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156节

  自古以来,多少婆婆跟自己儿媳处不好?无非是不能互相体谅,一个没当儿媳是自己女儿,一个没当婆婆是自己母亲。
  余锦瑟看到了寿春公主眼中的歉意,摇头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寿春公主年轻时十分任性,后来嫁给卫磐后脾性倒是磨平了不少,真正知道为人父母的辛苦还是在将卫渡远接回镇北将军府后。
  卫渡远不亲她,她一直很是难过,但她想着这是自己造的孽,却也觉着对他不住。如今真的有了自己孩子的时候,她更是明了女子的不易了。
  余锦瑟见寿春公主陷入了沉思,又宽慰了她几句才作罢。
  出了天牢,余锦瑟就带着人往皇宫去了。
  她知道此时拿这事儿来烦扰恭亲王不定会惹得他的厌恶,但她实在等不得了,特特又是在寿春公主有了身孕的时刻。
  余锦瑟到了御书房,却是没有见到恭亲王的身影,只听出来回话的公公说恭亲王正在处理政事,无暇分心,让她先回吧。
  余锦瑟哪里不知道这是恭亲王不愿听自己给卫磐和寿春公主求情?可她今儿就是没法子识趣地走了。
  她也没有走,也没上演什么苦情大戏,说你不见我我就跪着不起之类的,就只说在外面等着。
  这话说得是不轻不重,但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等不到人誓不罢休了。
  余锦瑟就不信了,自己还等不到人?这御书房就一个门儿,他恭亲王晚上离开御书房去歇息,不还是得出门吗?
  公公无法,只好又进内禀报了一番。
  恭亲王有些气恼了,直接道:“她喜欢在外面等着就让她等着吧!”
  说罢这话,他又觉着浑身不得劲儿了,摆摆手道:“你同她说,本王这边确有事,让她去偏房等会儿。”
  公公暗暗心惊,没成想恭亲王竟是这般宠这新找回来的四姑娘,殿中同他商议事情的几位大臣也是没想到此传言不虚。
  恭亲王没心思去看下面几位表情各异的大臣,他只觉头疼得很。
  从昨晚上开始他就没歇息过,如今还有这许多事等着他去解决,待会儿自家女儿又要来求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等着他去解决。
  现今这朝堂上还有一半儿的老顽固跟他扛着、给他找茬,外面又有柳园和卫渡远带着兵往京城来了。
  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等同几位大臣商议好稳定朝堂上的大事儿已是一个时辰后了,他不禁用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这才唤人将余锦瑟请进来。
  余锦瑟进来后本欲行个大礼,却是被恭亲王免了,她便没说什么虚的,开门见山道:“王爷,听说你将镇北将军府的人都给抓了?”
  如今恭亲王还没举行继任大典,虽说已掌握了实权,在称呼上仍是个王爷。
  恭亲王没想到余锦瑟竟是这般直接,是连一点给他找话头错过的意思都没有。
  “是,他们意图反叛,自是该拿下的,还有卫渡远,他无召回京,不是叛逆又是什么?”
  恭亲王这话是说得义正辞严,余锦瑟却是不管,似赌气般回道:“有些事儿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为何你就不能放过卫家?”
  恭亲王眉眼皆肃,一拍桌案道:“放肆!”
  余锦瑟当即跪了下来,却是没有开口辩解一句。
  恭亲王看着她这副模样,是又怒又无奈,但让他放软语气去哄自己这个女儿,他又是不肯的。最后,他只得叹道:“他们家一起那般对你,你又何必如此?况,如今朕,才是这大昱的帝王,他卫渡远就是无召回京,视同谋逆!”
  “是,你是,可是寿春公主也是你妹妹啊!你就不能让她好生安胎吗?就算将她软禁在将军府上也是好的,何况让她去天牢受苦?难不成你当真想看着一尸两命吗?”
  余锦瑟红着眼眶,抬眼看着恭亲王:“我不想我的父亲是个没有不念及骨血亲情的人……”
  “有一就有二,若是我派人将卫渡远拿下了,你是不是又要来求情?”恭亲王显然是在逼余锦瑟,逼她答应跟卫渡远一刀两断。
  余锦瑟毫不犹豫:“不会!”
  她只会同他一起赴死。
  恭亲王看着余锦瑟不容动摇的坚持,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了余雪梅,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同样的,也说话算数。
  “好,我答应你,不过只将寿春公主一人放回将军府,卫磐……就留着吧。”
  余锦瑟缓缓跪下:“谢王爷恩典。”
  恭亲王苦笑:“要是有朝一日我面临这样的窘境,你会为我求情吗?”
  余锦瑟正欲作答,却是被恭亲王一摆手给阻止了:“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回去好生缝制龙袍吧,我就是想穿一回,穿一回……”
  你娘用余家独门绣法绣制的龙袍。
  如今她不在了,就想着你来替她吧,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心愿。
  恭亲王就这样坐在龙椅上,双眼定定地看着御书房一处。
  只见除了他一人,室内空荡荡一片,寂静得可怕,似一颗石子投入湖中却是没有一丝回响,让人绝望。
  可是,他似乎已经这样很久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六昨晚上又坐在奶娘的墓碑前灌了一夜的酒,如今醒来却是安然躺在床上的,他知道这是被柳园委派来的两个小厮的手笔。
  他可不管那么多,随意地披上一件外衣揉着因宿醉而头疼的脑袋便往竹屋外去了,只是甫一走到门口他就顿住了脚步。
  只听一人道:“现今满京城逮捕王爷的诏书,都说王爷谋反,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顺亲王府管家的儿子到底是从小被自己父亲调教的,总是稳重些,就听他训斥道:“你只管做事便是,现今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我这不是担心嘛……”
  今日,风很大,小六想着,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况且自己脑袋现下也昏得很,肯定是听错了!
