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萧鸢顿时也想到,严星阑这个名字一定是在她离开月湖楼,被严家当作失散多年的女儿之后所取的名字,之前叫什么自然没人知道。要是无名无姓的,那就更不好找了。
  可罗姑娘身后的那个姑娘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搭上罗姑娘的肩膀,道:咱们月湖楼不是有一个赎身离开的姑娘吗?是不是那位?
  听这个经历,和严星阑的的确很吻合。萧鸢连忙追问道:很有可能是。你可否为我讲一下你口中这位赎身离开的姑娘是一个怎样的人?
  罗姑娘道:她说的那个姑娘在月湖楼里叫遥芳仙,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一位,只不过不是头牌。
  其实遥芳仙不是真正接客的,她的琴弹得是一绝,又因为人长的好看,有的客人一掷千金也不过是为了请她喝一杯酒,或者听她弹一曲,再不然,用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人也不少。
  她很少接客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因为很少有人出的起那笔钱罢了。
  萧鸢道:你知道这位姑娘接过哪几位特别的客人吗?
  罗姑娘思索了一下,道: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刚才这么一说那位姓严的小姐,我倒是真的想起来,她还真的接过一位小少爷。
  萧鸢脸色微微一沉,严氏长子。
  身后那个拎着装满花环的竹篮的一个姑娘道:据说,遥芳仙被那公子迷的五迷三道,硬要跟着他走,真金白银都拦不住,比信了邪还可怕。
  另一个姑娘拿起一个花环在手里整理着,笑道:瑾兰,你不知道就别误导人家小姐了。
  被唤作瑾兰的姑娘晃着篮子里的花环,道:小姐,事是这么回事,我是稍微添油加醋了一点点。不过,说是被迷的神魂颠倒的确是不至于。遥芳仙平时总是很清高,我还真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动过心。
  她对所有人不都是一副媚骨柳态的样子吗?
  萧鸢还没来得及再插一个问题,罗姑娘却立刻摇头道:她那样子可称不上是媚骨柳态,最多算是一种风情而已。现在的客人们,可最是讨厌那种矫揉造作的样子了。
  瑾兰道:也对。不过我说句真的很公道的话,遥芳仙对男人是不是压根没兴趣?
  萧鸢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思考问题的心绪一下子就被彻彻底底打乱了。这句话说的引人发笑,真让人不知该如何接下半句。但萧鸢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道:那这位遥芳仙莫非喜欢女子不成?
  第14章
  听到萧鸢的话,几个姑娘先是一脸震惊,而后就开始笑了起来,笑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停下来,直把萧鸢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罗姑娘也掩口轻笑:小姐,没想到你也
  小姐,没想到你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萧鸢看着姑娘们一副什么都懂的眼神,也不知道姑娘们究竟是懂了什么,只知道那眼神十分耐人寻味,被那样盯着很不舒服,但自己又不知该说什么,百口莫辩,只得道:这这有何
  罗姑娘看到萧鸢对于这种事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连忙问道:小姐,你有家室吗?
  萧鸢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莫名从遥芳仙转换到了自己身上,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一个姑娘接着她的话问:家里那位男的女的?
  几个姑娘都笑了起来,萧鸢这才理解罗姑娘的意思,自己方才说的话的确是不大恰当,连忙道:我没有成婚。刚才的话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我没有这种想法。
  罗姑娘浅笑道:抱歉,开个玩笑罢了,小姐海涵。
  无无妨
  小姐,我们其实连遥芳仙的面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姑娘其实和我们的年岁还是相差不少的,若是细细算来,她应该近五十岁了。
  萧鸢刚刚才对那位遥芳仙大体的容貌在内心有了一个建设,现在一听遥芳仙的年龄,刚才建立的面貌又塌了。严星阑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大年纪,即使有很强的修为支撑,也让萧鸢难以想象。
  又聊了片刻,罗姑娘才道:小姐,我们得回去了。今日情况特殊。
  萧鸢道:几位姑娘,今日是有何事?
