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伤口是你故意弄的?你在用自残向我道歉?”
“不是。”李缘声音干涩嘶哑, 说:“这是惩罚。”
“什么惩罚,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江颂气息急促了几分, 看着李缘讨好似的抵住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 脸色苍白,眸色痴重,低声说:“我刚刚吼了颂颂。”
“不是!”
神色严肃的小妖怪松开李缘的手,后退一步, 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一,你不应该随意骂人,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越界不知分寸。”
“第二, 你有情绪, 有问题, 你嫉妒,难受, 或者愧疚,你应该心平气和的与我说清楚,不应该胡思乱想, 更不应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逼我退步,迁就,这是不对的。”
最后江颂总结道:“鸭鸭说过,一段健康的关系应该互相成长,而不是把彼此变得更糟。”
“你现在告诉我,你有变得更坏吗?”
他问得郑重而严肃, 眸光清亮坦荡,脊背挺得笔直,像个在教知识的小先生,试图一步一步地引导自己的伴侣认识错误。
可他这样可爱,叫人哪里能听得进去话。
李缘眼帘半压,瞳孔中的光亮得吓人,他怪异的咬了一下唇瓣,腰腹微不可见的痉挛了一下。
压着溢到喉腔中的喘息,他缓了许久才声音极哑的应道:“……嗯。”
这个坦荡的回答叫江颂提着的那一口气稍微松懈了几分,他缓和了表情,重新凑过去,声音慢吞吞的。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喜欢人,我也是,没——”
“你喜欢我?”
李缘忽然打断江颂,沉哑的气音微微发着颤,叫江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声音小了几分,“我以为你知道。”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李缘猛地抱住,重重埋在他颈侧的男人呼吸沉闷急促,许久才声音极哑的说:“……你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才一直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吗?
江颂有些愣然,在感受到脖颈处的湿热后更是惊得脑袋一片空白。
李缘……他在哭。
只是因为一句无意中说出来的喜欢?
那瞬间带来的震颤叫江颂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眼睫重重颤了下,而后轻轻回抱住李缘。
“我想告诉你,没关系的,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错误,慢慢改正就好。”
他声音很轻,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妖怪的生命很长很长,长到足够他们学习任何东西。
爱情而已,书上学不到就去人间,洪荒尊界那么大,他们总有一天会学会正确的方式去爱彼此。
然而江颂总归是有些乐观过了头的,这件事过去没几个月,在他因修为不理想,被打发去管理白菜园的时候,他接到了季桐出关的消息。
对方第一时间给他传音,彼时江颂正在菜园里,他戴着小草帽,坐在荫凉底下和成了精的大白菜唠嗑。
冷不丁地接到季桐的消息后欣喜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手忙脚乱的注入灵气接通。
“鸭鸭!鸭鸭!你出来啦?!”
江颂高兴地声音都在往上飘,眼界亮晶晶的,听着对面熟悉的小鸭子声。
“对啊,我准备去蓬莱岛找你。”
听到这,江颂以为季桐没看完他寄回去的那些信,于是颇为神气的昂着脑袋,说:“我没在蓬莱岛?”
“什么?”
季桐愣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喝茶的男人,心里面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以至于它声音都弱了两分。
“那你在?”
“玉山道观!”
江颂哈哈大笑,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像是拿了奖状向妈妈炫耀的小屁孩,很着重的强调道:“就是那个很厉害很厉害,三千道门之首的玉山道观。”
可这话说完,半天没听见对面的回应。
他有些奇怪,微微拧眉喊了一声:“鸭鸭?”
已经完全石化了的小黄鸭统魂似乎都从嘴里飘出来了,它愣愣地转动着眼睛,好半晌cpu才处理了那四个字。
哦,玉山道观啊。
季桐神色平静,哄了江颂两句后熄了传声石,而后站在桌子上,深呼吸——
“温庭钰!!!”
掀破屋顶的怒吼叫温庭钰动作微滞,下意识抬眸,便瞧见一团黄色毛绒物体朝他的脸直直飞来。
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一脚。
那只长不大的小黄鸭踩着他的鼻梁,扑腾着翅膀三两下冲到他头上,气得咬牙切齿。
“让你去接人!你接到哪了?!还告诉我江颂已经安顿好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安顿吗?!”
