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45节
他心头现下是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多了那么一句嘴呢?
余锦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禁不住笑出了声。反正她是不怕被明副将给认出来了,这人分明就晓得她的身份,不然在深知卫渡远的脾性下他那日也不敢说那些个话了。
明副将最是会审时度势了,忙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余锦瑟道:“夫人,嫂子,你就帮我说说好话吧。”
余锦瑟假咳了两声,正色道:“我可不是你什么嫂子,我就是一男子,还跟你家将军有一腿,你真嫂子要是晓得你这样乱认嫂子了,她可得多气啊?”
明副将被余锦瑟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待品过味儿来了,心中只叹,将军、夫人这两口子真会玩儿!
卫渡远可没管那么多,瞧见明副将出去后就一把将余锦瑟给拉来坐到了自己腿上。
余锦瑟瞪了卫渡远一眼,没好气道:“干嘛?”
卫渡远特意摆出一副轻佻的模样,伸手勾了把余锦瑟的下颚:“公子我自然是不能白白辜负了你,免得你话说出去了,清白没了,人还没勾到。”
余锦瑟又跟卫渡远说笑了几句,便垂着头玩他的大手,细细数着他手中纹路不发一言。
卫渡远知道余锦瑟这是有话要说了,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了种不好的预感:“你别想着回京城。”
余锦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这般轻易就被人看透了,有些不甘愿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回去了?”
“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别背着我再干坏事。”卫渡远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伸手狠捏了把余锦瑟的小脸,“你要是敢背着我走,看我不打你。”
说着,他就扬起手来威胁。
余锦瑟立马缩着脖子要躲,双眼下意识地闭上了,待过了会儿,巴掌没落下来,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带着丝狡黠的笑意,伸手将卫渡远扬在半空的手拉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你不想让我自己走,那好啊,你就派几个人,让我带着回京城去。”
余锦瑟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糯糯的,带着股子撒娇的意味,听得人心都软了。
“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要是你不放我走,我还真就干得出来晚上自己一个人上路的事儿。你也知道,事情到了关键时候,我得回京城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狗急了还跳墙呢。”这生生死死好几回,卫渡远是真的怕哪一次运气不好,锦瑟真的就这样没了,“以前我没看好你,现下我就在你身边,绝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哪里是冒险了?”余锦瑟说得有些冒火了,立时站了起来,“那恭亲王以为我是他的女儿,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卫渡远也有些急了:“可是你不是啊,万一他知道真相了呢?”
“且不说这个,就算他一直不知道,他以前能对岳母做出那样的事儿来,你怎么就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儿呢?何况,你还是我媳妇儿,他万一觉着把住你就能威胁我,到时候该如何?”
卫渡远是真的怕了,余锦瑟九死一生,外伤眼见着好容易好些了,就等着调节内里,她还要折腾,只怕这条命也要被折腾了去。
余锦瑟听了这话,心头的火猛蹿,犹如燎原之势。
“怎么?你这是觉着我给你惹麻烦了?我这也是怕京城里再出什么事儿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只会给你添乱啊?”
卫渡远一愣,冷静下来了,晓得是自己着急了,余锦瑟也听岔了,复又软和了声音:“我只是怕你出事。”
余锦瑟不说话,待过了半晌,越想越不是滋味,倒觉着是自己的不对了。
“对不住,我也只是想帮你。”余锦瑟感到自己头上多了只大手,心下好多了,伸手将他的另一只手拉住了,脸上带着笑道,“你也知道恭亲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若是他……”
“你怕他反了?”卫渡远低头看着余锦瑟的发旋儿,眼中一片柔和,“他这样,也不无可能,正因此,我才怕你这时候回京啊!”
