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萧桐温声道:阿鸢想要兴银凤观心切,我说什么其实对她去溧阳这件事情的影响都不大。不如不说,让她安心些。
褚玉烟道:你永远都是这副温柔的样子,但说着最狠的话。
对你自己。
几日后,萧鸢没等来人,但是等来了一封信。
那封信平平整整的,上面写了一行小字:萧鸢姑娘亲启。外面还用碧绿的颜色细细画了两根竹子。
细细想来,这位俞小姐不管什么东西,好像都或多或少和竹子沾边。
萧鸢一边想一边打开那封信。信上的意思很简单,明日午时在沈氏府邸见。俞轻风还在末尾添了一句:萧鸢姑娘,我本不想写信,因为你的字写的那么好看,我这样长篇大论的写字未免让你笑话。但我的居所离你的酒肆不近,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太小题大做了。
萧鸢暗道俞轻风说话也真是耿直,况且简简单单一件事,竟然被写了两页纸。其中也不乏俞轻风和严澋煜说了些什么以及俞轻风对这件事一些调侃的话,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俞轻风写的字不难看,只不过是因为写的着急,看上去潦草了些。萧鸢把那封信收好,放进挨着银两的那个小格子里。对于这种小事,萧鸢通常是不愿意回信的。回一句多谢,对方还指不定会回个不必客气。这样一来二去,萧鸢疲于应付,还不如不回,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最近酒窖里还有几坛酒,萧鸢算了算,等自己从溧阳回来,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后院的梧桐树也都要开始掉叶子了。萧鸢不会伤春悲秋,只是觉得满地的梧桐叶又要花时间清理罢了。
萧鸢沉默了片刻,走到后院,拿起一把扫帚,将落了满地的琼花扫成了一个小堆。树上的琼花掉的差不多了,现在还随着风一片片往下飘落,树上只剩了零零星星的几朵。
萧鸢花了近乎两个时辰在那里不厌其烦地清理飘落下来的琼花,在树下堆了高高的一堆。
小时候,自家院子里也常常像现在一样堆满了琼花瓣。
小时候,每当闲暇的时候,自己和姐姐都会被母亲拉着到院里扫琼花。
萧鸢那时候总是不情不愿的,拿着一把小扫帚,扫的极不专心。
萧夫人见到了,走上前揉了揉萧鸢的脸,故作生气道:阿鸢,怎能这么不专心?
萧鸢的脸被揉的变形,声音努力提高道:阿娘,我没有。
萧夫人最后在她脸上戳了一下,望着这张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脸,笑道:还说没有。怎么,不想扫琼花,想去练剑?
萧鸢心思被戳穿,低着头默默点了点。
萧夫人继续问道:为什么想练?
萧鸢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平日里总是舞的不好什么都做不好
萧夫人起身将萧鸢抱起来,给她理了理衣摆,道:阿鸢,刚有你的时候,阿娘就想,等你出生,阿娘就要带你遍览世间山河美景,因为这人间烟火啊,可最是养人。
如果你和姐姐都不愿意被家业,被责任束缚,那便不必。我只希望你们一生平安喜乐,顺遂幸福便好。
平庸一点,愚笨一点,其实都无所谓。
萧鸢定定地看了萧夫人很长时间,最终讷讷地点了点头。
萧夫人笑了:这才乖。
不远处,萧桐刚刚堆好的一个小琼花堆又被一阵风吹得四散。萧桐起身想要追赶,却又被地上的另一个琼花堆绊倒,一头栽在满地的琼花里。
萧夫人一惊,连忙转过头,扶起萧桐,看着萧桐满脸的琼花瓣,一边忍着笑一边给萧桐一片一片拿开脸上的花瓣,道:阿桐,摔疼了吗?
萧桐摇了摇头,自己摸了摸鼻子,扯了扯萧夫人的衣衫,似是忍着委屈道:没有。不疼
萧夫人安慰了萧桐一阵,突然看到刚才被萧桐扑得四散开来的琼花堆,突然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把萧桐和萧鸢放下,弯下身子道:阿桐阿鸢,我们先把院子里的琼花都整理好,然后阿娘带你们做个游戏。
萧桐好奇道:用琼花吗?
