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43节
老嬷嬷话只说了一半,但柳园已懂得了她未竟的话语。皇上见着他,犹如见着了自己那已然逝去多年的母亲,愧疚之情自然而然转到了他身上。
只是,这愧疚之情有几分呢?
老嬷嬷最会察言观色,适时道:“几分已够,毋需更多。”
她福身行了一礼:“老奴,在玉贵人身旁倒是经常见着陛下呢,有些事老奴会为王爷盯着的。”
柳园不知这老嬷嬷身份,但她的话却是句句在理的,许多事儿也是看得通透。况且,她还将自己的把柄递了上来,他也不怕她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个人,为他所用,他当然乐意之至。
想罢,他也同老嬷嬷拱手作了个揖:“那就有劳嬷嬷了。”
老嬷嬷好一阵惶恐:“不敢。”
柳园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老嬷嬷再待了会儿才离开了这处隐秘的拐角。
待出了宫,柳园也没闲着,当下就派人去查了那老嬷嬷的身份。倒也不麻烦,第二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与她所说倒也吻合。
而他今日也该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可想清楚了?”皇上轻抿了口茶,“毕竟是替你选王妃,你要满意才是最为重要的,父皇并不是想逼你。”
帝王之术又来了!
话说得十分好听,给足了你面子,可若是你真的稍有反抗之心,只怕就此万劫不复。这便是帝王术,所谓的恩威并施。
先是给你以威压,再到他觉着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你以甜头,以显出自己的仁慈厚爱来。真真是叫你如何都没理。
可柳园知道,若是他想,不是不可以避,但他不想再避了!
他如今算是看得清楚明白,不是他不争就可以好好活着,所谓的报效社稷,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在同他们争东西。
有时候不争他们也不会容忍你,除非你死!
那些他在乎的,他一个个眼见着他们死去,他不想再看见有人为他死了。他的朋友、兄弟、爱人。
他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人为他的存在去死。
他要复仇,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他要站到这世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是,儿臣想明白了,儿臣觉着这婚事甚好。”柳园躬身行礼,“有劳父皇如此忧心了。”
皇上仰天大笑了两声,又指着柳园道:“你呀,大抵是最让朕操心的皇子了。你看看,哪位皇子的婚事朕有如此辗转难眠地想过?”
柳园松开自己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又是一躬身行礼道:“让父皇忧心了,是儿臣的错,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园这才退下。
他出了御书房,就觉着一阵冷风卷来,忍不住一哆嗦,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至秋日了。
他不禁抬头望天,阴沉沉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似乎那个昨日还在潇洒欢笑的柳园就这般死了。
就死在今日。
死在方才的那句话上。
是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小六。
第二百零五章
皇上赐婚的圣旨第二日就颁下来了。
柳园心中讽笑,皇上还真是着急,就这么忌惮恭亲王一派吗?这般风风火火地就想将他给推上来,说是真存了让他继位的心思他都不信。就算真想将他扶上太子之位,怕也是看重他的听话吧。
不过,定国公是谁?他家的嫡孙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娶的。
且不说定国公手握重权,家族庞大,桃李满天下,单就三代老臣的面子,也不是谁都敢动的。
据说,定国公的孙女不少,嫡孙女却只有一位,其余皆是嫡孙,故此定国公极爱自家孙女,事事顺着她,还将她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既是定国公教出来的孙女,自是不差的,饱读诗书不说,待人处事也很是妥当,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这都是旁人说的。
柳园不乐意听这些,他知道的是,就算有这么个权势滔天,总是纵着自己、宠着自己的祖父又如何?
婚事最后还不是由不得自己。
要晓得,像是定国公这样的朝臣,皇上不可能这般没预兆地下旨。只怕是他早已与定国公透过气,探过其口风了吧。
定国公要是不满意,自然也有的是法子让皇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去。可是他没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皇上做出了许诺。
不然,定国公不可能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嫁给柳园。
一个舞姬的儿子,身后无定点势力不说,连自己母亲到死也没能得个册封,更是不配娶定国公的嫡孙女了。
皇上要让定国公满意,要么是再给他权势,要么是许诺柳园往后的位置。
柳园想得清楚明白,这于他,有益而无害。
可是当真如此吗?
于他所走之路而言,确是如此。至于他心中如何作想,自他选了这条路开始,他便再不得心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现今京城的那些个皇亲国戚、肱骨大臣们,怕是闹翻天了吧。
如他所料,恭亲王听闻这消息后当即气得摔了一个茶盏,而在宫中的皇后,却是气得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差点就要将自己住的皇后宫殿也给拆了。
“我就知道,这就是个小狼崽子,他就等着伺机咬我们一口呢。我就知道,皇上一日不立太子,那些个人就一日不会消停。不过一个贱种罢了,舞姬生的一个贱种,连封号都没有的,还妄想跟我儿争,休想!”
