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脑子轰地炸开,世界仿佛静止。
  刚才发生的一切重复播放着。地上的菜刀纹丝未动,犯罪分子另一把备用匕首捅进魏乙宁身体,而后被一个大叔踢飞控制。
  腰间被血弥漫,魏乙宁望向疯一般奔向自己的孔雯锦,苦笑。
  抢救室外,几个警察努力用标准的普通话录完笔录,留下一个陪着孔雯锦。
  手术过程很漫长。期间李静打电话说好久没见约看电影,得知魏乙宁生死不明,从床上弹坐。听小闺蜜崩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
  警察安慰止血及时,不会有问题。孔雯锦抽抽搭搭:“锦旗有什么用,见义勇为表彰有什么用,我只想她好好的。”
  深思熟虑,李静再次打来电话,说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话到最后,迟疑:“你们两个,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呢……虽然我不太能接受,但因为是你,我愿意理解支持……雯雯别哭,我买了机票,晚上就能到。”
  警察昏昏欲睡,孔雯锦全神贯注盯着“手术中”。
  灯灭。主刀大夫出来。孔雯锦一个箭步。
  “手术成功。”
  在孔雯锦瘫倒之前,警察扶了她。
  生命体征稳定,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路过icu,李静风尘仆仆,带着乔之海和父亲配的秘书,主动把孔雯锦搂进怀里,啜泣声又起。
  乔之海自觉观察周围,要隔壁的空病房。医院说不符合规定,银行卡出来,一间病房也顺利出来。
  几人如约保密。李静好说歹说劝孔雯锦休息。乔之海自从在女朋友家工作学会的第一项技能就是听话、不问。他不认为跟着女朋友干丢脸,堂堂正正凭本事赚钱,他的腰板挺得很直。乔之海的“男德”是挑剔的刘静歌都竖大拇指的,偶尔提起滑雪那次:“阿雯给静静撞出来个绝美爱情!”
  半夜,噩梦惊醒的孔雯锦睡不着往走廊尽头窗边,有的病房没睡,说的方言也听不懂。路过的一间病房,一老太太普通话说某座寺庙特别灵验。另一老太太说她信基督,耶稣会保佑的。
  耶稣。佛祖。安拉。
  唯物主义,也想求神拜佛。
  今夜没有星辰,也无皓月。四四方方的窗户装不下广阔的天空,可许多人的牵挂就在这里。
  回到病房,李静醒了,担忧地劝保重身体才能更好地照顾姐姐。
  道理都懂。孔雯锦躺下,不再回想那可怕的瞬间,然而回忆甜蜜时刻也丝毫没有笑意。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
  大早听到鸡鸣。发现孔雯锦不见,乔之海也不见了,李静要问护士,微信收到消息:雯锦不对劲,我跟踪着,别担心。
  有风,万里无云。打车到寺庙附近徒步寻找,头发吹得散乱,心却坚定不移。
  地方偏僻,像座野庙,有僧人身影过,警惕的心放松了些。来之前买了防身用品以防万一,孔雯锦不想让李静知道自己做这种事。
  寺庙一角映入眼帘,狂风骤起。
  大殿与大门距离不远,甚至大门口已经看到供奉的佛祖雕像下半身。
  有人刚出来,孔雯锦望天:“多谢老天垂怜,没送我滂沱大雨。这大风也能让您检验我的心。”面向寺庙大门,双手合十,三叩九拜。又起身走了三步,再次跪下,双手合十,三叩九拜。
  之后,三步一跪,三步一跪,直到进大殿一刹那,嗓子哽咽,眼睛酸涩,“扑通”一声,跪于蒲团:“我的心上人,是个英雄。她总告诉我要为自己而活,可她总为了别人舍弃自己。如果有报应,如果要惩罚,都请降于我身。我愿折己之寿,换她余生安康。”
  躲藏在后面的乔之海震撼。
  窗外的风呼啸着。工作一年的李静相比读书时更加端庄大气,彬彬有礼。她言语和煦,举止温柔,不像那种干练的、在公司独当一面的女上司,而像光荣的人民教师。
  心电监护仪平稳跳动。李静暗想:“亲姐妹也可以吗?以后怎么办呢?”
