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第23节
好得很。他以为他豢养了她,实际上却被她算计了几年,还浑然不觉。
所以,和他一起在美国的那几年,陪他吃过的苦,只是她无奈之下的委曲求全。
晦涩的眸中似有惊涛骇浪汹涌,他的语气却平静到诡异:“既然这样,扯平了。”
顾袅错愕地抬起眼,一双红肿的杏眼里写满震惊,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抛弃她一次,她暗地里给他下药逃走,也背叛了他一次。
他当然不会杀了她。
她可是秦海生的女儿,当年纵横黑白两道的人养出来的,再怎么单纯善良,她都有那股韧劲。
看着柔弱易折,实际上倔强,一身反骨,轻而易举就能激起他的怒火。
他怎么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现在不怕死地敢和他摊牌,无非是想让他把怒火都撒在她身上,忘了还有个盛柏言在警察局里。
盛柏言那种毛头小子,盛家那点摊子,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看都懒得都看一眼。花时间对付他们,他嫌跌份儿。
所有想法都被男人察觉,顾袅的心脏几乎快要停跳。
男人忽然抬手去解衬衫上的几颗纽扣,冷白的锁骨下方,心脏上方的那枚弹孔。
明明已经过去许久,疤痕依旧触目惊心。不止那枚弹孔,他为她父亲卖命几年,把生死抛在了脑后,身上各处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刀疤。
炽热滚烫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声线低沉惑人:“这儿是为了他挡的,忘了?”
如果不是怕秦海生死了之后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
,他何必赌上自己的命。
指尖被他抓着,不由分说地摁在了那道疤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生出细细密密的枝桠盘踞在心脏处,不断收缩。
“不止是他,你的命也是我救的。”
顾袅呼吸一颤,低垂着的纤长眼睫止不住颤抖着,嗓子眼里说不出半个字。
“自己算算,欠了几次。”
秦海生留下的仇家绑架她,濒临死亡的时刻,的的确确也是他。如果那天顾宴朝没来,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还能活着。
她虽然救过他一次,可后来他也替她父亲挡下了那枚致命的子弹,还有项岩磊那次,还有丁舒甜家里,也是他的钱。
在眼眶里许久不落的那滴泪忽而涌了出来,再也无法忍耐,瘦弱的肩微微发着抖。
看见她眼角晶莹的泪花,他漫不经心地抬手用指腹拭去,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扬起脸来。
“现在想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太晚了?”
从她十三岁那年遇到他开始,整整九年的时间。
除非从头来过,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祛除他在她生命里留下的痕迹。
男人此刻的心情很好,他终于不用在她面前隐藏,可以肆无忌惮释放那份恶。
看着她盈满泪水的双眼,忽而想到什么,又问:“当年你逃跑,那个姓江的帮了多少?”
顾袅瞳孔一震,朦胧的泪眼紧张望向他:“你别动她!”
她在那里还有软肋,江沁月,她高中时的好朋友。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
盛柏言的未来也被他攥在手里。她所有的弱点,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被他牢牢掌控,她还不清,也逃不掉。
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泛起细密的刺痛。
感受头顶那道滚烫炽热的目光,顾袅咬紧唇瓣,艰涩出声:“你想...怎样。”
她打也打过了,气撒完了,现在轮到他。
那条长臂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腰上,轻松一提,便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让我高兴,会不会?”
第13章
将她抱起后,顾宴朝又侧眸看向那边僵硬站着的褚睿。
“滚出去。”
很快,房间的门被从外面关上,空气再度陷入死寂。
没了旁人在场,顾袅用力掰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呼吸颤抖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已经快订婚了。”
他明明不缺女人,为什么非要逼她做这种事?
闻言,男人眼里有了波动,目光紧紧擒住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你在意?”
