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33节

  怪不得人家能做大将军呢!怪不得人家能一飞冲天,执掌军界牛耳多年呢!——看看人家的眼光,看看人家投资的水平,看看人家下注的决心!
  什么叫慧眼识英雄?什么叫相识于微?什么叫雪中送炭?一流的人物就是一流的人物,单单这一份豁出名声毅然与方士结交的见识,恐怕就不是别人能学得来的吧?
  一念及此,在场好几人的脸色都微有变化了;现实欣羡嫉妒,而后又渐转为些微的惆怅与惘然——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扪心自问,发现自己绝没有这个慧眼识英的目光,或者纵有此独具慧眼的目光,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自己的名声给几个佞幸下注;所以事后的这点惆怅云云,也就只好是惆怅而已了。
  也正因如此,当这些先知先觉的人意识到关键之后,望向长平侯的目光难免就大有变化,一转为钦佩敬服了。
  全程不明所以的长平侯:…………
  高空的天线宝宝终于消失,偌大殿中再次归于阴暗;慌乱的人群赶紧恢复镇定,擦拭干净后排班站好,毕恭毕敬的垂头不语。先前略微混乱时还不觉得,现在稍稍恢复了一点从容,较为敏感的大臣立刻就觉出了一些异样——他们猛然意识到,虽然下面闹成一团,但高踞上首的至尊可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既没有因为这爆裂的强光而惊呼失态,也没有因为天空之上伟大的奇迹(指胖版头像)而表示出逾越常态的喜悦;陛下只是漠然坐在原地,既无言语,亦无姿态,甚至都没有什么过大的动作。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即使面对如此玄妙高明的伟大奇迹,居然都还能保持高贵的从容与镇定。天下称孤道寡的人,难道都有这样的心性吗?
  大家等候片刻,终于等到陛下开口说话;依旧是平淡漠然,略无波动,并没有因为亲近方士所展现出恢弘迹象的表现出任何的喜悦。如果几位熟悉的大臣没有听错的话,皇帝的声音甚至——甚至有点阴阳怪气?
  “就只有这么一点动静?”
  一发强光就能闪得整个宫殿几百人连眼都睁不开,这还只叫“一点动静”?如果这都只叫“一点动静”,那什么又叫“很大动静”?此话匪夷所思之至,在场的大臣们都相当愕然。
  不过,面对这样近乎刁难的神经疑问,穆姓方士并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异样,他道:
  “这只是前奏而已。”
  “什么前奏——”
  话还没有说完,第二发明亮耀眼的闪光弹再次划破了阴暗的云层,强烈的光辉重新迸射出来,又一次将殿中众人刺得掩目不迭,赶紧低头;于是,陛下剩下那半句讥讽也就只有咽下肚中,再无人关心了。
  第45章
  霍侍中一人一马, 独自到行宫外的树林中踩点,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实验方士们研究的什么“闪光弹”,更是要检验这“闪光弹”的便携和易用性。
  因此, 他的背包中鼓鼓囊囊,带的是整整十发“闪光弹”和备用燃料, 马背上还额外扛着一支钢铁铸成的什么“火箭筒”, 据说有校正弹道的功效。而他的全部任务, 就是在树丛中刨坑挖土, 固定好这根火箭筒, 然后按照先前排练过的程序,先打一发“闪光弹”,再打一发“烟花”, 交错进行,顺序一丝不乱——用方士的话说, 这是又展示了新式武器的威力, 又向陛下献了祥瑞,两全其美, 绝不含糊;可以完全体现他们的“情商”。
  虽然并无第二人协助, 但整场实验依旧非常成功;由霍侍中亲自督造的闪光弹发挥稳定, 效果显著,没有一发差点意思;由方士亲自交付过来的烟花也非常之耀眼夺目、摄人心魄, 充分体现了祥瑞的独特魅力;纵使霍侍中先前已经见证过部分“烟花”的实验, 在亲眼目睹着皇帝陛下的头像(胖版)冉冉升起于半空时, 仍然是惊骇不已,翘舌难下, 甚至违背了安全条例,移开用于遮挡强光的什么“墨镜”, 去看那颗闪耀光辉的太阳——作为烟花的发射者,他站立下首抬头仰望,当然可以看得格外亲近,亦格外震撼——
  人力所制造的奇迹,居然可以绚烂多彩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地步!与这样的奇迹相比,就算他念兹在兹,辛苦磨砺十余年的骑兵战术,几乎都要等而下之,乃至于相形失色了!
