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第70节
在这里
跪太久,她的身体也受不住。
顾袅缓了片刻发麻的双腿,纤瘦的身型看上去摇摇欲坠,刚想往外走,忽然被他横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全然陌生的怀抱和男性气息,清冽的雪松气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挣扎。
“你放我下来!”
郁子听收紧手臂,不急不缓道:“万一你走几步再摔了,孩子怎么办。”
果然,话音一落,她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这里四处都是台阶,她腿发软,的确有风险。
现在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见状,他勾了勾嘴角:“就抱你到车上,少乱动,摔了我可不负责。”
宅院里,夕阳西沉,橙红的光倒映在洁白的帷幕上,冷风席卷而来,裹挟起枯叶碎屑。
还有零零散散的宾客没有离开,佣人清理着地上散落凋零的花瓣。
那年冬天,他就是被罚跪在这里。
漫天的雪,把他们的头发也淋得雪白。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见过了,见过他变老的模样。
顾袅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似乎距离越来越远,眼眶酸胀,像是有什么快要不受控制流出。
突然,郁子听的脚步停住了,目光沉下来,凝视着前方的人。
顾袅听见周围响起阵阵吸气声,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型站在不远处。
看清的那一瞬间,呼吸仿佛被扼住,心跳也停止,耳畔只剩呼啸的风声,把心脏撕开一个大洞。
那个死而复生的人就站在那里,让所有人害怕惊惧,不敢靠近。
萧瑟肆虐的寒风掀起男人一处大衣衣角,不过短短一个月,那张冷厉俊美的面庞更加瘦削深邃,每一寸线条都仿佛格外深刻。
他先是和郁子听对视片刻,而后目光移到了怀里抱着的她身上。
他就那样看着他们,那双幽深的眼眸底,好似毫无波澜。
第39章
没有比眼前更诡异惊悚的一幕。
死而复生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浑身戾气,看上去比阎王还可怕,足够吓退所有人。
只有顾袅,挣扎着从郁子听的怀里下来。
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又是哭又是笑。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只是格外冰凉。
不是幻觉,是他真的没有死。
她去的寺庙是灵验的,他还是平安地站在她面前。
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打湿了脸颊。
她忽然想起什么,把圈在他腰间的手松开了,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这样看什么也看不出,就好像他一点事都没有。
顾宴朝垂眸看着她脸上的眼泪,俊美的面庞晦暗不清。
“别哭了。”
他的嗓音温柔,冰冷的指腹擦过她的泪水,眼底薄凉得让人不寒而栗。
“让他看见你哭成这样,还以为你对我旧情难忘。”
低沉的声音融在冷风里,却像是比萧瑟的风还凉薄。
听见这句,顾袅浑身僵住,如同被一桶冷水迎头浇下,小腹的坠痛感更加明显,纤瘦的身形重重摇晃了下。
一字一句像是化成了寒刃刺穿了身体,割伤了血肉,刚才看见时所有的喜悦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抬起手,把她散落的发丝拢回耳后,忽而轻笑了声。
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和痛色,很快被遮掩得毫无痕迹。
他眼尾微挑,忽然又想到什么,嘲弄地勾起唇角,问她。
“顾袅,我们有过情吗?”
他一次次地试探,一次次落败。像狗似的犯贱跑回来,为了早点看见她,最后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她跟别的男人一起参加他的葬礼。
他曾经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她愿意去给他收尸。她说会为他殉情,实则连去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了。
在他这里,她永远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可在她心里,他谁也比不过。
在他自己的葬礼上,让他看见这样一幕。
她对他,永远都那么残忍。
男人的手指缓缓下移,从她的眼尾移至下颌,毫不费力地捏住,逐渐收紧用力。
他的嗓音沙哑,一字一句:“从今天开始,你的眼泪,在我这里和别人没有区别。”
顾袅呼吸停滞,脑中仿佛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他的声音,心脏被撕扯得像是快要失去知觉。
“所以,把它收回去。”
听清他的所有话,一旁的郁子听眯起眼睛,难以遏制的怒火翻滚,垂在身侧的手背握紧成拳,两步冲上前。
顾袅终于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拦住他的动作:“别。”
她的指尖收紧,仿佛所有力气都汇聚在了一起,抓住他的袖口摇头,声音里藏着恳求。
“我们走吧。”
周围的宾客和佣人心惊胆战看着眼前这一幕,看见一场差点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俊美男人,感受到了气氛的剑拔弩张,吓得大气不敢出。
最后一缕斜阳彻底消失在天际,地上的枯叶被冷风卷起,沙沙作响,空气却仿佛依然凝滞定格在三人之间。
郁子听隐忍着火气,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冷冷看着他。
她和郁子听,用我们。
男人额侧青筋似是跳了跳,下颌线条绷得更紧,面上却不露半分情绪。
顾宴朝抬起眼,居高临下地看他,唇角噙着讥诮的薄笑:“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
他会亲手毁了。
“如果你聪明,就离她远一点。”
和他作对是怎样的下场,美国那位昔日屹立不倒的国务卿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见他的话,郁子听气笑了,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难掩怒火,同样嘲弄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顾宴朝,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会后悔的。”
话音落下,他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车上,周翌目睹一切,皱紧了眉。
车门打开,冷风灌入,男人刚一上车,他就敏锐闻见空气里飘来那股浅淡的血腥气。
猜到伤口应该有撕裂的风险,便立刻沉声吩咐司机:“去医院。”
-
顾袅知道,那天他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他从不开玩笑。
他一向睚眦必报,说到做到。
从她从岛上离开的那天开始,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承受男人怒火和报复的准备,只是没想过会和郁子听扯上关联。
可郁子听好像半点没把顾宴朝那天的话当回事,他开始每天让管家以她的名义给剧组的工作人员送下午茶。
需要提前几个月预定的私人茶楼的点心每天像是不要钱似的送,每天上万的下午茶开销,奢侈至极。
很快,整个剧组,甚至半个娱乐圈都知道了,港城郁家那位从没在媒体面前露过脸,神秘至极的太子爷在追顾袅,声势之浩大,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很快又有人看见,那位郁家太子爷出现在顾袅的房车上,长了一张比他们剧组男主角还帅的脸,每次一来片场,把男主程赫的存在感压得一点不剩。
一时间,所有人
看顾袅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羡慕,好像她下一秒就要嫁入豪门了似的,对她的态度更是殷勤,连排戏也尽量不给她安排太晚拍摄的戏份。
后面一连四天,他每天都来。
下午拍完最后一条戏,顾袅回到房车上,果不其然看见他长腿交叠靠坐在那里,纯黑羽绒服搭在一旁。
穿了件薄款v领的黑色针织衫,露出大片冷白的锁骨,带了一枚银色耳钉,乌黑碎发随意做了个发型,像是来拍杂志的俊美有型的男模。
米昕正两眼放光地坐在旁边看着男人低头玩手机游戏,只觉得画面十分赏心悦目,眼睛都移不开了。
顾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跟他重复这句话,只觉得心累。
“你以后别再这样了,真的会被人误会。”
虽然顾袅知道,他做这些或许多少是出于愧疚,如果那天他没有执意要抱她,顾宴朝就不会误会他们,也不会对她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他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打量她:“那明天不来了。”
虽然他想要的就是被人误会,尤其是某个混蛋。
要是以为孩子是他的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