她心口一停,忙垂下眼睛,纤长的睫藏住眸中的情绪:“你答应我,放了他。”
察觉到他的视线阴沉下来,顾袅咬紧唇,又说:“把公司也还给他。”
她不在意他会不会和别人结婚,只在意他愿不愿意放过盛柏言。
他冷着声线:“还有什么条件,一块说了。”
顾袅闭了闭眼睛,感受到他周身阴鸷的气息,忍不住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恐惧。
“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她缓慢挪动脚步,靠近他。
他的身高比她高出太多,又不弯腰,她够不到,只能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尖去吻他。
男人似乎在这一刻格外有耐心,就那么站在那里等着她动作。
她别无选择。
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像演戏那样,唇瓣相贴,仅此而已,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再怎样逼迫她,剩下的她也不会。
青涩又稚嫩,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动作,就这样乖乖贴着他,舌头也不动,手指紧张地抓着男人的衬衫。
从男人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因为紧张不停抖动着,刚才的怒火忽然被浇熄了大半。
顾袅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只是这样?跟他亲的时候,没有伸过舌头?”
话落的瞬间,她耳根一烫,眼睛倏地睁大,盛满了泪水,却依然清澈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没想到,这样的反应竟然大大取悦到了他。
只见男人颇为愉悦地勾起唇角,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掌心忽然扣住她的脑后,强硬地把她抓回来。
“舌头伸出来。”
直白的话语,令她的耳尖瞬间更红,故意紧咬着齿关不松,又忽然被他捏了一下。
她下意识低呼出声,下一刻,他的唇舌措不及防挤进齿间攻城略地,肆意掠夺她口中的香气,勾住香软的舌头。
拍戏的时候,盛柏言亲吻她的感觉是绅士的,温柔的,点到即止,绝没有深入,仅仅是为了电影里最后那一幕做戏。
而顾宴朝的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掠夺,就算她想要喊停,他也不可能迁就她停下。
他只管他自己是否得到,是否高兴。
滚烫炙热的气息快要将她的感官全部填满。
从前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现在的他,好像彻底撕掉了那副伪装的面具,露出他骨子里本来的模样,他本来就是从最底层最肮脏的地方爬上来的,他本该是这样,掠夺,摧毁。
他忽而又放缓了节奏,极富技巧的挑逗戏弄,舌尖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形,而后又含住她,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已久的恋人。
刚才尚且是麻和痛,现在耳边尽是交缠发出的濡湿声响。
比起暴戾,她更怕他突如其来的温柔。
就在她止不住弓起发软的身体,下意识朝着他靠近时,客厅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响了。
她猛然惊醒,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又推不动。
为了让男人停下,顾袅伸出手臂,寻着声音来源向身后摸索到电话接起,用尽了力气将他的身体推开,把听筒塞进他手里。
顾宴朝来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玩乐,有正事,他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男人眼里的欲念依然没散,粗重的呼吸,额头抵住她的,漆黑的眼底依旧迫人。
他声线喑哑,“乖乖等我回来。”
顾袅恍恍惚惚,没有回答,唇瓣被吮吸得依然肿胀发麻,直到关门声响起,男人的脚步逐渐远去消失,被沾染上的气息依然久久不散。
她想起刚才隐约听见了的几个关键字眼,心口滞了滞,细密的痛感蔓延开来。
北码头...
燕城的北码头,曾经是秦家的产业。
那是她年幼时经常会去的地方,那时父亲还只是码头最普通的一名货运工人。父母也还没有离婚,娄书慧接她放学,再带着她一起去给秦海生送饭。
再后来,父母离了婚,秦家出事,再到父亲离世,一切天翻地覆,什么都不剩下。
耳边恍然间又响起父亲生前对自己说的话,语重心长的口吻。
“袅袅,你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有些事看不明白。阿朝说到底不是我们家的人,不要太信任他。”
果然,父亲看人是没错的,早看出他不是好人。
她傻得很,一个字没听进去,还巴巴地凑上去,生怕别人瞧不起他,欺负他。
他不仅没放过秦家过去留下的产业,现在也没放过她。
几经辗转,还是要落回他的手中。
如果现在来问她,后悔吗,她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如果那天雨夜里,她没在路边遇到他,没有救他,现在的一切又会是怎样的,她亦无法想象。
夜色渐深,男人始终没有回来,房间里空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