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萧桐道:沈公子所言句句真实,婚姻大事,沈大公子难以一人做主并非罕见耻辱之事。
按常理来说,随随便便跑来一个搭话的人,普通人是断然不会理会的。即使理会,恐怕也不会把家事向对方说个彻彻底底,可沈沂似乎不甚在意。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向这边走来。
萧桐转过头,不远处走来一个头上戴着紫藤花发饰的年轻姑娘,身穿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外面笼着浅灰色的薄纱。淡紫色的发饰镶着金丝边框,腰间挂着一串银色的铃铛,方才那阵声音,便是这串挂饰发出的。
那姑娘走到萧桐和沈沂面前,行礼道:可是沈沂公子?
沈沂回礼道:是。姑娘是
那姑娘道:严氏,严星阑。沈浥让我先行回来见过沈二公子。
这位想必就是沈氏长子的还未过门的妻子了,这位名叫严星阑的姑娘眉眼干净,犀利又不张扬,看上去深沉内敛,脸上的笑意礼貌却不显得妩媚轻浮。这样的人很少见。
严星阑转向萧桐,再次行礼道:想必,这位是沈二夫人。
萧桐收了收面上的笑容,淡淡回应:不,我是萧桐,与沈公子不过一面之交。
严星阑虽是道歉,但眼里的神色依旧没有一丝波澜,看萧桐的神色多了几分凌厉打量之感:萧小姐见谅,是我误会了。
萧桐道:无妨,打扰了二位会面,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既然严小姐要与沈沂公子攀谈,我便不打扰了。
沈沂道:萧小姐勿要如此客气,今日谈话,我们谈的甚是投机,沈某对萧小姐的谈吐十分佩服。
萧桐脸上神色微动,继而客气道:沈公子如此气度,也确实不凡。
告别了沈沂和严星阑二人,萧桐只感觉那位严氏的严星阑似乎从前见过自己,可自己却从未忆起自己曾有这样一位故人。
萧鸢一直握着金凤扇的手放松下来,问道:阿姐,如何?
萧桐道:这栋宅子是沈氏的居所,方才我遇到的那人,是沈氏的二公子,名为沈沂。
褚玉烟思索道:江湖上曾有关于沈氏的传闻不少,子嗣颇多,经商世家。这位沈二公子虽为商贾,但据说儒雅随和,看来传言不假。
萧桐摇头道:那位和我攀谈的沈二公子我倒是觉得并无异常,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我觉得那个即将和沈氏长子成婚的姑娘有些古怪。
玉烟,你听说过严星阑这个名字吗?
褚玉烟苦笑着耸肩道:严氏本就不是做生意的大氏族,这位严星阑又是个姑娘,严家定然也不会让她到各种场合抛头露面,我从未有过耳闻。
萧桐摸着腰间的佩剑,道: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我,但我对她却从未有印象,莫非她就是没有佩玉佩的阿芩吗?还是说她是银凤观的某个弟子?