  大就是好,多就是美,爆炸特效就是战斗力;如果从绝对的理智上讲,轰隆隆的爆炸和闪亮亮的烟花未必就真拥有那么高的战力。但你确实也很难说服一个经验不足、年轻气盛的的热血少年采取完全的理智——尤其是在亲眼见证了闪光弹和烟花之后。
  所以,当霍侍中站在原地注目欣赏那由火药和燃烧剂所构筑的绚丽光景时,某个朦胧的念头也就在惊叹与震撼中悄然诞生了。他隐约意识到,相比于古典而陈旧的战法,这些新式的玩意儿似乎也可以应用在战场上,衍生出想象不到的技法……
  “去病!去病!”
  霍去病转过头来,看到十几个宦官劈开荆棘,推开藤蔓,艰难跋涉过树根草木,拼命向自己这边挤来。后面是两个侍卫半挡半遮,蔽护着还穿着大礼服的长平侯——重臣上朝的礼服又华丽又繁琐,在树丛中拖过一路后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不过长平侯似乎根本不在乎那身衣服,两步就跨过了泥坑荆棘,连连向左右张望:
  “去病——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霍侍中老老实实向亲舅舅行礼,再老老实实回话:
  “只有小子一人。诸位先生们都说,我已经大致掌握了‘技术’,不必要他们再从旁指点。只要小心谨慎,一个人也可以把事情办好。”
  说到最后一句时,霍去病的语气中多了一点浅淡的自豪。这几个月来他在方士手下勤奋学习(或者说当苦力,两者区别不大),已经熟练掌握了化工产业的基本操作,明白了基本的“酸”、“碱”,掌握了常见的“氧化”、“还原”,可谓收获极丰,非同凡响;因为化工需要亲自动手,因此这些闪光弹与烟花弹,不少流程中也算是凝结了他的心血。如果说亲眼见证闪光和皇帝头像(胖版),还只是目眩神迷的惊诧,那么亲自动手参与到奇迹的制造之中,则难免会多出更深刻而微妙的情绪。
  所以,霍侍中在陈述烟花技术之时,即使再三压抑,神情中亦隐约有飞扬跳动的喜悦,乃至于隐含着某种难以自觉也难以掩饰的炫耀——看!这么好的东西是我做出来的!我可以做这么大的事了!
  如果换做平时,舅舅长平侯一定温颜笑慰,笑意盈盈的听完外甥那兴奋中难以自制的炫示,最后还要再用心鼓励鼓励,表示出分毫不马虎的关切与温和——大将军之得人心者,大抵便是如此。但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在仔细听完外甥的解释后,长平侯并未回话;相反,他露出了某种古怪、奇特、近乎怔忪的表情,在原地愣愣想了片刻。
  “……是你做出来的呀。”他叹息道。
  霍去病自豪道:
  “是的!”
  “那也难怪穆——穆大夫非要把你带上……”大将军喃喃道:“既然如此,你先在这里等着,稍后陛下会派人呼唤,我们一起去面圣。”
  说到此处,大将军停了一停,到底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
  “去病。之后面圣的时候,你还是要小心留意。说话——说话注意些才好。”
  没错,虽然在放完十几发闪光弹和烟花后,莫大震撼余威犹在,宫殿中已经没有人有心思继续议政,也似乎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继续议政,但御座上的至尊却绝不愿意顺应这个显而易见事实。仿佛是为了表明什么“哼,朕才不在意这点奇技淫巧呢!”的莫名心情;他硬生生坐下来把会给继续开了下去,就算群臣都已经无话可说,也一定要亲自点名,让丞相御史大夫和大司农等三巨头依次登场,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所有人都已经熟悉、所有人都议论烂了的数据从头再说一遍,然后让大家再次讨论,还一定要“别出心裁”。
  ……不是,你有病吧?
