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12节

  他面上很是正经,无一丝玩笑意味。
  余锦瑟瞧着他这副认真的神色,背脊一僵,面色微微发白,声音都带上了些颤抖:“是吗?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狼群的靠近吗?”
  “火可防狼,但这火显然是燃不到天亮了。”这倒是事实。
  余锦瑟脸色是愈发难看了,急切道:“那我们再去找些柴火来吧。”
  “没用,这周围的柴火大多都在这里了,去远了只怕更危险。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你救了我,我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男子这会子说的话是一丝作伪也没有,神情比方才还认真。
  余锦瑟摇了摇头:“没必要,能活着自然是好的,要是活不了也别拖着大家一起死。”
  “姑娘还真是豁达。”
  男子那双总是透着冷然的蓝色眼睛里带上了丝难得的笑意。
  余锦瑟摇了摇头:“不是豁达,只是不想欠人情吧?”
  “可是姑娘好像很喜欢让别人欠你人情?”
  男子说这话时其实没别的意思,但听在余锦瑟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愣了一瞬,才道:“知道了,以后尽量忍住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还是分外感激姑娘的。”男子见余锦瑟不欲再谈,“不知姑娘芳名?”
  余锦瑟心念一转,道:“我叫余念雪。”
  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昱?是哪个昱啊?”
  “自然是剩余的余。”余锦瑟在是非之地待久了,对这句问话很是警惕,“不知公子叫什么?”
  “我叫万锁。”
  余锦瑟只觉这名气奇怪得很,却是没再多问,谁还没个秘密啊?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许久,余锦瑟觉着累极,终于有些撑不下了,开始频频点着头打瞌睡。
  万锁看不下去了,道:“你先睡吧,我来守夜。”
  他见余锦瑟似要拒绝,忙又补道:“我常年生活在这地儿,自然懂得多些,你也不必想太多。”
  余锦瑟觉着万锁说得也对,也就放心地躺在了地上,晚上风大,有些冷,她就蜷成一团。
  万锁见状,就想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余锦瑟披上,可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衫,实在破得很,怕是也遮不了什么,只得作罢。
  万锁看着沉沉睡过去的余锦瑟,不知为何,冷硬的心只觉一阵柔软,不自觉地就挪到了她身边坐下。
  看着她柔和的眉眼,他心念一动,就要伸手去描摹一番,只是手伸到一半,就有一声长长的狼嚎声响了起来。
  只见余锦瑟皱着眉翻了翻身就要醒转过来,他眉目间染上了层不悦,但还是挪动着身子回到了自己方才坐的地儿上去。
  余锦瑟醒来后,就听耳边又传来了声狼嚎声,她刚醒,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后就见万锁站了起来。
  她紧张地问道:“狼是不是离我们愈发近了?”
  岂止,听这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狼怕是还不少。
  “怕是狼群。”
  万锁常年混迹于这些个地方,也打死过不少狼,这会子却也忍不住拧紧了眉头。要是一两头狼他还行,要是狼群,他怕是也制伏不了,遑论还带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余锦瑟看着万锁紧皱的眉,知晓如她所料,事情万分棘手。她心头袭来阵阵荒凉之感,只叹自己今儿怕是会命丧于此。
  怕死吗?她当然怕。但她更怕临死都不能见到渡远,亲眼确认一眼他是否平安,她更不想死后在奈何桥头看见他。
  其实,她更想跟他相守一生的,他们的缘分实在浅薄,不过做了短短两年的夫妻。
  她不甘!
  纵使她心头百转,但她还是没央求什么,只道:“要是你能逃就逃吧,要是我可以逃,我也不会管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绝境中总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她忍不住又补了句:“我还有珍视的人,我想同他携手一生,所以这回我定然不会再心软了。”
  万锁听了这话,一向坚硬的心竟是忍不住隐隐抽痛,但他面上却是不显:“我知道了。”
  话罢,狼群已至,而那明明灭灭的火光也彻底熄灭。
  余锦瑟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将弓箭搭在手上,吼道:“快上马。”
  万锁也不废话,几个蹬步就跃上了马背,坐到了余锦瑟的身后,他侧头看着余锦瑟的侧脸,破天荒头一次地玩笑道:“你不是说救自己就可以了吗?”
