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彩姑近日闲暇,从山里闭关回来,又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出门时,凉爽又温暖,确实心情大好。屋里只有忍冬,小和早早躲出去了,忍冬确实是个傻瓜,现下小圆不在,彩姑突然转过身看她,因此忍冬小心翼翼露出一个笑,学着小圆喊了她一声,【师父。】
  又叫这丫头缠上了,彩姑无法,只得应了一声。
  【嗯。】
  忍冬见彩姑回应,这才咧开嘴笑,更像傻瓜了。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忍冬喜欢彩姑,见她招呼,乐呵呵过去了。
  【你从哪里来,家中几个人?】
  忍冬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乖巧诚实的说,【我从西北来的,家中三个人,爹爹娘亲和我。】
  彩姑又问,【爹娘对你好不好?】
  【好!】
  离家出走的忍冬毫不犹豫的回答,脸上还笑眯眯的。这丫头一贯的脑袋空空,彩姑听罢点点头,挥手打发她走了。
  忍冬是个脑袋空空的富家千金,但又实在好差遣。彩姑给她一张药方,她一声不吭就拿去配平了。小圆万万没想到,姐姐会因为忍冬姐姐翻车。那日风平浪静,彩姑站在院门口,小和还在那湖边石头上,安安静静坐着,忍冬在院里架了火,她看了一眼药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小和,便蹲下煎药了。
  小和没有神采,而忍冬见过她铮铮昂扬的一面,她知道小和一定生病了。彩姑站在院门口,她也看向小和,湖边草长莺飞,还有老李头的两只羊在吃草。忍冬冷不丁走到彩姑身边,她和谁都自来熟,便指着一块光秃秃的草地说,【小羊只逮着一块吃呢。】
  彩姑一愣,她看看光秃秃的土地,又看看小羊,接着回头看看忍冬,又看看她身后冒着烟的药罐,最后看向了小和。
  推车的是小圆,翻车的是姐姐。小圆和太婆还没离开山头,姐姐已经闯祸了。
  忍冬不知为何,只见彩姑突然气势汹汹朝湖边走去,接着,小和就被拽回来了。忍冬见状吓了一跳,可是救兵都去城里了,她能怎么办呀?
  小和被风风火火的彩姑拽回屋内,忍冬忙焦急的跟了进去,她伸手扒拉也没用,小和那小身板,师父拎她就像太婆拎小鸡一样。忍冬晕头转向,【怎么了怎么了?师父?怎么了呀?师父师父……】
  【煎你的药!】
  彩姑那么凶,对忍冬是血脉上的压制,吓得忍冬仿佛被下了结界,不敢跨越一步,只好在门廊上来回踱步,焦急万分。
  云鹤往桌上一拍。
  门口的忍冬都吓得魂飞魄散,更何况是当事人小和。直面暴风雨的小和眼里噙着泪,嘴里还一声不吭,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总是来得很快,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小和的脑中翻江倒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什么又让师父不高兴了,她一边走神,又因为心中害怕,不知不觉泪眼汪汪。
  直到云鹤又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小和头皮一麻,回过神来,看向彩姑,只听她骂道,【我离开几天,只交代你一件事!只一件事!你照做了吗!】
  小和心虚理亏,没有说话。
  彩姑坐在凳子上,分明是她坐着,可是她的威压实在可怕。见小和不说话,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彩姑又不敲云鹤了,沉着声音说道,【手给我。】
  小和伸出冰凉的手,她太害怕了,以至于彩姑把手搭上来,她都吓得一个激灵。彩姑替她把了一脉,脸上千变万化,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了。小和猜不出她要干什么,只觉得脑子顿顿的,千头万绪,一片乱麻。
  【你不是要报恩吗。】
  小和刚放松了警惕,只听彩姑质问她,语气并不友好,【你就这样报我的恩吗。】
  小和是个正直的人,彩姑太懂得知道怎么打击她了。比起一顿板子,还是灵魂上的质问更刺痛些。
  小和更不说话了,彩姑便收了那冷厉的语气,站起来,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死心眼,你把药全往同一个地方倒,是怕我不知道吗!】
  彩姑确实心情大好,前有忍冬无意点火,后有秦秋月推波助澜,她都没跟小和动板子。她早也猜到秦秋月要上门,果然忍冬在那门廊上心急如焚,见秦秋月走来,忙让她进去救人。秦秋月一听山门独苗凶多吉少,连忙就杀进去了。