她犹记得自己当时动了柳园的奶娘后,自己儿子的态度,他心头分明觉着是自己做错了。那也就算了,皇上还让她给一个贱婢抄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且不说别的,那贱种的府中突然死了好几个人,皇上也将这笔账算在了自己头上,那分明不是她做的。
现下好了,皇上同她置气,又嫌她年老色衰,她更是挽回不了皇上的心了,只能由着玉叶个贱人在皇上跟前得脸。
想着这种种她就气得心肝脾胃都在疼。
“让恭亲王来本宫这儿一趟。”
自从余锦瑟那不知好歹的贱人走后,自己这儿子一直在跟自己怄气,极少来看自己,如今出了这桩事,她得同他好生商量一番了。
只是皇后的算盘就此落空了,恭亲王非但不能来见她了,还惹上了不小的麻烦,说不得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了。
这事儿还得从卫渡远送来的加急信件说起。
那信件只上书了两件事,头等大事自然是匈奴求和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皇上看了那信件后,当即开怀大笑,只觉自己没看错人,这人倒是争气,给自己长面儿。
只是当他看了第二件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沙城混进了不少奸细,连边关将士里都有,这些暂且不提。最为重要的是,沙城知府竟也里通外敌!
沙城,作为大昱的第一道防线,可见其重要性。
到时候匈奴人要是破了沙城,他们自然是士气大涨,而大昱自然是军心溃散。加之,过了沙城后,地势平坦,除了人数上,大昱更是没甚优势,一个不慎说不得就给匈奴人夺了城去,那就更是不妙了。
且不说这些,要是大昱还潜藏着匈奴的人呢?
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大昱不就危险了?还何谈什么天子威严?岂不是笑话?
他再往下看去,竟看到卫渡远上书,说是埋伏在沙城的奸细还跟京城的官员有往来。他心中的猜想成了真,当即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大晚上的太医被急召而来。
最后,皇上连信也没看完。
到了这日上早朝,皇上因着身子不适就迟迟未来,可他也没让诸位朝臣回去,大伙儿就只好在大殿中等着。
皇上是被人扶着坐上龙椅的,他眼中还是一片浑浊,却又饱含怒气地扫视着底下的一干大臣。
不多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却是直接将恭亲王召了出来。
待恭亲王站到大殿中央,端着一副温顺恭敬的模样等着他开口,他是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抄起一旁的茶盏就扔到了恭亲王的身上。
“你干的好事,好啊,你长本事了,举荐的人不成样子不说,自己竟也参与其中!”
恭亲王当即跪了下来:“请父皇恕罪,不知儿臣何错之有?”皇上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信件全数扔到了恭亲王面前:“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恭亲王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捡起了地上的信件一目十行地看了来。越往下看,他心中越是不安。
这上面不但说了边关藏有奸细,还说了奸细同沙城知府有联系,而沙城知府却是他举荐起来的。
“父皇,冤枉啊,儿臣是大昱的亲王,是你的儿子,是决计不会做背叛大昱的事儿,还望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啊。”
恭亲王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跪伏在地上喊冤,声声动情。
“当时儿臣看着这沙城知府觉着他德行还不错,不料,他是个惯会做戏的,竟敢通敌叛国。儿臣识人不清,是儿臣的错,可旁的,儿臣是断断不会做的啊。”
这大殿中除了皇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经由恭亲王那一说,现下是人人都猜出了皇上大怒的因由了。
通敌叛国,谁敢求情?
还别说,还真有。不过不是昱弘和,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常年跟着恭亲王的武将。
“陛下,王爷夙夜为国,曾多次同匈奴人作战,是决计不会做出有害国家之事的,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洞悉奸人之阴谋。”
这是在说恭亲王被人陷害了,而皇上也落入了奸人的圈套?
果不其然,皇上更是怒上心头:“你是在说朕是个昏君了?”
那武将赶忙低头认罪:“臣不敢,臣只是坚信王爷是被冤枉的,希望皇上查清事实,再做处置不迟。”
皇上微微眯眼:“好你个恭亲王,竟敢结党营私!”
恭亲王现已冷静下来了,他既有感于这武将对自己的忠心,又忍不住讽笑于自己父皇的绝情。
这是决定借机除掉自己了?他是要为谁铺路?
还没想个明白,柳园站了出来:“父皇,皇兄向来忠君爱国,得手中士兵个个称赞,儿臣相信皇兄是断不会做出有辱大昱之事,还望父皇三思。”
恭亲王双眼陡然变得锐利,斜眼看了眼恭敬跪在一旁的柳园,心念电转间,难不成是为了他?
相继的,也有几个文臣武将,还有几个亲王站出来表态了。
只不过,他们个个怀有的心思,却是值得人商榷了。
那些个大臣都是原就效忠于恭亲王的,大多都是怕恭亲王出事后自己也不能讨个好。至于那些个亲王,却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博个爱护兄弟的好名声罢了,要说真跟恭亲王有什么交情,倒也不是。
“你……你们个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