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伙计们还抬着两个扎着鲜艳红绸的箱子。
  “沈念。”伏棂和白潋眼中同时闪过惊喜,连忙从台侧快步迎了上去。
  人群的目光瞬间被这位在泰和商界赫赫有名的沈老板吸引。
  “好排场。好气象!”沈念夸道。
  伏棂唇角含笑,目光温柔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白潋,点头道,“多亏有她撑着。”
  沈念笑容爽利,“你们俩还互相谦让上了!不说别的了,光带张嘴来贺喜可不行。我可是带着贺礼和正经生意来的。”她指向旁边抬来的箱子,这便是她带来的礼物。
  随即,沈念又正色道,“正经生意在这里!”
  她招招手,身后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立刻上前,恭敬地递上一张清单,“这是我沈记下一批北上走益州、再转道定州的货物。数量不小,正愁找稳妥的运力。今日百福河运开张大吉,这份贺礼,也是我沈念的诚意。这批货,就交给你们承运了,权当是我们百福河运的开门红。如何?”
  伏棂接过王管事恭敬递上的货运清单,扫过纸面。
  野山参、松江精布、云锦、金丝……一行行,一列列,货物品类名贵,数量惊人。
  白潋几乎同时凑近,掠过那些名目,
  清单上的词眼瞬间点燃了对这批货物的认知。
  沈念竟在开业当口,将这重逾千钧的单子当众交托?
  沈念含笑迎上她们的目光,她随意地抱着手臂,姿态放松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来贺喜的老友。
  长途水运的风险,新船新队磨合期的隐患,若这批金贵的货物有闪失,就会带来的巨大损失。
  然而,风险诚然存在,百福河运远非那些滑头势利的老牌船队可比。
  押注于此,虽险,但回报更令人心动:一条属于自己的、根植于信任且优先响应的嫡系运输通道!
  此乃无价之宝。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滑向四周那些屏息观望、窃窃私语的行商面孔。
  在众目睽睽之下托出这单价值高昂、运途遥远的货物予新兴的百福河运,本身就是一次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宣告。
  她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回伏棂和白潋身上。
  伏棂的深谋远虑、白潋的雷厉风行、加上这支渴盼证明自己的年轻队伍的勃勃野心,正是她未来打通益州至定州这条黄金水道、维系战略商脉畅通最值得倚重的力量。
  今日种下的种子,来日必将长成庇护彼此商途的通天巨木。
  心中那杆秤已然落定。
  “喏,二位都看清了?”沈念的声音适时响起,和对伏白二人的心照不宣十分满意。
  她扬起下巴,朝着那些正伸长脖子观望的行商方向,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却又点到为止的亲疏之别,“这批玩意儿,金贵,路也远。放外头那些滑不溜手的老油子手里,我总得悬着半颗心。”
  “正好,自家码头新开张,船精神,人也牢靠,交给你们手里,图个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四个字,她说得无比自然,如同随口感慨,可她所图的,岂止是货物安全送达?
  她要伏棂白潋的船队借势腾飞,名声鹊起。她要百福河运成为自己深耕商脉的左膀右臂,她要今日的投注成就日后千倍万倍的回报。
  伏棂拱了拱手,“沈老板厚爱,百福河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白潋也立刻应道,“我这就安排人去清点。”
  “好,痛快,我就喜欢你们这股劲儿!”沈念示意身后的管事,“王管事留下,跟你们的人对接清点就是。货在库房里,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看着眼前这两人,眼中感慨万千,“以后咱们在河上的交道,恐怕多着呢。百福河运的船跑多远,我沈念的货就跟多远。”
  说起沈念的离期,就在半月之后,伏棂关切道,“定州路远,商海诡谲,多保重。”
  沈念摆摆手,“放心,我沈念在哪里都能扎下根!这泰和老窝在这,布庄、染坊、酒坊还靠你们多照应。”
  三人相视而笑,一起忙百福河运开张后的事情去了。
  第47章别扭
  半个月后, 沈念的行期,终究还是到了。
  临行前夜,伏棂和白潋在自家酒楼设宴, 为沈念饯行。
  没有大张旗鼓,只有她们三人,加上陈缨、陈络两位。
  沈念依旧是那个豪气干云的沈念,拍着桌子,“来来来, 今晚不醉不归, 到了定州那地界,可喝不到这么地道的梨花白了!”
