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推翻自己已有的,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的。
江稚月听到男人这话,就已经感到很意外了,她笑了笑。
萧景润望着她的笑容,问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你在笑什么?”
“我头一回听到有人跟我说,世界不会像我想的那样不公平。”江稚月道:“而且说这话的人,居然是会长您呢。”
“我和你一样。”萧景润只说,“但又不一样。”
江稚月抬起衣袖,抹了把脸,往右边跨了一步。
萧景润和她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抬头就能瞧见美洲豹呲着獠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丝帕,递了过去。
“擦擦。”
江稚月的脸糊得像只小花猫,睫毛上都挂着泥泞,说她刚在泥地里打过滚估计都没人不信。
她伸手接下,那股带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似乎连同他的体温一块盖在了她的脸上,她微低着头,像月牙似的下巴,明月般的脸庞。
萧景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迟迟不散。
江稚月提醒他的手受伤了,萧景润攥了下手心,道:“小伤口不碍事,当务之急,我们要想办法上去。”
冷风飘过,气温还没到达零度以下,萧景润都感觉到了冷意,更别提江稚月一个小姑娘了。
两人靠得越近,才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暖意。
萧景润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沉默半晌,不动声色地朝着江稚月的身边迈了一小步。
“我帮你挡风。”
“会长,你有打火机吗?”江稚月道:“这附近很多干树叶,我们把它们点着取暖,烧出的烟雾还能驱赶美洲豹。”
萧景润虽说不抽烟,在这种地方,打火机是必不可少的,他掏出一个崭新的银质打火机。
江稚月眼睛亮了亮,接过打火机,就忙活起来。
她把脚边的干树叶拢成一堆,一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岩壁,一边慢吞吞地挪动身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形暴露在美洲豹的视线中。
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小片落叶。
“要是待会儿有人来找我们,看到洞口冒烟,就能很快找到我们了。”江稚月这会儿不指望能爬上去,她得先取暖。
这里的夜晚太冷了,她没吃饭,身体的热量一点点下降,再加上体力消耗,风一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稚月扭过头,朝着没人的方向,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萧景润脱下外套,就披在了她身上。
“阿秋!”江稚月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阿秋阿秋阿秋……”好像有点停不下来了。
她鼻头通红,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这是她最狼狈的时刻。
萧景润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有那些上流人士的洁癖,他眉眼弯弯,暖笑道,“你刚才跑得太快了,病才刚好。”
他点燃了枯树叶。
江稚月却把外套还给他,捡起地上粗细不一的树枝扔了进去,希望这团火燃烧的慢一点,这是他们唯一能取暖的工具了。
美洲豹守在洞口不走,根本没有机会上去。
呛人的烟雾弥漫。
两只美洲豹爬了起来,围着洞口不断盘旋,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江稚月不敢掉以轻心,这种动物太聪明了,恐怕它们还没走,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守株待兔。
她摸了摸岩壁,上面覆盖着一层松软的泥土,“我们爬不上去,必须借用外部工具。”
万籁俱寂。
噼里啪啦燃烧得正旺的火堆,像极了营地那晚的景象,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
不过这一次,没了那些喧嚣的干扰,就只有他和她了。
萧景润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和她单独待在一块,一起掉入了这无人的陷阱里。
他抬头看着天空,缭绕的烟雾中覆盖着一层阴沉的黑。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一点都不美好。
与风花雪月无关。
摇曳的火光映照在她的小脸上,打下一片片微红浅影,江稚月一直摸索着岩壁,满手都是泥泞,脏污不堪,即便如此狼狈还是遮不住她美得惊心动魄的神韵。
一只虎视眈眈的美洲豹,依旧紧盯着她,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吼叫,江稚月这才不自然地绷紧了脸色,又往后退了退。
萧景润情不自禁的勾唇。
“你不必害怕,它们畏火,不会跳下来的。”
江稚月摇头,“这很不正常,它们是独居动物,不应该一起狩猎我们。”
“你是想说,它们就像提前知道我们回来的路,专程在这里等着我们吗?”萧景润直接明了,“有人要害我,那你算不算被我连累了?”