萧夫人点了点头,三人行动起来。很快,院子里飘落的琼花就被整整齐齐得堆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堆。每个琼花堆都高高的,一片雪白,看上去很像天边厚厚的云。
堆完之后,三个人竟然都一头栽进了琼花堆里。萧鸢只感觉脸上触到的都是一阵柔软,平日几乎闻不到的琼花香气此刻也浓了不少。
三个人都仰面躺在满地的琼花里,萧夫人微微闭目,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玩?
萧鸢很喜欢这种感觉,轻松自在,什么都不想,只需要溺在琼花的香气里。
须臾,一个男子踏进了院子,看到飞舞的琼花,无奈道:你又带着她们两个胡闹。
萧桐和萧鸢看到了萧先生,也都立刻站起身,唤道:阿爹!
只有萧夫人还坐在那一堆琼花里,伸手摆弄着身旁的琼花瓣,笑道:萧公子此言差矣。大家都玩的高高兴兴,何来胡闹一说?
萧先生失笑,似乎是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和萧夫人争论毫无胜算,只是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萧夫人道:你一直想要的芍药种子,今日我托人帮你买了些。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还得待种出来之后再看。
萧夫人接过那个荷包,笑道:那便劳萧公子费心了。
萧先生替她拂去长发上的琼花,道:今日弟子们休沐,你比他们开心的多。
萧夫人双手环胸,笑道:话虽如此,但在他们面前可不行。我是要吓得住人的。
萧先生拿起一旁的扫帚,道:你们先进去吧,我来清理就好。
萧夫人直接拉起萧桐和萧鸢,冲萧先生一笑,带着两人进了里屋。
记忆中父亲扫琼花的身影和母亲欢快的笑颜有些模糊的拼凑在一起,萧鸢心不在焉的清理着自己院中的琼花,手里的动作机械的重复着,看上去有些呆滞。
萧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亦或是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母亲对自己平安喜乐顺遂幸福的期许好像终究成了幻想。萧鸢并不觉得自己真正的抛开了家族和责任,反而已经在其中越陷越深。似乎如果不是这些事,自己的内心其实也不可能被其他东西所占据了。
第二天午时,萧鸢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到了沈氏府邸。门前停着严家的马车,就是萧鸢上次乘的那一辆。
门前依稀是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紫色的衣裙,外罩一件薄薄的白色外衣,腰间垂下两条深紫色的带子,还有一枚银铃,满身清冷。眉眼之间没什么神色,寡淡如水。萧鸢认得出来,那是严星阑。
第19章
注意到萧鸢的视线,严星阑转过头,冲萧鸢微微致意道:萧小姐。
萧鸢道:严小姐今日怎在这里?
严星阑淡淡道:今日听闻哥哥就要回溧阳了,特意前来送行。不料哥哥此行,居然还带了两位小姐。
萧鸢想来不惧和他人的语言对质,也道:多有叨扰,望严小姐不要见怪。
严星阑道:哪里,萧小姐才是客气。严家自然不会在意两辆马车,只是萧小姐离开广陵,想必是有原因。
萧鸢道:我听闻溧阳的山水美景天下闻名,尤其是满山翠竹更让人心动,便想去赏玩一番。严小姐也是溧阳人,想必对此更感同身受。
严星阑微微抬眸,与萧鸢对视了一下,道:萧小姐真有雅兴。不过,萧小姐想必是已经看腻了广陵的景。
萧鸢道:广陵山水,自是看不腻的。可广陵山水我看的太久了,再看恐怕也难看出什么门道。
严星阑收起方才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转而凝视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道:萧小姐所言甚是。只是秋日已至,萧小姐去了溧阳。再回来之时,怕是这广陵山水已不如当下这般美了。
萧鸢道:那依严小姐所见,我此番倒是应该留在广陵了?
严星阑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一个旁人,怎能左右萧小姐的去留?不过若真的依我之见,溧阳的竹子萧小姐看了,怕是要失望。
萧鸢微微蹙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越发紧张,道:那严小姐觉得,广陵可有如溧阳那般的竹林?
严星阑也察觉到了,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唇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自然有,可现在萧小姐纵使去了,也看不尽兴。不如到冬日再来,青竹白雪,别有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