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6节

  听到最后,余锦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旁人听的?“知道了,你一切放心便是。”
  男方家的喜服向来是自己准备的,还真是用不着新嫁娘准备,她心中正是忐忑,怕这人觉着自己不够矜持,这会儿却是觉着轻松了不少。
  卫渡远隔着门板听到余锦瑟带着笑意的声音,心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又定了日子,下个月初八。他觉着差不多了,也就带着人离开了。
  第十章
  日子是定在了下个月初八,说来却是也不远了,合计一下也只有二十来日了。第二日和着喜婆来的,还有些喜布,这是用来做喜服的。
  卫渡远可不觉着宋氏得了他警告就会将这些个东西准备得多好,那些个东西他便是一手给包办了。
  余锦瑟一摸这布便知是块好料子,一旁的喜婆笑道:“姑娘可是个有福气的,这料子可是上好的。”
  余锦瑟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轻轻道:“只穿那么一回,用那般好的料子当真是有些浪费了。”
  喜婆是惯会说话的,也知晓余锦瑟话是这般说,心里还是高兴的,忙道:“女子啊,一生就那么一回,自然是要用好的。这也是那公子心疼你呢,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你就好好收着就是。”
  余锦瑟脸上笑意更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卫芊芊冷哼一声,往外面走了。宋氏见了,瞪了人一眼,又对着喜婆笑道:“娃子也不知是在闹啥脾气呢!”
  卫芊芊以为卫渡远不在了就没事儿了,宋氏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喜婆可是卫渡远专门派来看着他们的,就是怕他们背着他给余锦瑟气受了。
  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想着那些个聘礼,想想忍一段日子就都归自个儿了,又觉着值当。
  余锦瑟知晓这卫芊芊有气,昨个儿晚上这人就没回屋,她一个人歇着的,她也没问人去哪儿了,反倒乐见其成,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不过,今个儿一早起来,她看见人从柴房出来了,估摸着昨个儿晚上是睡在了柴房。也是,这家里统共三间睡觉的屋子,一间卫丰和宋氏的,一间卫北和卫天赐的,还有间就是她跟卫芊芊的,不睡她们那屋,也没地方可睡了。
  这卫芊芊今个儿只冷哼了一声都算是能忍的了,以前怕是早不干了,非得跟她吵,跟宋氏闹不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卫芊芊竟然能忍住?
  余锦瑟不知道,有些人最是惜命,为了保住那条小命,什么尊严,什么坚持都能舍弃。
  看着手中的红布,她有些犹豫,喜服的样式倒是难不倒她,但是该用什么针法呢?要用那一种?她想起她母亲曾经对她的叮嘱:“这种针法是我们余家独传的,这是属于余家的东西,你一日没有入余家族谱,就一日不可凭着这技艺去谋生。切莫让人给发现了,徒惹祸端……”
  其实,这余家是个怎样的家族她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好似一直想要回去,可是却又怕回去。
  想了想,她如今并不是用这针法谋生,加之这地方也并不大,能识得的针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她也不算是违背母亲意愿吧!
  做好决定,余锦瑟也就开始动针了。一针一线皆十分娴熟,不假他人之手。
  喜婆在一旁看了十分欢喜,只觉这姑娘是个能干的,倒也一丝一毫不用她帮忙,她在一旁看着就好,这银子倒是拿得愈发轻松了。
  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这毛病出来了。饭桌上的菜不多,一大盆水煮冬瓜,一大盘素炒盖菜,可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油水,还有个素炒白萝卜。菜少但分量还算足,可当真是连个肉渣滓都见不着。至于饭,自然就是普通的糙米煮的。
  喜婆看着桌上的饭菜大抵也知晓这余锦瑟在家中的地位了,冷冷嗤笑一声,道:“怎么?这姑娘马上就要成亲了,呆在这屋子的日子也没几日了,你们就这样待她的?连饭也不给吃好些?”
  这话说出来,屋子里几人的面色当下就不好了。
  宋氏在卫渡远那里受了气就算了,这喜婆算哪根葱也敢给她脸色看?“我们家向来是这么吃的,家里穷,别的也拿不出来了,你爱吃吃,不吃也没人强求。”
  喜婆也不是个吃素的,讥笑道:“我记得娶你家姑娘的公子出手还是挺大方的,很是重视姑娘啊,你们这样,他知晓了,怕是不好交代啊!”