  秦秋月下山已久,说话都带了点乡音,见小和双眼红肿,云鹤又被请出来开工,急得她跳脚,【你干什么呦!我们山门就剩这一个!你再把她折腾坏了!】
  忍冬就蹲在院里,一边看着火候,一边朝里张望,只见那局势实在紧张,吓得忍冬都一动不动。
  【怎么又是你,你赶紧另外给我找一个住处,你这我不住了。】
  看看,无理取闹,理直气壮。
  秦秋月跟着翻了个大白眼,【你好大的口气。】接着问道,【你为何事说她?】
  彩姑并不睬她,心烦意乱的看了一眼院里忍冬正在煎的药,秦秋月看了一眼,明白个大概,劝说道,【你那药黄连苦参一大堆,连我看了都想死了,还有,那麻黄枳实药性峻猛,你叫她喝这个做什么!是我让她倒的,你要怪就怪我!】
  彩姑瞪了小和一眼,听了秦秋月的话,沉默许久,最终说道,【我留她就是用来试药的,叫她喝就喝,不用你管。】
  秦秋月一听,迟疑的看向彩姑,她疑惑万分,但彩姑并不看她,秦秋月又看看小和,临了将要说的话压了下去,试探着说道,【这丫头气血不足,用药不宜过猛,换成陈皮和白芍,她要好受些。】
  小和心性警惕,心思深重,她见秦秋月顺着彩姑的话说了下去,心中更加戒备,只沉默在心中擘画筹谋,面上仍水波不兴。
  彩姑不应她,秦秋月心中疑惑,只得先作罢,于是又笑呵呵的把手上的书交给小和,叮嘱她一定好好看,之后又千叮咛万嘱咐,【用药需轻灵,不宜峻烈。】她边走边指着忍冬面前的药罐说,【分量还得再减些。不许跟她动手,听见没!】
  小和虽谁也不相信,但秦秋月总归能捞她一把,可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她走了。彩姑本就心烦,徒弟不认自己就算了,还觉得别人的师父好,眼看着小和看着秦秋月的背影依依不舍,彩姑更加烦躁了,偏偏笨蛋忍冬,这时候见缝插针端来了药。
  总归还是忍冬领进门,闯祸看个人。
  彩姑看看小和,小和看看汤药,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彩姑冷不丁一个死亡的质问,【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忍冬是个脑袋空空的傻瓜。
  小和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中正诚实,不会说谎的大傻瓜。
  在彩姑的死亡凝视下,小和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心中所想,【信她。】
  看吧。
  孽徒。
  云鹤还在彩姑手上,她拽过小和的胳膊,抽掉她手上的书册,也不看是什么就骂道,【什么东西!不许看!】彩姑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小和往她面前一站又时常脑袋空空,打她还不是顺手的事,小和只感觉胳膊被猛的一拽,往一旁一摔,师父伸出胳膊扶住了她,没曾想下一秒,那板子铺天盖地打在身后,彩姑打了几下解气,又见小和要哭了,才将她推回去一扶,气急败坏戳她那笨徒弟的脑袋,【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把药喝了!】
  那几下板子的疼还没上头,先把小和吓傻了,她下意识“呜呜”几声要哭了,马上又忍住了,急忙端起药碗,泪都掉进去了,可是那药太难闻了,她又拿远了,迫不得心里害怕,怕喝得慢了又挨板子,刚要喝,彩姑觉得不对,又将手放回小和的额头探了探。
  小和发着断断续续的低烧。
  彩姑的脸色更沉重了。
  【把药喝了。】
  小和无法,只得磕磕绊绊把药喝了。正如秦秋月所说,那药性峻猛,小和体质弱,这药喝了,更觉无力,昏昏沉沉,心悸难缓。
  小和不知道自己是几时晕的。
  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只有忍冬焦急守在她身边。
  【你怎么样,你还不舒服吗?】
  小和倒好,扭头“哼”了一声,气鼓鼓说道,【你告我的状。】
  忍冬急忙解释,【我没有呀!】
  【你就是有!】
  彩姑就在门廊卜卦,见小和还有力气和忍冬吵架,放下心来,专心算卦。
  忍冬急得团团转,小和翻身过去,也不理她,连忙欠身去哄她,【你不要生气嘛,我没有告你的状,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忍冬这人死皮赖脸的贴过去,小和退无可退,忍冬在她耳边跟念经似的,只好作罢,说道,【你走开,我不怪你。】
  【你就是有。】忍冬越贴越过去,【你不要一直苦着脸,你笑一笑嘛……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你笑一笑我才相信……】
  忍冬拿手戳戳小和的脸,说道,【笑笑嘛。】
  那门廊上。
  彩姑猛的抬头,问道,【你叫她什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