,声音低低的,“养鸡场?姑娘,你好像很熟?”
  白潋心下不觉有异,毕竟这对老夫妇不是镇上的人,这么问也是正常。
  “那养鸡场,挑鸡苗、配鸡食,我都有参与过。那鸡,保管比别家的精神。”
  白潋说得含糊,又想推广自家店。
  这两人方才说,名声往外传了,让她很高兴,传得越远,客人越多,赚得越多,伏棂越开心。
  “哦…”老婆婆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没再多问。
  老头儿倒是接话,“姑娘真是能干人。那养鸡场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寻到姑娘这样的人才,想来也不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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