  罗姑娘一边和几位姑娘一同离开,一边道:小姐,今日月湖楼济民,你若是想看,那便随我们一起。
  萧鸢点点头,跟几个姑娘们一同去了月湖楼。
  风月场所居然有济民这样心怀天下的举动,萧鸢倒是也不免有些好奇。
  月湖楼位于一条熙攘的街道上,是一栋非常漂亮的小楼,青砖黑瓦,明净自然。若是不做风月之地,萧鸢想,这小楼哪怕不是卖什么贵重的东西,想必也定是门庭若市。
  不过,这样也好,人多了,反而显得楼就庸俗了许多。
  萧鸢不愿进花柳之地,几位姑娘也没有什么请她进去的举动,而是结伴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人们应该还在休息,街道上也没什么人。萧鸢不喜阳光,这种刺目的光把她照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见一旁有间茶馆,就走了进去。
  茶馆无名,连一块牌匾都没有,只是一间古朴的小屋。茶馆里坐着一位女子,穿着打扮甚是普通,只是一件暗灰色的布衣,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眉眼干净,礼貌的神情似乎是原本就雕刻在脸上的,但眼角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又让她无端显露出几分风情。她的面容让萧鸢觉得熟悉又疏离。
  看到萧鸢,那布衣女子站起身,道:喝些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南方的腔调,说话声音不大,听起来很舒服。
  萧鸢坐下道:一壶银芽。
  布衣女子道了声好,就进了后厨。
  萧鸢觉得她的身形似乎有些晶莹,但又不是那种完全透明,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只出现在人间游荡的鬼魂身上。有些鬼魂因为生前的修为了得,鬼体没有消散,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愿入轮回,所以就在凡间游荡。
  可那布衣女子的身形又不似鬼魅那般飘忽不定,面色也不是那种骇人的苍白,不像鬼。
  想法飘忽之间,布衣女子已经把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桌上,道:你的茶。
  萧鸢点点头,付了钱,道:多谢。
  布衣女子收了钱,突然道:你是来等人的么?
  萧鸢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知布衣女子为何这么问,但没有说自己是在等罗姑娘她们,只是客气地掩饰道:不是。我只是来喝茶。
  布衣女子却道:茶乃待客之道,但你却只身一人,想来并不是来讨闲趣的。那便一定是等人了。
  茶不似酒,没有独酌的乐趣。
  萧鸢不语。
  布衣女子接着道:我这间茶馆开了整整五年,从来没有人只身一人前来喝茶。
  萧鸢沉默片刻,道:您为何同我说这个?
  布衣女子垂眸道:你等的,可也是一不归人?
  萧鸢觉得她的神色似乎是过于悲戚了,道:归与不归,并非定论。
  布衣女子道:这世上,没有定论的事情,其实早已冥冥之中下过定论了,只是我们在欺骗自己而已。从我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不归人。别说五年,就是十年百年,也不会回来。
  萧鸢道:你口中的那位不归人可是你的丈夫?
  布衣女子点点头,但又立刻摇摇头道:是也不是。有名无份,两厢情愿罢了。
  萧鸢不解道:既是两厢情愿,本应幸福美满。又怎会有名无份?
  布衣女子道:出身不同,门第不配。
  萧鸢觉得这位女老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既然有时间,多听一个故事也无妨。
  既然你已觉得那人不会再归,那你为何要等?
  布衣女子摇头道:盼归。也挺有意思的。
  每天一睁开眼,就盼着一个人回来,但直到日暮,却还是没等到那个人。但又想,也许明天我就可以见到他了,于是就继续等。
  如果不想等到明天了,就想我还会做梦,哪怕在梦里见一面,也好。
  天下痴情人不少。萧鸢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来没有等过什么人。既然已经不归,还何必要等?
  萧鸢道:你等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吗?
  布衣女子突然浅浅的笑了起来,这大概是萧鸢看到的她露出的最为明快的笑意:大约活着罢,不过,我也没什么心思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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