  她可算是知晓那公子说必要是只需搬出他的名头就好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些个人当下脸上满是不安,显然是惧怕的。
  余锦瑟脸上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这会儿她终于开口了:“都做好了,就吃吧,平日里不定还没这般好呢!只是委屈婶子了。”
  除了生火,宋氏是很少让她到灶房的,就是为了防着她偷吃,甚至有很多次在快要吃饭的时候又把她叫去干活。宋氏煮饭又是掐着人头煮的,她干完活回来,糙米饭还是有的,只是菜也不过就剩几片菜叶子了。
  喜婆觉着余锦瑟性子太软了,怪不得那公子要请她来陪着这姑娘,这样下去,只怕是要被人欺负了去。先前是因着银子来的,如今倒是有些怜悯起余锦瑟来了。
  余锦瑟不多时便用完了饭,扯了扯嘴角,不轻不重道:“我记得房梁上不刚熏好好几块腊肉吊着吗?味道应该是极不错的,还有家里不还有大米吗?我在走之前还是想在家里体味一番吃大米的滋味的,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今个儿就这样吧,明个儿就劳烦你了。”
  她直直地看着咬牙切齿忍着的宋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着补了句道:“毕竟家里有客,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旁的卫芊芊当下是忍不住了,她昨个儿在柴房睡怕极了不说,还有虫子,可是弄得她一夜都没睡:“余锦瑟,你有什么好了不得的,不还是个寡妇吗?还装清高,不也是个偷人的下作货!”
  余锦瑟最先反应过来,抓着卫芊芊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冷冷道:“我是下作货?我偷人?那也是跟你娘学的啊?你娘不是天天想着要做我娘吗?我在她身边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她名声反正是不好了,倒也不怕,反正这事儿他们也没脸出去说,至于这喜婆,也不是他们村儿的,那就更是不用怕了,只是也不知传到卫渡远耳边他会不会介意……
  卫芊芊被余锦瑟这副盛气凌人的气势给骇住了,愣愣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一旁的宋氏却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着余锦瑟,似是要将她给吃下去:“你个下贱胚子,还敢跟老娘比?老娘好歹没克夫,你呢?别人不要的。”
  这样的争吵这段日子卫丰是看多了,他也是烦心得很,本不愿搅进家里娘们儿间的争执的,谁料余锦瑟说了这样的话,这不是连他这个爹一起给骂了吗?
  想着,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孽障,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你要嫁人了就很不得了了?嫁的不就是一土匪,还敢在家里横三横四的?”
  喜婆见局势愈发不好收拾了,忙挡在了余锦瑟面前,昂着头冷嗤道:“余姑娘脾性好,还跟你们说这些个事儿,只是公子怕是就没那么多耐心了,你们该是见识过的。”
  见没见识过喜婆是不知晓的,她也只是按照卫渡远说的,随口一提罢了!不过,显然是戳到屋子里几人的痛楚了,他们脸上似有不甘,可到底是没再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这喜婆是镇上极有名的,许多家境殷实的人家都爱请她去做媒、迎亲,是见过世面的,也是瞧多了那些个府邸里掩藏着的腌臜事儿。这家人是个什么货色,她一眼也就给看得七七八八了。
  她性子向来要强,初时本对余锦瑟逆来顺受的模样有些不喜,可后来见她并非如此,心下便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这会子更是真心想帮着她了。
  “余姑娘也留不了几日了,她身子还没好全,若是成亲那日有个好歹你们也该是知晓后果的,心中好生计较计较。这公子是个大方的,这给的聘礼可不算少,余姑娘过门了,这些个东西都是你们的了。若是惹恼了那位公子,可是什么也得不到,说不得还会怎样呢!”