季桐眼里冒火,踩着温庭钰的脑袋,扑腾着翅膀,毛嘎嘎掉。
“老子今天叨死你!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本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俊美贵公子,转瞬间就顶了一个鸡窝头,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似的,眉眼平静冷淡,伸手拎住那只作乱的小黄鸭,随意放在桌子上。
散乱的头发瞬间又变得一丝不苟,发完火的季桐稍微拽回了点理智,拍拍自己身上掉的绒毛,眸光晦暗忧虑。
“带我去玉山道观。”
另一边的江颂正盯着传音石发呆,心里面略微有点不解。
因为刚刚季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并没有多高兴。
边上的大白菜安慰他,说是这叫喜不外露,说明他的鸭鸭是个稳重内敛的妖怪,现在看似平静,说不定人已经收拾包袱在路上了。
这话还真给它一语成戳,待夕阳挂在山尖上的时候,道童来告诉他,他的家人来看他了。
家人?
鸭鸭吗?
可昆仑山到这儿即便是最快最好的玉船也需要两个多月的呀,鸭鸭怎么可能那么快。
江颂有些疑惑,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第三次问面前的小道童:“你们今天真的谁都没见过先生吗?”
“嗯嗯。”
三头身的道童是通了灵的木偶,乖巧的点点头,与旁边的伙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今天您离开后,先生给您新做了果脯。”
“给您缝了香囊!”
“晒了您的布偶老虎。”
“闻了您的衣裳。”
“然后出门了。”
没有李缘在,这些木偶胆子大了些,一个个像是小罗卜头一样拉着江颂的衣摆,笑着争先恐后地说:“先生说很想你。”
“他想要去见你。”
“他带了月季花。”
“尖刺被剪掉的月季花。”
此起彼伏的声音叫江颂有些好笑,心里猜想李缘应该忙什么事情去了,倒也没太担心,被一群道童簇拥着朝外走,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茶厅怪异的扭曲了一下。
那是芥子空间损毁的象征。
在无人可窥探的另一面空间内,整个坠月居已经完全坍塌成了废墟,借着灵剑支撑身体的李缘浑身伤痕累累,裸露出的白骨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喉腔中被血块堵住,他颇为艰难地喘着,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那株月季花。
已经被暴虐的灵力绞烂了,花瓣被碾成泥,脏兮兮的。
在他看过去的那瞬间,仅存的花枝也被碾成了灰烬。
李缘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眸中的戾气像是沁了血般,抬头和不远处的存在对视。
立如云松,神若古玉,素衣鹤氅地静立在那儿,淡泊静穆,犹如望不见底的寒潭。
祂平静地和李缘对视,并不在乎他眼中那点憎恨。
本就是从祂神魂中剔除的七情六欲,数万年来都不曾出过问题,却在这两年生了欲念,起了贪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烂掉。
对此商扶砚并不在乎缘由,祂只需要像是剪掉一片病叶那般杀了李缘就好。
——
另一边的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跟着道童一路去了门阙,隔着老远便瞧见了站在石狮子旁边的男人,以及站在他头顶上黄灿灿,毛茸茸的一团。
是温庭钰和鸭鸭!
江颂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扬起个大大的笑。
“鸭鸭!”
他兴奋地挥手,飞快的跑下去,中途还差点踉跄着摔倒,幸好道童们眼疾手快的拉稳他。
等气喘吁吁地跑到季桐他们面前,傻愣愣的小妖怪才想起来缩地成寸这事儿。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而眼睛亮晶晶地想去抱季桐,可才准备伸手,就见季桐神色严肃地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
确定没什么人追上来后扑腾着翅膀去叼住江颂衣服,卖力地往外扯。
““肘(走),咱闷(们)回嘎(家)!”
它口齿不清的说话,边上的石狮子听懂了,立马跳出来从后面叼住江颂衣服。
“他没令牌,不得随意离开。”
“蠢西(狮)几(子),泥(你)给窝(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