  可惜,如果说职场上还能有勇士怒怼资本家,那朝堂上就肯定没有这样敢拿三族冒险的高人了。所以,无论心中再不情愿、再莫名其妙,大家都只能肃立原地,恭敬聆听各位重臣重复先前早已达成的熟烂共识,并时而点头、微笑、适当调整表情,表示自己是在认真聆听,而非神游九霄之外;同样,负有记录之责的侍郎也要侍立在侧,在白纸上奋笔疾书,竭力从已经翻来覆去、榨过数次的废话中总结出新意;当然,由于好的新意实在太难,他们总结出的要点大致如下:
  ——【丞相公孙弘强调,粮仓中一定要有粮食!】
  ——【御史大夫张汤强调,武库中一定要有武器!】
  ——【大司农郑当时强调,账册上的数字一定要用墨水来写!】
  总而言之,大抵都是这样“三角形一定有三个角”之类的废话文学。但废话文学与否,姑且不论,至少站立前后的侍郎们书写涂抹,来回翻页;聚精会神,一一比对;看上很有那么一副专心致志、勤于政事的景象。刷刷声此起彼伏,论政声抑扬顿挫,重臣们依次上场,尽力将局势炒得火热,绝不肯在陛下面前落下一丁点的话柄。
  在此热火朝天的景象中,最冷落、最尴尬的,大概当属刚刚才出完风头的穆姓方士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亲眼目睹完方士展现的伟大奇迹之后,皇帝并未表现出任何应有的兴奋;甚而言之,当最后一发烟花熄灭、炫目光影渐次消失,天子几乎是生硬冷淡的直接转移了话题,直接将方士酿在了原地——既无慰问,亦无夸赞,漠然而过,连眼神都不屑多给上一个;过河拆桥,全程无视,再明白不过的施加了冷暴力。
  设若是寻常官员遭遇这种冷待,大概当场就会战战兢兢、冷汗淋漓,恍惚不知所以。但不知是这些方外的怪人练方术练坏了脑子,还是天生太蠢了读不懂空气,那姓穆的方士居然站在原地夷然不动,神色既不紧张,也不惊惶;甚至——甚至当宫殿外太阳移转,光线愈发昏沉之时,他还向旁边迈了一步,靠近了身边掌灯的宫人,示意他们将蜡烛拨亮一点。
  掌灯的宫人:…………
  ……好吧,按照孝文皇帝时厚待大臣的惯例,一千石以上的高官上朝时是有资格让宫人们为自己掌灯扇风的。但当今圣上即位之后,皇权威严日甚,臣下胆气日去,已经没什么人敢在朝廷上公然索要这个待遇了;现在有人旧事重提——还是一个毫无根基、毫无背景、完全靠着宠幸才上位的水货一千石来重提,那当然更让人感到迷惑之至。
  ——不是,连大将军长平侯都不敢在上朝时这么享受,你是谁啊你,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掌灯的宫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既不敢违背孝文皇帝时的规制,又不敢公开给这胆大妄为的方士行方便;于是思来想去,只能壮着胆子望向纱幔后的圣上。而圣上——圣上漠然瞥了几眼,大概是见冷暴力策略毫无效果,只能冷声开口:
  “……你的演示做完了?”
  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是方士指示霍侍中做的演示,而只肯称为“你的演示”,这可能已经是陛下最后也最无奈的倔强,口头上坚决维持的那点残存体面,只有最敏锐、最高明的大臣才能隐约窥见心绪的一二。而显然,连空气都读不懂的方士绝没有这样的敏锐,他居然还在老实回话:
  “一共是十发闪光弹、五发烟花。至于具体发射的顺序,则由霍侍中实际掌握,臣亦不能详知。”
  皇帝没有马上回话。笼罩在御榻上的纱幔随风起伏,寂寂然毫无声响。只有——只有站在最前面的长平侯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了一声……一声轻哼?
