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第410节

  汪渊叹了口气,道:“满门抄斩已是好的,只怕还会株连三族!”
  宋墨想起窦昭。
  若他没有遇见窦昭,蒋家、自己,如今又会是怎样呢?
  他回到颐志堂,孩子已经睡了,窦昭正坐在灯下画花样子。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朝着他盈盈一笑,道:“你回来了!”
  清澈的目光如泉水,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仿佛涌动的潮汐,拍打着他的胸口,让他心悸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上前几步抱住了窦昭。
  “寿姑,如果没有你,我会成什么样子?”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她的青丝间。
  如果没有她的重生,这一世的宋墨恐怕还会如上一世一样的孤单寂寞、愤世嫉俗。
  窦昭的心立刻软成了一团。
  她安抚般地轻轻地拍着宋墨的肩膀,笑道:“如果没有我,你肯定会娶个温柔体贴的妻子,纳几个色艺俱绝的妾室,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不会!”宋墨反驳道,“我只喜欢你,不要别人!”
  不会?是不会娶个温柔体贴的妻子?还是不会纳妾?
  窦昭呵呵地笑。
  不管怎样,宋墨如今好好的。
  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前程似锦!
  她紧紧地搂着他,笑道:“你今天喝了酒?要不要我让灶房给你做碗醒酒汤?”
  宋墨放开她,摇了摇头,道:“你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我梳洗就行了。”
  窦昭点头应“好”。
  宋墨梳洗过后拉着窦昭一起倚在临窗的大炕上。
  他握着她的手,把见过汪渊的事告诉了她。
  窦昭愕然,随后若有所思。
  宋墨向来重视窦昭的看法,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窦昭回过神来。
  “没有。”她语气微顿,道,“我是在想,如果当初大家都上折子为定国公喊冤求情,惹怒了皇上,皇后娘娘会不会在旁边火上浇油……”
  “不会。”宋墨很冷静地道,“她在皇上面前素来贤淑大度,蒋家已经要倒霉了,她犯不着给自己惹麻烦,平白地得罪人。这次她之所以插手,不过是想着既然已经得罪了蒋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蒋家以绝后患。”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果真是成大事的,翻脸无情!那时候我母亲焦急如焚,她还在一旁安慰我母亲,我母亲对她感激涕零,却不曾想害我大舅的就是她!不过是没有偏向辽王而已,她就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这要是和她做对,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前世皇后并没有对蒋家动手!
  窦昭听着心中一松,又涌起另一个念头来。
  她斟酌道:“砚堂,你有没有没想过,如果定国公仅仅是没有偏向辽王,皇后就能费这么大的功夫斩尽杀绝,那些委婉拒绝了皇后的,皇后岂不是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宋墨一愣。
  窦昭道:“我们都察觉到了辽王的野心,可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皇上,不过是因为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怕皇上不相信,反而令自己身陷圄囹。可如果跟皇上这么说的人是定国公,您说,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宋墨神色大变。
  如果是定国公,皇上就算是再相信皇后,再相信辽王,也会心生疑窦!
  这才是皇后要对定国公和蒋家下手的真正原因。
  她怕因定国公的死,让蒋竹荪和蒋兰荪说出对辽王不利的话来。
  宋墨眼角湿润:“可恨我五舅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竟然认贼为主,助纣为虐!”
  窦昭也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弄得心有戚戚。
  她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五舅透个音?”
  宋墨颔首,匆匆去了书房。
  窦昭望着还残留着半杯冷茶的茶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生一个小小的改变,却让前世的曾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她初遇宋墨时没有想到的。
  以后,她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改变呢?
  前世那些笃定的事实,今生还会发生吗?
  窦昭有点困惑。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送礼
  因为事关重大,宋墨让陆鸣亲自走一趟辽东。
  陆鸣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默然离去。
  宋墨独自在书房伫立良久,叫了武夷进来:“开了库房,我要挑几件东西送人。”
  库房顿时灯火通明。
  宋墨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好一会,让武夷捧着几件东西去窦昭那里。
  窦昭见拿过来的是一匣子描金扇子、一尊掷壶和几套七巧板,奇道:“这是?”
  宋墨表情淡然地道:“你这两天抽空进趟宫,把东西送给太子妃。”
  如果是送给太子妃,倒是正好。
  窦昭迟疑道:“你是准备交好太子吗?”
  “不!”宋墨露齿笑道,“我这是要打草惊蛇!”
