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23节

  这不,她当下便反驳道:“你胡说什么?红二娘分明是嫁人走了,所以才将这客栈留给了她妹妹,你跟那红二娘不对付,嫉妒旁人过得比你好,比你能耐,你就成心在背后编排别人!”
  那妇人不干了,虎着张满是褶子的脸,瞪着双眼睛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好歹我还是将你养这么大了,你连这都不信我?我说得句句属实,那夜我出去陪……”
  妇人似是有所顾忌,撇撇嘴道:“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余锦瑟好不容易抓住了点线索,也不管妇人是否撒谎,当下便焦急地追问道:“你将那晚的事儿细细同我说来。”
  听余锦瑟这般问,妇人反觉着此事不简单,结结巴巴地不愿再说了。
  余锦瑟见状,思绪一转,便笑言道:“明月,我看你是说对了,她这话怕又是自己胡诌的。”
  妇人看起来是个刻薄无情的,但也不是个真狠心的,看她能将自己两个女儿养大就知道了。
  不说她刀子嘴豆腐心,起码她还是渴望母女亲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只跟自己女儿斗斗嘴皮子了。
  余锦瑟是吃过后娘的亏的,那可是连自己命都可以出卖的狠角儿,相比下来,这妇人也不跟自家女儿斗嘴,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倒像是试探自己了。
  余锦瑟就是看出了这点,拿捏住了那妇人的七寸,这才说了这番话,只是委屈了明玉明月两姐妹了。
  明月是个没心机的,对妇人本就心存怨怼,当即便依言道:“夫人,你别听她的,她时常骗人。小时候骗我们姐妹说去买糖果,结果我们差点死了也不见人。”
  余锦瑟微微愣住,不料竟是牵扯出此等伤人心的旧事。
  她立时向着一旁的妇人瞧去,就见她面色微变了变,但许是常年混迹风月所,看人脸色惯了,只一瞬就将那丝不自然掩了过去。
  “我哪里胡说?我这是惜命。你们两姐妹看不上我这个娘,那为娘只有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免得你们没了娘。”
  明月气鼓鼓地看着妇人,还欲反驳,最后被明玉拉住,最后只得作罢。
  妇人看着床上躺着的余锦瑟,道:“看在你待我两个女儿不错的份儿上,我就同你说了吧。那晚……”
  那晚,妇人耐不住常客相邀,随着他一同回家去了。哪成想,那客人的媳妇儿半夜突然回来了,她自然是被扫地出门了。
  她衣衫不整地出了门,走到有客来的时候却是听见了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她心中一个激灵,鬼使神差地就躲在了一旁,然后便瞧见红三娘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和几个同她相同打扮的男子从有客来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蒙面男子还背着红二娘呢。”
  既是半夜,哪里看得清红二娘和红三娘的长相?就算有灯笼,那也得她离得近啊!既离得近了,依着那些个人的警觉性还不发现她去?
  余锦瑟立时觉出不对劲儿来,将自己心头疑惑一个个都问了出来。
  “那夜,恰好是十六,月亮是又大又圆,又有灯笼,我虽离得远看不甚清楚,但依着身形也能推断出来了。你可以怀疑我其他,我在……”
  妇人偷着瞧了眼一旁的明玉和明月,急忙改口道:“在那地儿,也有许多年了,看个人还看不出来?那红二娘我也没看见正脸,可依着背影还有她穿的那身衣裳我也是瞧出来了。”
  妇人又陷入了回忆。
  其实,那时候她还不认识红三娘,只能依着身形推断那是个女子,当时也只当是谋财害命的。
  她最是惜命,就怕惹祸上身,回去后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旁人,打算就此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她也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料想,那有客来过了三日竟又开了起来。那老板娘长得也甚为美艳,还说自己是红三娘,是红二娘的妹妹,最后竟还弄出红二娘嫁人走了这样的弥天大谎出来。
  妇人也还是有脑子的,知晓事情不简单,更是咬紧牙关不提当夜瞧见的事儿了。
  “我一眼就瞧出来了,那红三娘不就是当夜伙同几个男子一起将红二娘背走的人吗?”