“不会的,他觉着亏欠我母亲,加之这么多年了,他心智早不像以往了,是不会轻易伤害我的。”
余锦瑟还在试图劝服卫渡远。
“他不知道我忆起一切了,我这时候回去他不会怀疑的,你们需要一个知晓内情的人。况且,你不是同我说过嘛,恭亲王该不是通敌叛国的人,而那通敌叛国的人该是同恭亲王府有联系的人,说不得我能查出来呢。”
她轻摇了摇卫渡远的胳膊,仍固执地看着他:“家国大义,若是查不出来,只怕大昱百姓就要受苦了。”打蛇打七寸,余锦瑟最是知道卫渡远在乎的是什么。
家国大义,无不是刻在他骨子上的东西,那是在镇北将军府这种忠君爱国的府上熏陶出来的,寻常人是如何也比不上的。
“渡远,我也是镇北将军府的人,镇北将军府人人可为家国牺牲,我却不行了吗?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我也有我的报复,不为性别所拘束。”
这是卫渡远曾说过的话,抱负不论性别,谁都可以志在四方。余锦瑟这下子倒是将那些个话全数还给他了。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家国抱负,只是觉着自己可以帮上忙,又为何要躲在渡远身后要他来护着自己呢?
男儿当自强,用在女子身上亦然。
卫渡远最是拿余锦瑟没办法了,无奈苦笑道:“你倒是机灵,将我以前说过的话拿来堵我的嘴了。”
沉默半晌,他复又道:“只是,你是我的媳妇儿啊,哪里舍得?况且镇北将军府的男丁本就少,论血缘来,不过是老头子和我,两人都上战场忠君报国了,难道家中的妇孺还不能安心在府上享福吗?”
余锦瑟颇为不赞同这话:“就是因着你们上了战场,我们更是无法安心了。”
卫渡远点了点头,到底没像方才那样严词拒绝她了,只低低道:“我还要想想。”
想想就是代表有希望,余锦瑟脸上终于是带上了几分轻松笑意。
她一转头,见卫渡远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倒是难得主动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与他额头相抵,说了好一会儿好话才叫他脸色不那般难看了。
小六甫一到京城就听闻了顺亲王要成亲的消息,他当时只觉五雷轰顶,耳朵嗡声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呆愣愣地牵着马站在原地,良久,他终是勉强拉回了丝神智,丢下马一把揪过一个路人来,恶狠狠地问道:“你说,是顺亲王要成亲了吗?确定是顺亲王,而不是顺亲王府的别的人吗?”
他额头青筋暴起,揪着人衣襟的手也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儿,被他逮住的那人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两股战战,说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是……是……是顺亲王,还是……还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呢……”
小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断从心里冒出来的暴戾,一字一顿地问道:“和谁?”
“谁?”那人背上已湿了一大片,额头上的汗珠子也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就是……就是定国公的嫡孙女……”
小六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气力陡然都被人抽尽了般,忍不住往后一个踉跄,揪住路人衣襟的手也随之松开。
那路人得了自由,也不管脸色灰败的小六,忙往别处跑去,生怕再被这人捉了回去。
待他觉着跑得远了后,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疯子,个奶奶的,劲儿还真大。那顺亲王府就顺亲王一个主子,谕旨亲赐的婚事,不赐给顺亲王还能赐给谁啊?”
说完这话,却是不知为何,他又突的觉着一阵心虚,不禁往后一瞧,见的确没人追上来,他这才安下心来,忍不住又喝骂了几声。
路人走了许久后,小六才继续往前行去,却见他双眼无神,若一具行尸走肉般,连马儿也被他丢之身后不顾了。
待走出一段儿路后他又觉着自己该要相信柳园,有了这念头,他面色也顿时倒是好看了几分,加紧脚步就往顺亲王府赶去。
可走到府门前,他瞧着烫印着顺亲王府几个字的大匾额,他又迟迟迈不动步子了。
第二百零八章
小六终究是没有踏入府门的勇气,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府中后门,拉过常年守着后房门的门房,也不管他惊愕的表情便问了起来:“听说柳哥要成亲了?”