  窦昭不解。
  宋墨轻声道:“我原想在辽王和太子中间和稀泥——管他谁登基,难道还能少了英国公府的俸禄不成?可现在,若是不让皇后和辽王身首异处,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们这个时候投靠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建树,难以成为太子殿下的心腹。还不如等到辽王起事之时,我们助太子殿下擒拿逆贼,这才是封妻荫子的大功。
  五舅舅和蒋家表兄弟们还在辽王的手里,我们此时不能明着和皇后翻脸,而且我相信等五舅舅知道是谁陷害了蒋家之后,绝不会继续助辽王成事。与其让五舅舅和辽王反目,还不如让五舅舅和辽王虚与委蛇,关键的时候做内应,待到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既可洗刷蒋家的冤屈,又可建功立业,重振蒋家家声。
  我仔细想过,皇上还活着,太子作为储君也名正言顺,辽王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攻打京都,这样一来,就算他得了手,天下不归,他也很难坐稳帝位。他若想达到目的,唯有通过宫变。可如果想宫变,就绕不过金吾卫去。
  我们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了,又不愿意归顺辽王,皇后怎能容忍我掌管金吾卫?皇上素来对皇后信赖有加,皇后要对付我们,我们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先发制人,让皇后先动手。皇上这几年病体磨心,精力不济,通常精力不济的人都喜静不喜动,只要让皇上相信我是掌管金吾卫最好的人选,皇后再怎样折腾,都没有办法动我分毫,说不定她动作太大,反倒还会引起皇上的猜疑。
  只要金吾卫在我的手里,辽王起事就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窦昭笑道:“所以你让我去给太子妃送礼,让皇后以为我们想巴结太子殿下,从而引起她的焦虑不安,先出手对付你?这样看来,我以后还得常常去东宫坐坐才行。”
  “不错。”宋墨微微地笑,他就知道,妻子是最知晓他的人,“最好带上元哥儿。他日太子登基,元哥儿早就和皇孙们混个脸熟,总有好处。”
  窦昭笑着点头,第二天就向宫里递了帖子。
  对于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太子夫妻自然是乐于亲近的。
  第三天,就有东宫的内侍接窦昭母子进宫。
  收到窦昭送来的礼物,太子妃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喜欢。
  一匣子的描金折扇本不稀罕,可扇面是一年四季十二月,春天的牡丹,夏天的荷花,秋天的金菊,冬天的寒梅……都缕空雕刻,用堆纱上的色,非常精美别致。
  掷壶非金非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壶身雕着一圈跪坐的深衣美人,造形优美,古朴大方,一看就是前朝的古物。
  几套七巧板既有檀香木制的,也有沉香木制的,拿着手里,暗香浮动,让人心宁。
  “让世子和世子夫人破费了。”太子妃笑盈盈地让身边的女官收了礼品。
  窦昭恭敬地道:“一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无以回报,些许薄礼,能入您的眼就好。”
  “你不用和我客气。”太子妃和窦昭寒暄着,让人抱了三皇孙过来,让三皇孙和元哥儿在东殿的大炕上玩,她则和窦昭在暖阁里说话。
  从今年春天的天气到可能会流行的发饰衣裳,都是贵妇们必备的技能。太子妃很感兴趣,两世为人的窦昭则有“先见之明”,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窦昭画了几件衣服样式,才抱着元哥儿告辞。
  太子妃让针工局的照着做了两件衣裳,太后娘娘看了直称好。
  她是个聪明人,窦昭既然有心亲近她,她自然也会投木报琼,抬举窦昭。
  太子妃把窦昭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太后娘娘想着过几天是万皇后的生辰,笑道:“让她进宫来给我也裁两件衣裳。”话毕,想到窦昭好歹是超品的世子夫人,哪有给人做绣娘的道理,又泄气地道:“算了,还是让针工局的给我做好了。”
  之前为了避嫌,英国公府和东宫都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元哥儿和三皇孙生辰只差一日,皇上又亲自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他们还不敢走动。但太子妃觉得窦昭是个颇为知情识趣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些,让人传了话给窦昭。
  窦昭立刻进宫,帮太后娘娘设计了几款衣服。
  太后娘娘吩咐女官把画图传给了针工局,拉着她的手笑道:“辛苦啊!”
  窦昭恭谦地道:“您这话臣妇可不敢当。您待我们家世子爷就像长辈一样,我能代我们家世子爷在您面前尽孝,是我们家世子爷和臣妇的荣耀,哪里就称得上辛苦?”
  太后娘娘对她的回答非常的满意,不仅赏了窦昭两根赤金嵌和田玉的簪子,还赏了宋墨两方砚台、元哥儿几匹尺头。
  待到皇后生辰那天,太后娘娘身上那袭宝蓝色配粉红色的衣裙让她光彩照人又不失端庄秀雅,而太子妃又有意做陪衬,让太后娘娘的光彩甚至压过了过寿的皇后。
  皇上对这些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皇后娘娘不免有些奇怪,派了人去打听,知道是窦昭帮太后娘娘裁的衣裳,她也只是宽和大度地浅浅一笑,道:“这个窦氏,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太子妃想到过些日子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怂恿着太后娘娘再做几身衣裳。太后娘娘做皇后的时候要恭顺贤淑,从来不敢穿得太艳丽,如今没有人管束,宫中岁月寂寞,难得有件新鲜事儿,太后娘娘顿时来了兴趣,隔三岔五的叫了窦昭进宫,索性让她进宫的时候也带上元哥儿,道:“正好给三皇孙做个伴。”太子妃就顺势带了三皇孙去慈宁宫玩,帮着太后娘娘出主意。她们有几次还碰到了来给太后娘娘问安的皇上,皇上看着太后娘娘这里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孩子的咦呀声,一派温馨热闹,连带着太后娘娘的气色也比从前好了很多,他很高兴,逗着元哥儿和三皇孙玩了好一会儿才让内侍把孩子抱了下去。
  从此窦昭进宫就更方便了。
  太子妃和窦昭也走得更近了。
  皇后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偶尔遇见进宫的窦昭,还会拉着她亲切地说话。
  窦昭对宋墨笑道:“皇后比你想的可大度多了,你计策没有奏效。”
  宋墨不以为然,道:“如果你都能看出皇后的情绪,那她还能在宫里混吗?”
  窦昭想想也对,抿了嘴笑。
  陆鸣从辽东回来了。
  宋墨去见了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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