  宋氏是这一家子里最有脑子的人,这会儿听了这话,想着堆在自己屋子里的那一堆聘礼,心头‘蹭蹭’直往上冒的火气顿时就熄了,脸上挤满了笑:“说的哪里话?锦瑟明个儿想吃什么我明个儿再煮就是。”
  余锦瑟面色嘲讽地看着这一幕,当真是有了银子便好说,她突然有些心疼了,这聘礼委实给得多了,还要这般白白便宜了宋氏去。想着,她就愈发不乐意了,怎么也要这宋氏吐点出来才是。
  甫一回屋子,余锦瑟当即便对喜婆道了谢。
  喜婆见了,更是打心眼里瞧着她顺眼了,觉着她真真是知书达理,再一细看行为举止,还真不似是普通农家能养出来的。
  余锦瑟也就趁势说出了自个儿方才心中所想,末了,又补了句:“这些个聘礼若真是我爹拿着我倒也不会说什么,可最后只怕也会落到宋氏手中,天赐还小又还用不上,定然是用在她一双儿女身上的,我还真就不想白白便宜了他们去。”
  人都是自私的,她父亲的确生养了她,她孝顺他自然是应当的,可这些年她爹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她心寒。至于宋氏还有她生的儿女,更是不拿她当人看,稍有不顺心就对她非打即骂。后来长大了,也才堪堪好些,不打了,可骂总也是少不了的。
  喜婆一琢磨也就知晓余锦瑟的意思了:“若是他们不给你备嫁妆,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我定然是会帮你的。”
  余锦瑟展颜道:“谢谢婶子。”
  喜婆拉着余锦瑟的手,白了她一眼:“既唤我婶子,便不要同我这般客气。”
  这喜婆素来是要与人为善的,对谁都是三分笑颜,可这娃子的遭遇实在让她心疼,多讨人喜欢的一个娃子啊,就算是这番得罪了宋氏她也不觉着可惜。
  握着余锦瑟的手,她心里对她又是多了几分疼惜,这双手该是用来绣花的,如今却是粗糙得很,手心还生着层薄薄的茧,有些扎手,当真是造孽啊!今个儿她敲打了一番这家人,只希望他们也能识趣些。
  余锦瑟是不知道喜婆如今想得有这般多,只是想着怎么在宋氏手上抠点东西出来,在她手上的东西向来是易进不易出的。思虑一番,她还是觉着搬出卫渡远或许更容易打开宋氏的口袋。
  只是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说自个儿小气……
  余锦瑟不知道的是她如今是愈发在意卫渡远对她的看法了,事事都想着他。
  第十一章
  这几日,天气晴朗了不少,余锦瑟的心情更是明朗了,身子受的风寒也好了。不过,她倒也没出过门,就是成日地在家里缝喜服、喜被这些个东西,她事事都是亲力亲为,也是惹来喜婆不少打趣,可她也不过一笑置之。
  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为别的,就为着那人是真正想要娶自己的。不似前一个,是个跛子,一直娶不着媳妇儿才勉为其难地想要娶她。还有前前个,那人不过是为了冲喜,自己连缝个喜服的机会也没有。
  况且,卫渡远也真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虽说是个匪,比起匪气,义气倒是更多一些。
  这般想着,余锦瑟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喜婆在旁边见了,忍不住打趣道:“就这般想嫁出去?手上的动作是愈发快了。”
  饶是余锦瑟脸皮再厚,如今也是不好意思了,缓了缓动作,垂着头道:“婶子哪里的话?只是这些个东西委实赶得很,我这几日也是绣得愈发得心应手了,手脚自然更快了。”
  喜婆知晓姑娘家脸皮子薄,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帮她打打下手,至于旁的,她还真不好意思插手。没法子,这姑娘的缝制手艺还真是极好的,她做了这么多年喜婆,还真就没见过比这还好的。
  “你这手艺这般好,以后倒是可以绣些东西去镇上卖,我也认识一些卖布和卖成衣的掌柜,到时候你来叫上我,铁定帮你商量个好价钱出来。”余锦瑟看着待她愈发热情的喜婆,脸上笑意更是真切了几分:“我这手艺就这样,能卖上什么好价钱啊!不过,若是到时候真的要卖了,我定是会来麻烦你的,到时候婶子可不要嫌我烦啊!”
  她这话没给说死了,可她心里却是清楚,以后去了牛头山,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下山啊?这些个手艺怕也是只会用在卫渡远身上了。想着,她的脸不禁又红了几分。
  喜婆没在意,笑道:“不烦,你尽管来便是。”想了想,她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离你成亲也没几日了,今个儿我就去跟宋氏念叨念叨嫁妆的事儿。”
  余锦瑟点了点头,又给喜婆道了声谢。
  “什么?还要我们准备嫁妆?她这哪里算是嫁?”