萧鸢看到萧桐有些为难的神色道:银凤观弟子大多都不是真实的姓名,人数又多,阿姐不记得也很正常。阿芩被阿娘带回来的时候,阿姐还尚且年幼,记忆自然是模糊的。
萧桐道:虽说如此,但沈家的事情,我们若是过问太多不该问的事,难免越界,令沈家人不快。
萧鸢神色顿时有些淡漠:若是处处替他人着想,何时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我看倒不如自私一些,先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再谈别的。
自己的忍让与理解却对上他人的自私自利,这该让人多寒心。
萧桐道:阿鸢,不可这么说。沈二公子看起来并非不通事理之人,这样莽撞难免两败俱伤。
萧鸢神色微微变化,脸色依旧是止不住的发白,手指摩擦着金凤扇的扇柄:阿姐,你我皆不与沈家有任何关系,单凭这一两次的偶然,怎能得出什么有效的消息。
空气一瞬间静默了下来,凝固得不再流动。沉默了半晌,褚玉烟开口道:无论如何,今日已不可能再得到什么多余的消息了,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回去整理思绪,思考对策。
萧桐也打破凝固的气氛道:也好,阿鸢,你今日身子有恙,路途遥远,不如我们先找一家客店歇下,待明早再动身。
萧鸢摇头道:阿姐,我并未把荷包带在身上。恐怕今日不能住店。
三人之间顿时有一瞬间的怔愣:此次走得匆忙,大家都抱着出来随便走走的心情到了这里,荷包和银两也都未带在身上。
客店不会收留,街道上也没有哪个车夫愿白载一行人四处奔忙。
暮色苍茫,街道上已经没了多少人,四周的宅院里开始亮起了灯火,星星点点,把暮霭划得有一丝斑驳。
不远处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声。这声音不紧不慢,想来这骑马的人也必定是一个颇为自由闲散的人。
萧鸢抬起头,不远处,一个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向这边走来,黑色的鬃毛被暮色衬得若隐若现,却在周围铺下一层傲然高大的气场。
那匹马走到萧鸢一行人面前,马背上的人猛一拉缰绳,那马便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人道:三位姑娘,天色已晚,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因为背着光,萧鸢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到看到那人穿着一双干练的黑靴和一件轻薄的外衣,长发洒脱地披在身后,被风扬起,腰间佩着一把长剑,恣意非凡。
听声音,萧鸢认为这快意活泼的嗓音大约是个姑娘,听萧桐道:我们今日出门着急,未带荷包银两,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载我们一程?
那人轻笑一声,似乎是弯起眉眼道:当然,我也不过是在城中游历,有些地方可能还未认准,三位姑娘不嫌弃我就好。
萧桐躬身道:多谢姑娘相助,若是我们三人一并打扰,就太失礼了。不知姑娘可否只单独载她一人?
那人点点头,声音里一直带着笑意,听上去也让人心情舒畅,她向萧鸢伸出手,将萧鸢扶上马,道:那我与这位姑娘便先行一步了。
萧鸢从未骑过马,现在坐在马背上,倒是没由地生出一股紧张,只好手紧紧攥住衣襟。
所幸那人骑马的速度并不快,萧鸢也没有感到太过于强烈的不适,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下轻微的颠簸便没了什么感觉。
眼前骑马的人,萧鸢看不到她的正脸,只能感觉到这是一位英气逼人,正直干练的姑娘。
那姑娘微微转头,询问道:姑娘家在何处?
萧鸢答道:先沿着这条街走便是。
萧鸢微微低头,看到了那个姑娘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把很漂亮的长剑,剑柄和剑鞘上都是青翠的竹子纹样,剑柄上还有一圈圈环绕的纹路,这样能使人握起来更顺手些。
萧鸢在幼时也有过一把剑,是母亲萧夫人请城里有名的铸剑师铸造的,可是却在银凤观灭门那日被大火燃烧殆尽了,连一片剑刃的残骸都找不到
那姑娘转过头,再次道:姑娘,你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有什么心事?
第3章
萧鸢很惊讶她能洞察出自己的心事,眉眼之间流出一股忧伤:只是想到了一些幼时的事,有些伤感罢了。
那姑娘抬手一甩缰绳,潇洒道:总想过去的事做甚?哪怕那时候的事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不都还是回不去?还不如看看这城中的夜色,好好享受片刻。
这位姑娘看上去不像善讲道理之人,但说出的话却没由的有道理,萧鸢点头道:姑娘所言甚是。
此时的城镇相较于白日而言,不再喧嚣,虽四下无光,空中笼着薄薄的淡白色的雾气,飘渺迷蒙。
萧鸢嗅着空气中清新的水汽,如那位姑娘所言,真有一种从未体验到的惬意快活,轻声道:姑娘待人接物的心境如此了然,姑娘何名?
那姑娘仰起头,道:哪有什么了然不了然的,一个人久了,没什么挂念,自然总想着这些事了。
俞轻风。
轻风这真是个潇洒自在的名字。
风不解南北东西,恣意于天地间,怎不令人艳羡?
萧鸢道:萧鸢。
俞轻风转过头,脸庞在微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萧鸢纸鸢的鸢?
萧鸢道:是。
俞轻风笑了笑,让马跑得更快了些,舒了口气。
纸鸢与风,萧小姐,看来我们的确有缘的很。
萧鸢只道:许是吧。到了前面的路口向右便好。那里应该会有一家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