  记者在追踪采访。这件事上新闻了。但李父有手段,提前把女儿要走的路趟平。他赞赏地说人应该知恩图报。李家恢复名誉且蒸蒸日上。刘静歌说李静的人生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她这种没有背景的平民小百姓只会和李静这种生来上流社会的人渐行渐远,如果没有孔雯锦,她根本不敢想这辈子能认识这么一个低调的富豪世家。
  这次李静来找自己的阵仗孔雯锦看到了。当时一心在魏乙宁身上所以忽略不少。初中李静就是学校里排名前几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后来她家沉寂,再后来,她爸杀回来了,远超曾经最辉煌的时候。
  人的命运挺可笑的。李静当初也以为自己家就那样了,毕竟李家传到她这一代已经没落。父亲入狱,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家里那两年的困难自己有切身体会。谁知突然平冤,父亲回来那天全家吓了一跳。父亲说:“你们三个生在李家做我的孩子注定终生富贵。”妹妹学习不好,父亲打算送她去国外读书。李静想,再有钱也买不来wk大学的全日制毕业证书,孔雯锦是自己的贵人。
  刚抬头见孔雯锦凌乱又狼狈地走进来。李静:“你去哪儿了?”
  “外面风很大。”孔雯锦答非所问,推了卫生间的门,“我整理一下。你休息吧,换我。”
  知道她情绪不高,李静没有多问,交代有需要去隔壁叫自己。
  病房安静下来。坐到床边,孔雯锦扶额:“你是不是该醒了?”
  “我眼睛痛,不想再哭了。”
  “你真的很混蛋。你老婆在你身边站着,跑去保护别人。”
  “那个护士把你看光了,我都没看过,你过分了魏乙宁……”
  “我才不会殉情。我回去就找个男生订婚。你孤独终老吧!”
  自言自语半天,孔雯锦的声音软了下来,给心上人按摩手:“我骗你的,你别信。我今天做了个好笑的事,我跟佛祖许愿让你娶我。你说佛祖会不会很无语?”
  “可我想嫁给你。魏乙宁,我很早很早就说过要嫁给你。你带我回家的第一天,我说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说着笑起来,“你估计不记得。你总是忘,大家总是忘,只让我自己记得。”
  “佛祖不理我,你也不理我。”
  “不…会。”突兀而沙哑的一声。
  孔雯锦一愣,望向那双慢慢睁开的眼睛,不由含泪,嗓子有点烫,咬唇:“醒了?”
  魏乙宁虚弱地笑:“我听见你叫我了。不能,不醒。”
  医生护士纷纷赶来。
  脑子接收着各种询问,身体接受着各种检测,魏乙宁的目光始终在孔雯锦身上。而孔雯锦并没有看这边,烧完水倒水,倒完水削水果,一刻没回头。
  好容易人走,门也被带上。魏乙宁动了下,疼得呲牙咧嘴:“你看到我当时速度多快了吗?”
  “看到了。”孔雯锦削完苹果削梨,冷漠地回答。
  “我没有白练,保护你绰绰有余。”
  “嗯。”
  察觉孔雯锦兴致不高,虽没有在病床旁,可总感到一股寒气。
  “你讲话听起来怎么没有温度?”
  “你想要什么温度?我昨天刚经历你在我怀里慢慢凉下去的温度。”
  魏乙宁语塞,半晌:“对不起。”
  孔雯锦“嗯”了一声,可能感觉对刚醒来的人兴师问罪不好,轻轻用鼻子呼出一口气,搬凳子坐去:“没有你,他们可能会死。”
  “没有路过的大哥,我也可能会死。”
  “但坏人的目标不是你。”
  “他的目标是社会。”
  “管理社会有公安。”
  “当时他们没在。”
  “为什么一定你去?”
  “总有人要去。被捅一刀救得及时一般不会死,不要自己吓自己。而且我想让你看看,我救人时多帅。”
  听到这话,孔雯锦忍着的怒火终于爆发,一拳砸人胸口:“谁要看这个!魏乙宁!你说的是人话吗!别学张毅恒那套!”
  魏乙宁倒吸一口气,幽幽:“行凶者都没你下手重。”
  孔雯锦眼泪滴在腿上:“说来旅游,下车就出事……非要当救世主,又不是铜筋铁骨,要用多大力气,留多大疤痕你都不管……我闭上眼睛,总能想起那一幕……你想救的人那么多,明明,我才是你……”
  一个吻突如其来,几乎撞到自己嘴上。有些酸涩,也有些甜蜜。
  孔雯锦瞪大了眼睛,这是魏乙宁第一次主动亲自己。
  不过三秒就倒下呻/吟。孔雯锦赶紧检查她的伤,更气:“你不要命了!”
  魏乙宁笑:“站着坐着不能抱,”有泪水从眼角划落,“躺着可以抱吗?”
  “你混蛋……”
  缓缓伸手挡了她眼睛:“忘掉那一幕。”
  孔雯锦啜泣着,许久,两手握了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手上:“好。”
  没等恢复,导师的电话打来,这时李静提议转院。经过医生允许,一行人小心翼翼上了飞机。乔之海推着坐轮椅社死低头的魏乙宁,孔雯锦在旁边疾言厉色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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