  宋氏的反应在余锦瑟的预料之中,她向来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这会儿听着要她拿银子出来了,满脸的不高兴,气得差点跳脚。
  余锦瑟轻笑了声,嘲讽道:“怎么不算嫁?那日你可是当真村里人的面儿都说了的,这一抬抬的聘礼你们也是收了的。”
  宋氏现今是什么都不管了,想让她拿钱出来,无疑是要她的命:“谁不晓得我们家是被那些个土匪给逼的?他们要了我们家一个人,还要我拿嫁妆出来?想都别想!”
  余锦瑟敛了笑意,冷着脸道:“怎么?这会儿想起我是卫家的人了?况且当初他们看上的也不是我,是你们硬要将我送出去的。既然是送的,你们就别想什么好处都拿到手,总要给我点傍身的。不然我若是被夫家瞧不上,或是生出了什么变故,让我上哪儿哭去?”
  宋氏样样好处都想独占了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她见宋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勾起了抹笑意:“若是我被夫家看重了,他想到我今日受的委屈,必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若你试试看?”
  卫丰也是气得不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好意思伸手要嫁妆?还学会威胁家里人了!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这会儿卫丰发话了,宋氏是更有底气了:“就是,谁不知道你跟牛头山上的那个土匪有猫腻,说不得就是想拿我们家芊芊当幌子呢。你也不怕这事儿闹出去,一点脸皮也没有!”
  卫渡远上门那天,卫北可是跟她说了,他就是那日他们在山上逮住的那个跟余锦瑟有一腿的汉子。一个贱婊子、毒娼妇,还想要嫁妆,门儿都没有!
  于余锦瑟来说,宋氏无论说什么都伤害不了她,可卫丰的话,她多多少少总有些在意的。
  她不禁攥紧了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半晌,才道:“若是我不说,你们会为我准备?你尽管去村子里说啊,看有没有人会信你。信了我也不怕,反正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只怕你宝贝女儿的名声只会更差。你可以试试,到时候不仅你宝贝女儿嫁不出去,怕你儿子也是娶不到媳妇儿了。”
  卫北一向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听余锦瑟这般说,还真自己母亲到处去说,忍不住低声道:“娘……”
  “你给我闭嘴!”宋氏很是气恼,以前她可是将余锦瑟给制得妥妥的,如今她却是数次败在了余锦瑟的手下,心里不知道有多恨,现下对谁都没甚耐心。
  喜婆也看不下去了,不悦道:“嫁女儿难道不该有嫁妆?你们也不怕旁人说听了笑话去,好歹余姑娘还是堂堂正正地从这个门儿出去的。这事儿若是闹开了,谁都不好看,到时候还真就像余姑娘说的,你这双儿女怕也是不好过了。”
  卫北遂了宋氏,有些小聪明,就是胆小了些,一想,觉着这喜婆说得在理儿,又道:“娘,这人可是镇上有名的喜婆,那帮土匪给的聘礼也不少,我们少给些就是了。”
  开玩笑,这喜婆可是镇上有名的,真说了出去,他以后定然是不好娶媳妇儿的。
  可卫芊芊想不到这些啊,狠狠揪了自家弟弟一把,斥道:“说什么呢?凭什么要给她嫁妆啊!那可是我们的。”
  “行了!”卫丰不耐道,“给就是。”
  卫丰拿不定主意,可还是挺好面儿的,若是说出去,他这老脸也挂不住。
  宋氏听到这话,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度:“你说什么呢?给什么给?”
  卫丰气势弱了不少,皱着眉:“那你说怎么办?多多少少还是给点吧……”
  余锦瑟挂着抹讥笑,这还真是一场好戏呢!看看,这就是他们家的人?就算她从来不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以前,她真的以为可以跟自己的继母,还有继弟继妹们好好相处的,真的这样想过!
  喜婆耐不住了,拿着余锦瑟进屋,还故意大声道:“这十里八村的聘礼谁家有公子给得多?镇上的寻常人家也是给不起这么多的,还在这儿推三推四的……”最后,余锦瑟还是拿到了嫁妆。不多,也就卫渡远搬来的十六抬聘礼中的其中两抬。这两抬还是他们从那十几抬中挑挑拣拣,将最不值价的东西拿出来给凑齐的。
  在他们准备好后,她还是端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去看了,把宋氏和卫芊芊都气得牙痒痒,可他们到底是一句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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