  余锦瑟愈发觉着不对劲儿了,照着这个说法,这妇人是个能守得住自己嘴的人,不然她也不能活这三年。
  何以方才失口说红二娘是自杀的呢?
  “那你为何说红二娘是自杀的?”余锦瑟兴味道,“一百两银子,买你一个实话。”
  说着,余锦瑟就招手让明玉拿银票来。
  明玉不动,余锦瑟又喊明月,就见她还是不动,微微不悦道:“我是指使不动你们了?”
  明月一跺脚,不甘不愿道:“夫人,你莫要动气,这人谎话连篇,就是想骗你银子的。”
  余锦瑟唇角一勾,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她想骗我银子,也是她有本事,明白我想知道什么。只是,她是如何看出来我一定会给银子买呢?这样,我反倒是更好奇了。”
  她之前觉着这妇人愚不可及,还刻薄至极,脸皮也颇厚。可越往后瞧,她反倒发现是自己被这妇人迷了双眼。
  明月不懂余锦瑟的话,眼见着劝不住自家夫人,只好转头对一旁谄笑的妇人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憋着说一半,更别想偏夫人的银子,快说!”
  明玉蹙眉训道:“明月,在夫人面前不可造次!还有,好好坏坏她也是我们的娘,你怎能这般说话?”
  “就是。”妇人摆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罢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告诉你也无妨。”
  她看了看门外就神神道道地说了起来:“我这是自保的法子呢,咬定红二娘是自杀的,他们只当我是嫉妒红二娘了,反正他们都晓得我素来与红二娘不和。”
  余锦瑟面色不甚好看了,嘲道:“那你装作没看见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反倒引得红三娘的注意?”
  她不顾屋中几人的脸色,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刃,冷冷道:“你不是个傻的,甚至还聪明,不然你不可能带着这一个秘密活了三年。说,你今儿特意将此事告诉我是个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护着余锦瑟,自妇人进门后她歇的屋子的屋门一直没关,此时一阵风吹来,冷得人一个激灵。
  妇人脸上笑容消失殆尽,愣愣地似不知所措,明玉、明月两姐妹却是被这般气势的余锦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明玉还慌忙求道:“夫人别动怒,奴婢的娘亲就是这般性子,说的话也是不辨真假,你就当个笑话听了罢。”
  余锦瑟双眼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妇人,就见妇人此时脸上又挂上了笑,连续挥舞着手中的绣帕,道:“哎呀,这是干什么呢?夫人今儿难不成要仗着人多来欺压我这个没权没势的老婆子?”
  余锦瑟一动不动地瞧着那妇人,也不答话,就看她能翻出个什么花儿来。
  那妇人见余锦瑟这副模样,脸上笑意渐敛,转过身去又坐了下来,还用手帕不停地扇着风。
  “夫人,我还真是没甚心思,不过是想将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带回去罢了。”
  余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妇人:“带回去作甚?”
  余锦瑟自然看得出来妇人是想将自己女儿带回去的,不然哪里拿了银子也不走的道理?且不说别的,她伺候的人多了,该是晓得富贵人家的门楣不是想攀就能攀上的。
  妇人显然不是为着银子来的,她这般大肆吵闹,也不过是为了将自家女儿带回去罢了。
  只是为何带回去?这目的就值得深究了。
  余锦瑟见妇人准备答话,突然改了主意:“罢了,我也不想再搭理了。明玉、明月,送客。”
  说着,她就要自己撑着身子躺床上去。明玉、明月瞧了,也不跪了,慌忙从地上站起来搭手,只是还没将余锦瑟给扶到床上躺好,那妇人倒是又开口了。
  “夫人,男人啊,初时觉着亏欠,待夫人好些,往后呢?”
  余锦瑟觉着这人接下来的话怕不再是好话了,看了看浑然不知的明玉、明月,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问道:“哦?你有什么法子?”