  余锦瑟可没心思跟万锁玩笑,干脆利落道:“可是明知能救人却不救,那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一匹马,多份期望,总要试一试。”
  话罢,余锦瑟双腿一拍马腹,马儿就开始跑了起来。
  她跟着卫渡远上山打过猎,自己也猎过小件的东西,大件的还真没猎过,但她还是知道怎么才能将猎物一击致死。
  她再没有妇人之仁,搭弓射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头狼应声倒地。
  可就是因着余锦瑟这一击,整个狼群便沸腾了起来,所有的狼就向着他们飞扑而来。
  马儿驮着两个人,哪里跑得快?两人一时无法脱离狼群的包围,只能硬着头皮跟狼群进行殊死搏斗。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余锦瑟想,这跟波谲云诡的京城真像。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余锦瑟猎过不停奔跑的猎物,可是从未尝试自己动,猎物也再不停移动,她从猎第二头狼开始就有些拿不准准头了,一头狼她大概要射个两三箭才能伤了它,更遑论是让它动弹不得。
  而他们要面临的却是受了伤的狼群更为凶猛的反攻。
  更何况她从未这样不停反复地拉弓,手臂也变得异常沉重,形势愈发严峻起来了。
  万锁见状,立时从余锦瑟手中夺过弓箭:“让我来。”
  话罢,他就用力拉住弓箭,一击即中。
  余锦瑟手上没了兵器,只能伸手拉住马儿的缰绳,现下的马儿也是疲累非常,喘着粗气,身上还有些被狼撕咬的伤口。
  余锦瑟皱着眉看着狼群,刚开始大抵有十多头,现下却也没少多少。
  她想,要是这是人,她还能跟这些个狼打个商量,可它们不是。它们的目的就是撕咬他们,然后将他们撕咬入腹。
  万锁一箭射毕,正欲从箭筒中再取出一支箭来再射,却是没摸着。他低头一看,箭筒中再没有一支羽箭。
  就在这时,一头狼突然扑了上来,马儿凄鸣一声,直直往前倒去,余锦瑟和万锁双双摔下了马。
  余锦瑟整个身子顺着冲击的力道滚了一圈,临近一头被射杀的狼时才堪堪停了下来。她立时抬头,就见一头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正欲向她扑来。
  她微微偏头,当机立断,一蹬腿就扑向了旁边那头奄奄一息的狼,然后咬牙使力,一把将箭给抽了出来,狼血喷了她一脸。
  正巧这时,那头盯着她的狼也动了,直直向她扑了来,她一个侧身躲过,狼狈地又在地上滚了一群。
  那头狼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又向她袭来,她咬了咬牙,一个侧身躲过,然后手起箭落,箭矢直接插进了狼的身体里。
  余锦瑟看着因痛苦而嘶鸣着的狼,心头发紧,握着箭杆的手竟是松了松,那头狼趁现在正好反扑,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肩头。
  此时万锁正好赶到,握着余锦瑟的手又往狼身里送了送箭矢,那头狼呜咽一声,彻底没了声息。
  万锁沉声道:“切莫心软!”
  余锦瑟捂着自己的肩头站了起来,坚定道:“不会了。”
  而此时,天已蒙蒙亮,霞光已隐隐透了出来。
  凶猛的狼又向他们扑了来,万锁还好,可以应对一二,余锦瑟却是精疲力竭了。但她明白,要是自己都放弃了,那她就只有死在这里了,更遑论还看到渡远?
  她咬紧牙关,只能紧握着手中的箭迎上去。
  她不会武,就只能用巧法子,可是这群狼委实凶猛,她身上已有不少伤口,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锦瑟最终还是支撑不住了,只能颓然地倒在地上。万锁见状,立时上前来护在她身边。
  她想叫万锁不用管他,逃吧,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看着浑身是血的万锁不停地与狼做搏斗,看着万锁被狼咬住大腿,血流如注。
  她万分绝望地闭上了眼,而就在她晕过去的当口,一群骑着马的汉子正急急地向着这边奔来。
  他们手中个个拿着做工精良且重逾十斤的弓箭,一箭正中正咬住万锁大腿的狼。
  王大去赵大力家夜探一番后就晓得了余锦瑟的去处,当下也不敢耽搁,骑上马就往那处去了,可还是去晚了一步,只看见几头死硬了的狼躺在地上。
  王大在四周细细查探了一番,除了余锦瑟骑的马,还有她留下的羽箭,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稍稍安下心来,人没在这里,说不得人是安安当当地离开了。
  他再一查探,发现四周还有许多凌乱的马蹄印,因着风沙大,痕迹已经不甚清晰了,但还依稀能够辨认。
  王大当下也不再耽搁,循着马蹄印就去找人了。
  他不知道前面的人是敌是友,可这地儿实在没什么可躲的,他便大大方方地上前去问人了。
  万锁受了伤,但人还清醒着,上下打量了王大一番后,才开口道:“人我见过,她受了点轻伤,简单处理了下就走了,说要回去找人。”
  王大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几人,又往几人身后探了探头,只见一女子正在为躺在地上的一人上药。
  他本欲再探个究竟,却被一人挡住了视线,还是万锁冷着脸开了口:“在下夫人受了伤,正在上药,还望公子自重。”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大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道谢离开了。
  余锦瑟醒来的时候只觉哪里都痛,她迷瞪着眼瞧着星星点点的无尽苍穹,想着,难不成地府也有这样美的景,可是身上颇有实质的痛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她还活着。
  她不禁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眼泪都给笑了出来,伤口也因着笑得颤抖的身子止不住地疼。
  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这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万锁却是晓得余锦瑟的心境的,死里逃生嘛,总会万分狂喜的。只是他还真没想到这女人不禁比大昱一般女人豪迈,连表达喜悦的心情都是这么独特?
  万锁就要起身,一旁的下属见了忙上前扶住他。他也没逞强,被人扶着往余锦瑟那边去了。
  余锦瑟看着突然出现自己上方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愣怔,呆呆地看着人就是不说话。
  万锁也没说话,就站在余锦瑟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只见火光在她脸上尽情跳跃着,映得她的脸庞有种朦胧美感,而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映进了满天星河,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样风情。
  余锦瑟率先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艰难开口道:“你没事吧?”
  万锁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摇了摇头,道:“我才要问你有没有事呢,这刚醒来就是又哭又笑的。”
  余锦瑟抿嘴笑了笑,眼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因为高兴啊。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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