  不过,这种错觉一样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站在上首的中常侍向前一步,再明白不过的向大将军比了一个手势。
  遵照皇帝的暗示,大将军借口有要紧公务,抽身离开了这无聊重复的朝会,带人到树丛中找到了正在快快活活的给方士做苦力的亲外甥。出于某种古怪离奇的预感,在找到亲外甥之后,长平侯再三叮咛,让他面圣时要保持最大限度的小心,不要乱说,不要乱动,不要做任何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情。
  霍侍中一一应允,但也颇为好奇:
  “陛下心情不好吗?”
  要不为什么要这样小心谨慎呢?能让长平侯都特意提醒一句,这异样恐怕非比寻常吧?
  长平侯踌躇了片刻。出于某种特殊的天赋,他的确生出了一点古怪的直觉;但迄今为止,这点直觉并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明,所以……
  “圣心不可妄测。”他含糊道:“你见过就知道了。”
  第46章
  圣心的确不可妄测。半个时辰后, 这场冗长啰嗦且毫无价值的朝会终于结束;叭叭废话半日的大臣们逐次行礼告退,回各处衙门喝水润喉咙,听了半日废话的皇帝则精神不减, 终于让身侧的宦官将舅甥两人唤入了行宫旁的凉台,亲自召见阔别已有数日的霍侍中。
  为了避免挫伤千古一见的将才, 陛下与方士早有默契, 无论在私下里有多少的龃龉冲突, 都不会在表面上牵涉到懵懂无知的心爱亲信。所以在远远望见霍去病之后, 闲散踱步的陛下露出了习惯的笑容;他招一招手让霍侍中上前, 随意问了几句,表情愈发和煦了——因为遵循舅舅的吩咐,当皇帝佯装无意的问道他在方士处学习的进度时, 霍去病都表现得很谨慎、很保守,而以天子的角度看来, 这无疑就表示了霍侍中对方士那一套并不感冒, 先前所有敷衍不过虚与委蛇,而真正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
  ——这不就很好吗?这不是很妥当么?看来他真是被穆姓方士的虚张声势糊住了, 先前种种的猜忌、怀疑、阴阳, 不过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他还是要对心腹的忠诚更有信心, 而非相信一群外人的挑唆。
  朕躬,有德啊!
  仔细听完汇报, 皇帝的笑容扩大了:
  “去病……”
  然后这和煦温和的表情忽的完全消失了——陛下视线下移, 忽然望见了霍侍中腰间插着的一本小册子——红色封皮、淋漓墨迹, 一看就是熟悉到让人痛恨厌恶的风格——
  他的脸抽搐了几下,迅速板了起来:“那是什么?”
  霍去病:?
  大起大落, 匪夷所思,霍侍中懵逼了片刻, 才摸出那本册子,双手呈上:
  “回陛下的话,这是王先生主持编订的《赤脚医生手册》,如今正在上林苑中招募平民,人手一册,从头习练医术。臣在其中有一点差事要办,所以也分到了一本《手册》。”
  说到此处,仿佛是觉得陛下这样的不快实在古怪,又或许是要为天才的著作做一点辩护,霍去病到底是违背了舅舅的教诲。忍不住说了一句:
  “臣昧死进言,这本册子确实……确实很好。”
  皇帝哼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那本小册子。“王某人”要在上林苑里招揽生员、学习医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甚至还心照不宣的给过默许——这对朝廷的统治到底很有好处,不能因为个人好恶而随意阻挠;不过,即使对朝廷的统治很有好处,也不妨碍皇帝陛下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举动;毕竟,一般来说,下面的大臣在一心为国办事的时候,是不会拿出一副爹味嘴脸,对皇帝高谈阔论“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识抬举”的。
  爱屋及乌,恨屋亦能及乌;出于对爹味嘴脸的反感,更是出于对自家心腹贸然赞美他人的不快,皇帝板着脸翻开了这本小册子,准备从上面找出一点缺陷出来大肆批判,好好杀一杀那个死鬼的威风,也算是破除破除霍侍中对王某人的泡泡滤镜。