  她带来的两坛上好陈酿被拍开泥封, 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
  伏棂素来克制, 但也陪着饮了几杯,白皙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
  白潋酒量不好,才一杯就要快被放倒了,“放心, 泰和这边,你的布庄、染坊、酒坊,我们替你看着。”
  沈念听着她们的话,端起酒杯, 目光扫过在座众人, “好!有你们这句话, 我走得安心, 泰和是我的根,有你们守着, 我无后顾之忧。这杯酒,敬咱们的情谊, ”
  众人齐声应和,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饮而尽。
  酒酣耳热之际,沈念拉着白潋和伏棂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回蛇湾码头已不复开张时的喧嚣,另有一番整装待发的肃穆。
  沈念的商队已在岸边集结,整装待发。
  而泊位上,“浮白”也已升起了半帆,船头披挂的红绸换成了象征远行的布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陈缨和陈络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腰佩短刀,神情肃穆地站在船头,指挥着船工们做最后的检查。
  伏棂和白潋并肩站在岸边,为沈念送行。
  “一路顺风,珍重。”
  伏棂对陈缨陈络低声嘱咐道,“此去益州,路途遥远,水路陆路交替,务必谨慎。沿途关卡、水情、天气,都要提前打探清楚。遇事多商量,以稳妥为要。到了益州,你们若有闲暇,可稍作停留。替我看看家中情形,也…留意一下,是否有可靠得力、愿意离乡闯荡之人,若有机敏踏实、略通水性或武艺的,不妨接触一下,问问他们是否愿意随你们回来。百福河运初创,根基尚浅,需要更多忠诚可靠的人手。此事不急,务必稳妥,宁缺毋滥。”
  提到家,伏棂何尝不思念?
  然伏棂深知,此时绝非归乡之机。
  河运初创,诸事繁杂,根基未稳。
  “浮白”一去便需数月,“百福”与“老伙计”分担日常货运,人手本就吃紧。
  码头运转、新进人手的磨合、航线调度、乃至茶饮铺子的经营,桩桩件件都需她与白潋亲身坐镇,片刻离身不得。
  益州路远,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耗去两三个月的光景。
  回益州探亲之事,只能暂且搁置了。
  陈缨陈络对视一眼,“小姐放心,我们定当谨慎行事。”
  沈念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伏棂和白潋,又环顾了一眼码头和泊位上即将载她远行的“浮白”,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走了,诸位,后会有期!”
  她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踏上跳板,身影消失在船舱入口。
  “升帆,解缆——”陈缨站在船头,高声下令。
  船帆缓缓升起,缆绳滑落水中。
  “浮白”缓缓驶离泊位,沿着宽阔的河道,渐渐远去。
  伏棂和白潋并肩站在岸边,目送着帆影消失在河道拐弯处,直到再也看不见。
  送走沈念,码头上似乎安静了许多,但百福河运的日常运转却丝毫不能停歇。
  白潋和伏棂仔细盘点了现有的运力,“百福”需要承担起主要的短途和部分中程货运任务,“老伙计”则负责近岸、轻载的零散货物运输。
  人手一下子显得紧张起来,尤其是负责船只安全、货物押运的护卫力量。
  陈缨陈络带走了几个得力的老手,现有的船工虽然可靠,但专职的护卫力量明显不足。
  “得尽快招人。”白潋看着码头上忙碌的景象,对伏棂说,“光靠船工兼任护卫不行,得找几个专门的好手。”
  伏棂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尤其跑长途或者贵重货物时,护卫必不可少。人手上,既要身手利落,更要人品可靠,忠厚老实是首要。
  两人商量后,决定亲自挑选。
  她们没有大张旗鼓地贴告示,而是通过相熟的牙人和码头上的老船工私下打听,寻找身家清白、口碑良好、有武艺底子又愿意跑河运的人,不限男女。
  过了两日,牙人带来了几个人。
  茶棚里。
  白潋和伏棂坐在一张桌旁,桌上摆着茶水和几碟点心。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名叫赵大虎。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身量颇高,穿着洗得发白衣裤。
  她步履沉稳,眼神清亮,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常礼,“石燕,见过两位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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