这就是江稚月想说的,却不能问出口的话。
这些人还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极度厌恶别人猜测他们的心思,打探隐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等他们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江稚月轻吐了口浊气,把手放在火堆上。
萧景润沉默了一会儿,倒没有隐瞒。
他盯着她,缓缓开口,“你和莲生走得那么近,他和你说过我的事吧,我父母的婚姻,是我父亲第三次婚姻,我不是萧家的独子,我还有四个哥哥。”
“我的大哥是我父亲第一任妻子的儿子,也是我父亲最属意的继承人,先夫人已经过世了,因为她没有家族的支持,承受不了外界的压力和家族的苛责。”
第155章 该死的,你跑哪去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萧父深爱着第一任妻子,而原配夫人就是个普通人,扛不住大家族的压力和规矩,在幼子年仅八岁时便自缢身亡。
萧父另娶新妇,和原配夫人有着酷似的面容,可还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再次分开。
直到萧景润的母亲出现了,不管是家世还是能力,都是万里挑一。
萧老爷子发话,萧父不想被踢出权力中心,要么就继续追求爱情,要么就老老实实去联姻。
这段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就注定了萧景润得不到萧父的关注。
“父亲经常让我谦让兄长,敬爱兄长,所以我和父亲,还有兄长一起出游,半道上遇到刺杀,父亲第一个反应也是护着兄长,把我推出去,要不是保镖护着我,十五年前那次在海外,我早就死了。”
萧景润笑道:“到了如今,我和兄长的关系已经到了,连父亲都难以维系的地步,父亲会在我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江稚月第一次听到萧家秘闻,这些是八卦上看不到的,媒体刊登萧家的照片都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萧景润号称在总统府长大的小太子爷,外祖家世庞大,母亲是兰登堡的风云人物。
江稚月见过很多家族联姻,但真没见过母族势力庞大的孩子还能被推出去挡枪的,万一萧景润死了,显而易见,谁会受益。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男人,萧景润道:“莲生很讨厌我,因为牧伯父一直支持我们萧家,像我和妍珠的关系一样,牧伯父自小和我母亲认识,我的外祖父是他的老师,我们的政治献金百分之二十来自他的支持。”
牧莲生的心态很好理解,不愿意低人一等,年轻气盛,谁愿意屈居人下?
何况牧父找了那么多情人,以至于牧莲生看着那张脸膈应,听到萧家这几个字就反感。
这也侧面证明了,这几大世家就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纽带,数百年的繁衍已经让彼此融入了各个层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道阻且长......
她或许真应该把萧景润之前的话当成幻听了,如果他真的想改变这个世界,撇开牧莲生不提,摆在他面前的还有秦楚顾三家。
这次活动,让多数人的身体上吃了苦,但对于他们的精神改造却并没有什么用。
而这种活动,萧景润已经承担了大部分的风险,她可以想到他在萧家面临的处境。
“我们会经过很多考验,才能成为合格的继承人。”萧景润看着她,却是道:“这其中都要付出很多代价,如果江稚月同学想达到某个目的,你也愿意付出代价吗?”
江稚月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萧景润清润的目光,隔着火光看着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稚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就靠着岩壁坐在男人身边,萧景润不是话多之人,只会在她的目光望过来时,和她对视一眼。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江稚月不会再有这么接近他的时候了,她可以趁机引出更多的话题,继续和萧景润攀谈。
但她什么都没说,和男人一样安静的坐着。
火堆仍旧烧得噼里啪啦直响,直到火堆熄灭了,萧景润才站起身来,他让江稚月乖乖待在原地,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绳索抛了上去。
江稚月刚想出声,他摇了摇头,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放下绳索让江稚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