  他欲转身回去接着再睡会儿,却是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他慢慢地闭上了爬满沧桑的双眼,放在身侧的双手渐握成拳,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良久,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双拳顿时卸了力,那双总是明亮的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心下忽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的,犹如自己就算走了他终究是派了两个人来照顾着自己。
  他们不单单是彼此的爱人,更是相伴已久的兄弟!
  小六想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守在竹屋外面的两人身前,肃色道:“说,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儿子只垂首不语,另一小厮现下却是六神无主得很,正需要一个主心骨,闻言,一股脑地将他打听来的事情全都同小六说了。
  “王爷让我们隔两日向他说说小公子你的状况,今早奴才前去,却是不让人进城门了,一打听才知道了这些。”
  小六再顾不得了,转身便跑,两人立时追赶上前,就见他翻身上马踏着风走了。
  小六到了城门口就见外面围着许多百姓,一打听,这才知道从三日前城门就紧闭着,今日也不会再开了。
  略一思忖,他便牵着马寻了处有大树遮蔽的地儿去歇着了。
  说是歇着,他脑子里其实还在不停地想着事情,却是是越想越乱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又翻身上了马,向着西北方向去了。
  那是龙行军回来的方向,他算了算日子,他们该是到了。
  不出小六所料,离京城不远的官道上确有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行来,这会子方扎营歇着。
  这支大军的领头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卫渡远和柳园,可他们带的军队不止龙行军一支,还有就近调的一万人马。
  谁都知道现今京中局势,但要就近调出一万人马还是不易,起初这支军队的将领还不愿调派出人马来,说什么不知此兵符真假,还是柳园恩威并施才让他吐出了这么多人。
  其实,偌大的京城也不过有两万人马守着,如今他们拿出三万人马,胜算的可能性还要更大。
  如今,就要看舆论是站在哪边了。
  “我觉得还是将那老皇帝接出来比较好,如今我们回去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纵使你我手中握有密旨,只要玉玺和那老皇帝都在昱博手上,他要怎么说都可以。老皇帝为了保命,别无他法。”
  柳园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客气了,但卫渡远也没出声阻止。
  作为兄弟,他能理解柳园,作为将领,他忠于家国、百姓,却不是独独一个皇室。
  “是,若是皇上一直在恭亲王手中不定哪天你手上这兵符也没用了。但是问题是派谁去比较好?”
  卫渡远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皇宫中将皇上给偷偷送走?”
  这倒是个极大的问题,除非让人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
  “对了,我记得皇宫中有个狗洞,如果能让皇上出来走走,不定就可以从那里出来了!谁能想到皇上会钻狗洞呢?”
  柳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抵也只有你敢让皇上钻狗洞了。不过,这法子倒是不错,那地儿是最好逃出来的,也好给他点教训。”
  “只是谁来递信让皇上知晓我们的计划并配合我们?”卫渡远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将所有能想到的状况一一抛了出来,“还有带皇上出来的人选,一定要绝对的忠心,还要武功高强,能够护好他。”
  柳园蹙眉道:“皇上身边有我的人,但是递信之人却是难以抉择,现今朝中大臣也是见不到皇上一面的,遑论随意一个宦官、宫女,更是接近不得。”
  现今留在皇上宫殿内伺候的还是他惯常使的那几个,只是恭亲王又安插了几个自己使得得力的,名为伺候实为监视,那几人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眼中。
  恭亲王很是谨慎,那几人也只能在殿内伺候,无论如何是出殿不得的,更是没人敢同外界传递消息了。
  柳园想了想,迟疑道:“我倒是有个人选,只是……”
  卫渡远看了看柳园,一眼就晓得他说的是谁,当下便反对道:“不行,我不能让锦瑟冒险。”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出城的事儿恭亲王并未追究到余锦瑟的头上,我想着,恭亲王定然还是信任她的。”
  其实,柳园也是没有这个把握的,他赌的无非是恭亲王对余雪梅的旧情,还有他对余锦瑟的父女亲情。
  卫渡远只在心中转了一圈就知晓了柳园的谋算,他上前,一把拎起柳园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不行!”
  只见他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手上用力得骨节泛白,可见是有多隐忍,又有多愤怒。
  “我们是兄弟,你了解我,我绝不会让锦瑟去冒险,一丁点也不行。”
  “我们是兄弟,我也明白,可是现今我们已经没有法子了。我们要人没人,别跟我说这里有三万士兵,师出无名,哪里能用?且不说龙行军是不是都是死忠的,另一万士兵一旦知晓京中昱博已经得了禅位诏书,那必然是会降的。”
  柳园任卫渡远抓着自己的衣襟,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似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般。
  “我们没有退路了,若是我们败了,不说我们自己,你让跟着我们一起搏杀的将士们如何活下去?”
  卫渡远缓缓松开了柳园的衣襟,就听他接着道:“嫂子是最好的人选,昱博不会杀她的。或许会困住她,但绝不会太过为难她的。你相信我!”
  卫渡远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园,最后只道:“你变了。若是以前,你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我会想出法子的,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女人去送死!”
  柳园苦笑:“我确实变了,看着一个个爱我的、我爱的人自我面前死去的时候我就变了,我本无心争个什么,他们却偏都因我而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