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江稚月仔细翻阅了全部能搜集到的钟署长曾经调查过的刑事案件,将对方的履历更是反复研读了数十遍。
  她捕捉到了一条极易被忽略的线索:钟署长十八九岁出头时,曾被委派至北西里州国立警察大学,研学过一段时间。
  盛老爷子的原配夫人素来行事低调,婚前婚后都未有照片在网上曝光,但是盛父曾说过,江婉柔的眉眼像极了原配夫人。
  不妨大胆假设,钟署长曾经在研学期间,见过彼时还未嫁入盛家的原配夫人,在追查卧龙村惨案时,某个细节致使他对江婉柔的身份产生怀疑......
  那么,推测就合理了。
  钟署长作为逻辑史学科的高材生,真让他循着线索深入探查,真相早已水落石出。
  谜底藏在细节里。
  江稚月斩钉截铁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斩断了钟仁脑海的全部猜测。
  “钟署长到底因何而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藏在五天后的庆典仪式上,钟仁先生,我不强求您一定要亲自出面证明什么,但是,我不得不郑重提醒你,当凶手的儿子佩戴上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勋章时……”
  江稚月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钟仁,那一双明亮的瞳仁,像是星火般燃起的光,似有燎原大势。
  这句话更是斩断钟仁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我们都将意味着失败。”
  ......
  此女小小年纪,声声句句,震聋发聩。
  他为了含冤而死的父亲,她为了颠沛流离的母亲。
  三言两语,钟仁何尝不会共情。
  他原本愤恨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少女每一字每一句都徘徊耳旁,身为兰登堡公民,众所周知,庆典仪式意味着权力交接。
  每一次庆典仪式的开展,短说十几年,长达二三十年。
  国宫殿堂的金顶上,辉煌灯火亮起,代表统领全兰登堡人民的家族,又要换主人了。
  盛家!盛家!
  钟仁几乎是听到这个名字,便想起了有关三十多年前的回忆。
  他怎么敢忘!
  宴会结束后,那么反常的一幕!
  “是我害死父亲的,我终于明白了......”
  钟仁慢慢抬起那张惨白的脸,干裂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无力抓挠着脏污的发,脸上流出血泪,“都说得通了,一定是因为我的提醒,父亲想到了江婉柔.......”
  “你说得对!一定是这样的!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我!都是我害死了父亲!是我啊!是我是我!!!”
  .....
  药剂无法平息男人的激动。
  一针强烈的镇定剂,无法阻止钟仁全身抽搐的颤抖。
  江稚月抓住他的肩膀,眼里的坚毅逼人得发烫,“谎言能编织出暂时的美好,真相就是血淋淋的事实,一柄将人心刺得鲜血淋漓的快刀。”
  “这把刀不仅刺入了你的身体,更刺入了我的母亲和无数像你父亲那样的人,告诉我,你看到的,把你看到的全部告诉我。”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将这把利刃亲手还给他们。”
  “我......”钟仁直视着女孩的眼睛,肩膀在剧烈颤抖,抬起布满伤痕的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宴会......”
  他吐出两个字。
  江稚月急问,“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钟仁刚要开口,身体猛然抽搐起来,原本抓住江稚月的手也无力垂落。
  他的身体似被一股强烈电流划过,嘴里涌出白沫,双眼的瞳孔以惊人的速度涣散。
  “士兵,叫医生!快叫医生!”江稚月急唤。
  精神科某些治疗方法,极大程度上都会给病人造来不可逆转的损伤,江稚月提醒了楚君越。
  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却在钟仁身上加大了剂量,她迅速撸起男人两边的袖子,裤腿,手臂小腿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针孔,不明显的痕迹。
  “你中毒了,刚才有谁来过这?”江稚月脸色变了,这哪是一针镇定剂,这起码上了七八针的剂量,这足以要了钟仁的命。
  针孔分别藏在不显眼的地方,这个做手脚的人太匆忙,他是忘了人体承受不住药剂的剂量,皮肤会率先显现出来,呈青紫发黑的圆柱点呈列在肌肤。
  钟仁瞳孔持续扩散,他没听清楚女孩在说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着江稚月的胳膊。
  他相信了她的话。
  没错,那些人不会放过他,哪怕他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就连父亲所蒙受的冤屈也可以遗忘。
  “我、不、敢、忘......”他努力艰难发出声音,“我,我从,从来没有.....忘记......”