那门房知晓自家王爷拿小六当亲弟弟,自也是尊敬有加,笑嘻嘻道:“可不,府中……王爷成亲可是天大的喜事,大伙儿也好乐呵乐呵。”
那门房觉着死人的事儿这时候拿来说委实晦气,忙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小六现下却是什么不对也察觉不出来了,似是封印了五感般,支撑着整个人的那股子气儿也陡然被人抽没了,摇摇欲坠的。
那门房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向来是活泼好动的,何时见过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不舒服了,忙上前将人扶住,又急匆匆问道:“公子,公子,怎么了?公子……”
小六不管那门房是如何忧心忡忡,只径自问了埋葬奶娘的地儿,得了那门房的回答后转身便走了。
那门房想了想,还是觉着不放心,忙转身进了府中,往柳园的院子去了。
柳园听了门房的话,猛然站了起来,再顾不得什么,就直直往府外冲去,走到半道上,他又停了下来。
见到人了,他又当说什么呢?是他负了他。
他禁不住又在心中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柳园啊柳园,你自诩潇洒风流、运筹在胸,在小六面前你不过就是个懦夫,连直面他将一切说明白的勇气都没有。
你贪图他给的温暖,又负了他,真真是个渣到骨子里的人,活该一辈子在痛苦中挣扎,久久不得上岸喘息。
不知为何,他竟是仰天狂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似疯似癫,闻之若狂。
一旁的管家见状,虽担忧不已,却不敢上前询问,只得在一旁等着。
柳园最后还是没有去追小六,看着顺亲王府大门,往后退了几步,终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走到院门口,见管家还跟着自己,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去看着公子,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给他找个住的地儿。”
管家得了令,当下也不敢耽搁,忙派了自己儿子去奶娘的坟前寻人。
小六看着奶娘的墓碑,直直地就跪了下去:“奶娘,对不起,小六没能送你最后一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要等着。”
小六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一滴也没落下来。他看着奶娘的墓碑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向奶娘重重磕了好几个头。
“奶娘,我在军营的时候还在想,要是回来了,该怎么同你说我和柳哥的事儿,该怎么向你交代。我想着,到时候你要打要骂都好,但是一定不能让你打柳哥,我还得给你磕几个响头,同你道歉……”
“可是,如今好像不必了。但是我还是想同你说说……”
他略有迟疑地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再抬头时,只见他眼中尽是决然。
“我喜欢柳哥,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以前一直以为没希望的,就想将此事藏在心中一辈子,默默守着他一辈子就好,可是……”
“其实我知道的,他是王爷,他有太多的不甘,不可能真同我那样一辈子。可是我总想着……总想着偷得一日是一日,只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样快……”
小六说完这些,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只是这下,他的头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只见他身子微颤着,手指用力,缓缓嵌入了土中,似是在隐忍什么,却是一丝儿声音也无。
良久,他终是抬起了头,除了眼眶比先前更红了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同小六相处过的人都该晓得,他确确实实是变了。
以前的他,双眼似乎会发光,像个小太阳,让人见之欢喜。只是如今这双眼中,纯粹不再,春光不再,唯剩一片死寂。
恭亲王在府中可谓是焦心难耐,这府中上上下下被看管得很是严密,连只鸟也飞不出去,他唯一知道的是这皇上怕是要就此将他们给打压下去,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留了。
活了这么多年了,这帝王家的亲情他向来是不信的,就算以前天真地相信过,如今也是不会信了。
“王爷,这里里外外都是宋昕的人。”一身黑色麻衣的属下恭敬地立于下首,“宋昕的手段向来厉害,这里面委实寻不到一个空缺。”
“寻不到空缺?”恭亲王勾唇冷笑道,“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是做不到天衣无缝的。”
“你在我恭亲王府中呆了这么久,难不成一个消息也送不出去?”恭亲王的眼神似刀刃般直直向站在下首的属下射去,“府上的狗不是最喜欢从狗洞里爬出去玩儿吗?这时候让它出去玩玩,岂不是很好?”
那属下豁然开朗:“王爷果真英明神武。”
“只是……”那属下略有迟疑,“若是沙城知府没有背叛王爷呢?该当如何?”
恭亲王转着手中的茶盏,眼神盯着杯沿一动不动。
“只要他进了京,必然对我不利,且不说那些个,若是他当真被收买了呢?到时候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还不如让他死在路上,来个死无对证!”
恭亲王不欲再多说,只摆了摆手,那属下会意,躬身告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卫渡远早已料到这种状况,特特掐好时机,已经暗地里让人将沙城知府押解入京,还是宋昕亲自派人去接的。
只是宋昕在接到人后一直引而不发,他在等一个时机,等卫渡远同匈奴人和谈。攘外必先安内,可在攘外的时候内部也乱了起来,那就不太妙了。
要晓得,恭亲王在京城的兵力不少,皇宫守卫也是他的人,若是他逼宫让皇上写下禅位诏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到时候谁敢阻拦?
到时候若是京城乱了起来,匈奴人定然会得到消息,他们未必就会同大昱和谈了,不定还会趁势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