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太太团的眼神都变了,连连夸赞:“顾夫人真是收了个极好的干女儿,比我家闺女还要聪明伶俐。”
江稚月握着笔,规矩地坐在茶岸边,掌心传来刺痛,担心血滴落在白纸上。
但“干女儿”几个字,还是令她握笔的手指忽地一紧,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后面几件藏品上,眼神暗了暗。
此时,江稚月又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叫她奉茶。
江稚月抬头,正是一个美妇人的视线。
精致的美妇人端着茶杯,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笑道:“这么聪明伶俐的幸运儿,我家仙儿都想和这孩子成为朋友。”
“你叫什么来着?”
美妇人缓缓道:“江稚月是吧?我经常听仙儿提起你。”
这位就是林母了。
林仙儿嚣张跋扈,心思全写在脸上,林母表面虽温婉柔和,轻声细语,眉眼的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敌意很明显。
奉茶是兰登堡的传统礼仪,由主家安排佣人双膝跪地,将茶杯高举过头,依次向贵客敬献茶水,以此彰显对客人的尊重和欢迎。
有心人不难发现江稚月手上的伤口,林母让她奉茶,还特意吩咐佣人盛上最滚烫的茶水,江稚月的手本就受伤,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
就连顾夫人都轻皱了下眉。
林母和贵妇们说笑着,浑然不在意,还提起了贫民窟的事,瞧了白母一眼。
白母自然联想到了白妍珠的烦心事。
为了这段联姻,白家千方百计地防范,没想到竟被一个小女佣钻了空子,白妍珠都没和秦肆有过共处,偏偏这两人共度了一个月。
二人看似没有纠葛,谁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婚约要提上日程了,身为准女婿的秦肆,却迟迟没有反应。
林母凭借林盛两家的支持,敢于绵里藏针,不给顾夫人面子,白母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即便有心折辱,也只能冷眼旁观。
“还愣着干什么,我和顾夫人好比亲姐妹,她的干女儿就是我的干女儿,还喝不到干女儿的一口茶水吗?”林母捂着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女佣跪地奉茶,这在贵妇们眼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虽说江稚月年纪小,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智慧,得了顾夫人几分另眼相待。
出身卑贱,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母有意羞辱她,顾夫人还犯不着为了她翻脸。
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这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黑衣夫人,突然开口,“盛瑶,你跑题了。”
林母扬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这话一落,贵妇们都看向了黑衣夫人,仔细看去,眼里充满畏惧。
她和顾夫人一同坐在主位,江稚月就听到林母恭敬地唤她,“秦夫人。”
秦夫人并未理会,和顾夫人交流着拍卖会的事,多瞧了江稚月两眼。
顾夫人心领神会,安排江稚月再写一份介绍表交给秦夫人,随后吩咐她离开。
江稚月走远了,却仍是听到林母的声音,轻蔑又不屑地传来,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公主脸,丫鬟命。”
这话不知在咒骂谁,旁边传来一阵哄笑。
“公主脸,丫鬟命。”
第272章 倔强而美丽
江稚月离开厅堂,走了后花园的小路去往佣人大楼,夜风轻拂,这里宛如顾宅夜晚静谧的港湾。
小时候,每当受了委屈,江稚月便会走这条路发泄情绪,等走到花园尽头时,脸上的泪水也已风干。
眼泪,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示弱的手段。
每当顾兆野想对她做些什么,江稚月就会把这手段用在顾兆野身上,但她今晚情绪格外低落,各种积累的负面情绪达到了顶点。
她直视林母那双眼睛时,心中已然猜到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出自谁手。
这位林母和林仙儿简直如出一辙,热衷于凭借着手中的权势去压制他人,林母更擅长于玩弄借刀杀人这样阴险狡诈的手段。
面对林母至高无上的权利时,江稚月却感觉到内心深处没有了以往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敌我斗争,就是不死不休。
一旦成为她们的敌人,小人物欲逃脱死亡的命运,唯有将大人物拉下马。
早知楚君越行事这么迟缓,她不如以匿名的方式揭露林骏的恶行,再不济交给萧景润处理……这样一来,都高效许多。
可萧景润做事神秘,不按规矩和常理出牌,事先不会通知她任何决策,江稚月难免被对方坑到,自然又提防了一手。
盛怀安?