  妇人窃窃一笑:“夫人何不将我两个女儿送进那老爷府中,由她们伺候着老爷,看着那后娶的夫人,你也放心不是?我两个女儿向来机敏,长得又是个个乖巧,定然……”
  明月眼眶子一红,狠狠瞪了妇人一眼就跑出去了。
  明玉脸色也分外难看,可就算到了这般地步,对自己母亲她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只是戚戚然诉着。
  “娘,我总也想着你辛苦,好歹也是将我们养这么大了。儿时的事儿……不过是你不知罢了。如今……如今你为何要这样?你说的什么话啊?你当真是想将女儿们卖了吗?”
  妇人脸上笑意全无,一丝玩笑厚脸也没了,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余锦瑟心头颤颤,知道自己成了这破坏母子亲情的罪魁祸首,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妇人咬着牙关不松,她只能利用明玉和明月了。
  只见妇人嘴唇蠕动半晌,最后还是将剜心之言说出了口:“我养你们这么大容易吗?合该你们好生孝敬我了。”
  “难道我们还不够孝顺你吗?”明玉说着,泪珠子就这般滚了下来,“我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银子大多也给了你,哪里……又对不住你了?”
  妇人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却是转过头不再看明玉,就在这沉默中,明月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面上满是泪痕,手中拖着把长长的扫帚,疾步向妇人走去。待离妇人不过六尺许,她猛地提起自己手中的扫帚,狠狠地向着妇人头上砸去。
  余锦瑟见了,脸色更是难看,大喊道:“明月,你快住手,她是你娘啊!”
  明月早听不进劝了,手上不停,哽咽道:“她才不是我娘,我娘怎么会这样狠心呢?小时候……我娘会给我买糖吃,会将我抱在怀里,她不是!不是!”
  那时候,她们母女三人还是满满的温情。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谁也不清楚。
  妇人抱着头蹲了下来,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嘴里一句话也是没有的。
  余锦瑟委实看不下去了,急急地就要起身去拦明月,明玉却是快她一步,上前挡在了妇人身前,一个不小心被明月一扫帚打在了肩头。
  她脚步一顿没再上前,就见明玉忍着痛将明月手中的扫帚稳稳固在了手心。
  她眼眶子也是通红一片,见着泪流满面的明月,眼珠子涌得更凶了,但还是稳住声线,柔声劝道:“明月,她到底是生养了我们,不该如此大逆不道。”
  余锦瑟心中愧疚,此事说到底也是她闹腾起来的。
  其实她早知道妇人会说什么,却是没阻止她的话头,反而还引着她将话说了出来。说到底,母女三人闹到这份儿上,也有她的一份错。
  明月颓丧地放下扫帚,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
  余锦瑟正欲上前,一旁挨打的妇人却是说话了。
  “夫人,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单独谈谈?”
  余锦瑟轻挪两步,又坐回了床上,看了眼一旁泣不成声的明玉和明月,温声道:“别哭了,你们先出去吧,将自己拾掇干净了。”
  明玉、明月两姐妹相携着离开了屋子,是一眼也没回头看过妇人。
  妇人这会子也用不着掩饰了,目送着两姐妹出了门,眼里是满溢出来的不舍和心疼。
  余锦瑟在背后瞧着妇人的身影,只觉萧索凄凉得很,见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既是疼惜的,又何必如此?”
  妇人看着两姐妹离去的屋门久久不动,半晌,才道:“哪里疼惜?本就是我对不住她们。只是,你不该利用她们。”
  “这不是你也想要的结果?”
  余锦瑟面上笑得一派坦然,似乎洞穿了一切,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并不好受。
  “我在那种烟花之地呆得多了,见多了,夫人这笑委实勉强了。”
  妇人似是突然老了十岁般,身上的精气神儿尽数被人抽了去,就见她扶着腰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看得见的,但富贵人家的事儿……腌臜事儿不少。”
  余锦瑟也不欲同妇人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便是,你今日是为何而来?到底又瞧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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