  “宴会....结束......喷泉池,我和你母亲在......”
  钟仁努力想告诉女孩目睹的一切,话到嘴边,溢出来的话成了血水。
  江稚月嘴唇紧咬,吞咽间全是干涩,口腔里亦满是血腥味,这最后一环,她绝不能功亏一篑。
  医生迟迟不来,她索性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小刀,利落划破男人胳膊上泛出青黑色的皮肤。
  红色的血霎时涌出,混着浑浊的白灰色液体。
  那蚀骨的刺痛,狠狠穿透了钟仁的意识,迫使他再次睁开双眼。
  “活下去。”
  一个模糊而坚定的声音在告诉他,“活着走到他们面前,揭露这一切,不要仅仅告诉我,而是要让千千万万的人都知道,为你父亲伸冤,还你父亲一个公平。”
  “由你钟仁,亲手去做。”
  第341章 杀机
  .....
  “军部有令,所有值班医生迅速到大厅集合,不得延误!”
  一阵刺耳的广播声打破医院忙碌的气氛,传遍每个角落。
  繁忙的诊疗科,众人都不知什么情况,就见大门开始缓缓降下。
  如一道巨大的屏障即将合拢,将外界和内部隔绝开来。
  “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大门锁了!难道又发生暴乱了吗?”
  “你听错了吧,是军部的人叫我们去大厅集合,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里就是个神经病医院,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边说,众人放下手中的事便出去了,唯有一道身影落后,有人回头喊了一声,“李医师,你快别忙了,我们这儿都被楚家的私军接管了,他们找我们肯定是大事,最好别得罪他们。”
  唤李医师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众人,手上拿着根试剂,便将药剂小心翼翼倒入了水池,连声应道:“马上马上。”
  门一开,外头的声音涌入而来。
  “听说负一层出事了,有人死了。”
  “不会吧,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负一层住的都是什么人啊,除了他们发疯杀死别人,还能有谁伤害他们?”
  “不知道,不过听说楚家派了楚少爷来治理,你们谁见过那位楚少爷啊?”
  “我们可没那么幸运见到楚少爷,除了钟仁的几个主治医师。”
  话声,渐渐远去。
  李医师脱下白大褂,顺势朝外头走,他一直远远落在后面,到了人流分叉的长廊上,他眼中闪过一抹晦暗,躲到了长柱后,毫不犹豫便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连头都不敢回,从长廊往下看,各处的出口都在封锁,士兵依次检查行医证。
  李医师近乎是以小跑的速度,继续朝着秘密出口逃离,就在他抵达终点,拉开铁门的刹那。
  一柄黑色手枪直直抵住了他脑袋,从门后阴影中走出来的男人,军靴踩在地上悄无声息。
  他走的每一个节拍,无异踩在了李医师的心尖上。
  “楚,楚少爷......”显然吓了一大跳。
  楚君越眉梢微动,“急着去哪?”
  李医师心跳如擂鼓,眼神不自觉地四处乱瞟,根本不敢和那双锋利的眼睛对视。
  “楚少爷,您这是?”
  “所有人都必须前往大厅集合,广播通知不管用,你的耳朵有问题?”楚君越上前一步,枪口抵在李医师的额头上,李医师瞬间不能动弹。
  手指扣在扳机,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楚君越看起来没有杀意,只是警告。
  就在李医师意图逃跑时,求饶声立刻响彻整层楼,从男人身后涌出来的士兵,立即逮捕了他。
  “冤枉啊!楚少爷!我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您要抓我去哪,我什么都没有做!楚少爷,我没有想逃跑,您放过我啊,您不能无缘无故抓我!”
  “我没有杀人!不关我的事!”
  ....
  “是张署长叫我做的!我家里人犯过事,落到他手上,我也没办法啊!”
  “我不是故意帮钟仁加重剂量的,都是张署长威胁我啊!是他叫我必须除掉钟仁!”
  “我没想杀人,这并非我本意,冤枉啊!!冤枉!!!”
  .....
  求饶声,愈演愈烈。
  众医师再次看到李医师,直接被拖到了医院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