不知道为什么,江稚月想到了男人白日的话,他有一个姑姑叫盛月,五岁那年就走丢了,生死未卜。
林仙儿和林骏不敢公开和盛家攀关系,因为彼时盛父身体强壮,把控着盛家。
盛老爷子不敢公然偏心,林家兄妹自然不敢跟盛家攀亲带故。
如今的盛父身体衰败,林家等人顺势席卷而来。
江稚月必须阻止她们和盛家、楚家有任何瓜葛,一旦林家的势头在未来某天超越了顾家,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即便是顾夫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她。
还有这场拍卖会,一场以真假古董为名的“骗局”而已。
不过在贵族们眼里,这根本算不上骗局,毕竟这个国度的规则都由他们制定,古董的真假,价值,不正是他们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吗?
掌权者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
人类赋予死物以价值,而人的身份高贵与否,则取决于这份价值的高低。
整个晚上,江稚月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体上的酸痛,精神上的紧绷,还有顾夫人那句“干女儿。”
江稚月感觉自己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交易品。
翌日清晨,管家把江稚月叫了过去,等了半天,迟迟不见顾夫人,便把她打发回去。
后花园的小路上,手机震动着,江稚月掏出手机,碰到伤口,一阵刺痛席卷全身。
她强忍着那股未消的酸痛感,疼得几乎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一阵风吹过,不知是不是情绪突来的释放,屏幕一闪一闪,江稚月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拉下衣角,瞧清楚了脖上的痕迹。
一圈泛着淤紫的勒痕,尤为吓人。
她闭上了眼睛,很轻很轻地几声低抽,手机仍在震动。
女孩再抬头时,眼尾不见红,接起了顾兆野的电话。
顾兆野每天跟她汇报日常工作,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还有告诉她,牧莲生的父亲要结婚了,嘱咐他不在家,不准去参加。
江稚月自是应和,顾兆野又嘀咕咕地告诉她,这段时间他回不了,母亲和父亲都不许他回国,非要他在工地学习。
江稚月又是应和,几句下来,顾兆野要和她开视频。
江稚月高举着手机,镜头黑暗,从屏幕里反光照着她脖子上的痕迹,她看得很仔细,从屏幕中黑暗的一角里,反射看到了一抹来自身后的身影。
江稚月微微眯了眯眸,那张无害的小脸,当真是清纯极了。
尤其是她委屈,而压抑自己的模样。
明明受了那么苦,却强忍着眼泪不落。
顾兆野察觉到什么追问着,她也什么都没说,挂断电话。
但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心房,江稚月突然加快脚步,匆匆离开后花园,随后因为走得过于急促,喘息中仿佛那股窒息感再次袭来。
她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也顺势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男人那妖冶的身影在树后静立了许久,才缓缓地走出来。
风过无声,他非常清楚地听到她的喘息声,往前走一步,距离越近,喘息声更是不止,就好像濒临缺氧将死的鱼儿。
这是条诱人的小鱼儿。
她弯着腰,曼妙的身材曲线毕露无遗。
最显眼永远都是她的胸口。
牧莲生自诩为善于伪装的人,很多时候,分不清楚江稚月究竟是装的还是天生如此,可怜又可爱,可爱又可恨。
江稚月弯着身子,从后看去,她脖子上一圈勒痕清晰可见,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形容。
光是那留下的痕迹,都能想象她经历的一切多么危险。
牧莲生更倾向于后者。
他放轻了脚步,停在身后,冰凉的指尖轻轻一触女孩柔软的颈项,那浸入骨髓的凉意瞬间袭来。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苍白修长,优雅的身姿倒影在地面,犹如一抹摇曳的鬼影。
牧莲生身上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浓郁幽香,这香气在静谧的空气中格外清幽,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入一个诡秘旋涡。
江稚月猛然回头,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她仍在喘气,喘息声更大了,一声又一声。
苍白的小脸,挂在眼尾的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