  当然,他肯定看不懂那些医术和草药学简介;但这也没有关系,为了向学员阐述基础医疗普及的重大意义,小册子前附带了一篇转译过后的序言,谈论的都是国家层面的大政方针;而关于国家层面的大政方针,当然没有人比皇帝陛下更懂,所以他只要仔细查看,必定能从语句中找出纰漏——
  至尊翻动了一页,然后又翻动了一页,最后再翻动了一页。
  在如此翻动了几页后,至尊的脸色略微有了变化。他将书册瞪了片刻,还是只能不情不愿的承认某个显豁的、直白的、不容否定的事实:
  “……这本书确实不错。”
  ——只要这篇文章有任何一点缺陷,皇帝都可以蛋里挑刺;但事实证明,睁着眼睛说胡话和蛋里挑刺也是有其极限的。一般的东西阴阳怪气也就罢了,如果真的要在某些高屋建瓴、气度恢弘、目光开阔的伟大作品上斤斤计较,那只会让有识者看穿你内心的卑鄙与懦弱,反而只会招惹耻笑。
  大汉儒生狐假虎威、装模作样的小作文是很容易嘲笑的;《尚书》、《春秋》却是很难批评的;水刊上的垃圾论文谁都可以嘴两句,但没有谁敢公然非议《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除非你真打算不要脸了。
  所以,即使贵为天子,也是绝不好在这样的事情上公然耍浑的;他不能不捏着鼻子,确认这篇序文的确是一篇了不起的文章、宏大辽阔的文章,举重若轻的文章,连皇帝——连皇帝自己也未必能有此洞见的文章。
  不过,即使被迫做出认可,也绝不不妨碍陛下阴阳那个死鬼。他道:
  “这都是王——是他们抄来的,一丁点创见都没有。拾人牙慧,不过如此。”
  霍去病:?
  ……诶不是,这本书本来就是被方士拿来当医术教科书的,一本教科书需要什么创见呢?
  阴阳了一番死鬼的创新能力,皇帝的心情略为好转。他将小册子放在一旁,开始为霍去病垂示今日朝会上的重大议程——也就是说,不包括后续大臣们猛搞废话文学的那部分;他大言不惭地告诉霍去病,有赖于皇权(也就是说,陛下自己)的猛猛上强度,方士们现在已经预备好了足够的物资,战事已无后顾之忧。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可以考虑更详细、更进一步的事情了,比如该怎么组织这一场战争。
  “来!”皇帝呼唤霍侍中进前:“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说一说你的见解!”
  ——在天子为自己的外甥所规划的未来军神养成蓝图中,战争的实例演示从来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从十四岁开始,霍去病就被允许在大汉最高规格的军事会议上旁听,并可以自由地发表意见。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会议甚至更接近于教学考核,皇帝乃至长平侯会有意让霍侍中掌握整场军事推演的主动权,由他来调动部队、布置攻势、安排战场,展现近日以来的种种长进。
  显而易见,如今的霍侍中在战争艺术上的长进确实很大。在获得陛下允准之后,他举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了预备好的详细地图,仔细平铺在凉台的石桌上。霍侍中一反常态,没有立刻在图纸上勾画方位布置,而是让侍奉的宦官取来沙土,在木盘上堆出预定战场的地形,又用黑白两色的棋子代表军队,各自安放在沙土堆砌的沟壑中。
  “这是王先生告诉臣的办法,唤做‘沙盘’。”霍去病恭敬向陛下报告:“因为实在好用,所以斗胆在县官面前献丑。”
  这种沙盘又直观、又显豁,将原本二维化、平面化的信息拓展到了三维立体的层次,的确是一看就能明白好处。所以连端坐在旁的长平侯都忍不住探过头来,仔细查看沙盘的布置流程。而陛下……陛下则眯了眯眼,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反正也是抄的,又有什么了不起?
  霍侍中以黑白棋子代替双方军队,用小旗来设置营帐,再用稻草来标志骑兵阵线;充分布设完毕之后,他选择了之前在陛下面前演示时曾经反复采用过的战术,即抢先占领高地,再以骑兵高速冲锋,将高处的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形成锋锐无匹的攻击箭头,一把撕开敌人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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