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何其殊这才明白,昨天在仙音台上,锦瑟为什么会对他说“那个人可能比较危险”,看来自己除了朱雀、另外秘密地带上某个人,实在是明智之举。
  这时候唐非喜滋滋地从外面回来,正撞上何其殊警备的目光。
  何其殊沉声道:“唐非,你知道三刀是受了谁的委托来刺杀本王吗?他可曾对你讲过?”
  唐非笑道:“庄王,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啦!不过我要告诉你,杀手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即便是对最亲密的人,也不会暴露委托人的身份。所以,当金鱼被揭穿的时候,我的惊奇并不比你少。”
  何其殊哼了一声,又问:“真正的三刀和你是什么关系?”
  “真正的三刀?你是说唐然吧?就像锦瑟姑娘所说,我们的关系非常密切。因为他是我哥。”唐非自豪地说,转而又对锦瑟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密切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锦瑟笑道:“因为你和前一个三刀做事风格根本南辕北辙。那个叫唐然的三刀十分狂傲和贪婪,接受的任务,委托金从不低于五百两;猫尾信发出后,也至少在七天后才会行动——他总是给猎物足够多的时间去想办法逃命,尽管再多的准备时间往往都无济于事。但是你唐非不同,行事张扬随意、迫不及待,打着三刀的名号满帝都招摇。所以我想,你一定是为了引起真三刀的注意才这样做。”
  唐非心服口服地道:“的确,我就是想引起唐然的注意。”
  锦瑟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唐然已经死了么?”
  唐非立刻大声道:“怎么可能?!唐然可是很强的,所谓‘三刀无命’的传说,你们不可能没听说过吧。况且他的信使还好好地活着!”说到这,唐非才想起注意那条黑猫,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它已经乖巧地伏在锦瑟的脚下,盹着了,仿佛她才是它的主人。唐非不禁暗暗惊奇:锦瑟的驯兽之术竟是这等不动声色。
  锦瑟悠然笑道:“陈旧的传说从来就是为了造就新的英雄而破灭。‘三刀无命’的神话已经被某人打破了。”
  唐非不肯相信:“胡说!你知道他的第四刀有多可怕吗?!相比于那个来说,前三刀简直就是玩耍!”
  雪千寻蓦地想起那天晚上,昔日里那个魔王般的西风忽然变得很虚弱的样子。
  锦瑟望了一眼朱雀,悠悠道:“虽然没看见,但我猜得到:世界上最令人始料不及、难以应对的,莫过于,一个向来标榜光明磊落而又狂傲清高的人、突然之间变得卑鄙无耻。”
  唐非猛然一震,脸上变了颜色。
  锦瑟笑了:“看来我猜对了。其实唐然的第四刀,是淬了剧毒的暗器飞刀。‘月如钩’的形状很适合飞旋,不是么?”
  唐非渗出冷汗,道:“不错,唐然有上弦与下弦两把‘月如钩’,淬了剧毒的月如钩的第四刀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从他的第四刀下逃出生天。”
  锦瑟无奈地笑道:“还真是顽固的人呢!就对唐然那么有自信?”
  “那当然!他绝对不会输!”唐非激动地吼道:“没有他的尸体不是么?连你们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不是么?!”
  锦瑟询问似的望了望何其殊。何其殊起身,悠悠道:“的确,与其说三刀死了,倒不如说他凭空失踪了。所以,你的出现曾一度让本王怀疑:三刀回来了。”
  唐非喜不自禁,开心地叫道:“怎么样,他不可能死的吧!庄王,我不得不提醒你,倘若金鱼已经一次付清了所有的酬金,那么即便委托人死了,唐然也还是会完成他的任务!——杀手的原则,也是神圣不容动摇的。”
  何其殊嘲讽地笑道:“没有那种可能。既然那个人说三刀死了,三刀就一定是死了。见不见到尸体根本无所谓。”
  唐非惊道:“那个人是谁?”
  锦瑟接口道:“看见第四刀的人——西风。想必你在房顶也听到了,在我们逍遥神教,庄王是与龙吻教主同尊的领导者,而在唐然执行任务的那天,负责守护庄王的,便是我们的大祭司西风。你若是心中有怨恨,尽管去向她索命吧。”
  朱雀急道:“锦瑟,你叫他找祭司大人做什么?”
  锦瑟冷冷笑道:“为了惩罚唐非不可饶恕的错误。”
  唐非不解,问道:“惩罚我?难道你不是帮我么?”
  朱雀道:“不要痴人说梦了,你去找西风大人就只有死路一条。锦瑟这是借刀杀人,你还蒙在鼓里!”
  唐非更加困惑:“为什么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锦瑟要害我?”
  锦瑟邪邪一笑:“自从我接管春江院以来,从来没有饶过惹哭我手下姑娘的男人。唐非你不会忘了吧,有一天晚上,你一连欺负了我们春江院四位红牌姑娘。这笔帐,我可一直记着呢,因为这也许是我离开春江院以前,能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朱雀不忍再添无辜的人命,遂对锦瑟悄声道:“你就不能原谅他么?唐非若是向西风寻仇,必死无疑啊。”
  锦瑟毫不动容,朗声道:“说了是不可饶恕的错。”
  朱雀恨恨一跺脚,又来劝唐非:“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唐然是拿了委托人的钱才为委托人拼命;庄王作为猎物当然也有权利拒绝坐以待毙;而西风,她是为主公效命,这也完全无可厚非!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赌上性命的决斗总是在所难免的。倘若技不如人死在对手剑下,就只有愿赌服输的份!唐然死在他‘神圣的’的刺杀任务之中,是死得其所,死得壮烈,你若是替他报仇,反倒是侮辱了他的杀手职业!”
  朱雀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唐非听得越发糊涂,但他发现朱雀眼眸因焦急而显得晶莹闪亮,心尖软了起来,就只会频频点头。
  最后朱雀终于放下心来,缓和语气道:“太好了,你终于明白了。”
  唐非十分坚定地道:“我终于明白了!倘若唐然果真是死在了西风的手下,我唐非绝不会冤冤相报,那样唐然也会觉得没面子。所以——”唐非加重了语气,郑重其事地:“我要以唐非个人的名义,赌上唐非个人的性命,与西风进行决斗!”
  朱雀绝望地捂住脸,喃喃念道:“这家伙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讲话啊?”
  锦瑟掩口轻笑,提醒唐非:“你最好在决斗之前,先把欠如花的钱给还了,如果以后没机会了,如花会不高兴的。”
  唐非直面锦瑟,从容自若,朗声道:“如花其实是个好姑娘,唐非既然已经亲过她,就绝对不会辜负她!岂止是还钱,只要她欢心,唐非会全力以赴,做任何她想要我做的事。”
  锦瑟笑道:“我想她除了要你还钱,并不需要你做其他事。既然你还有些良心,我就网开一面,这样:你与西风决斗,最终若是死了,我替你收尸,假如幸存下来,我也不再追究你犯的错误!”
  朱雀还想再进行劝阻,何其殊站起身来,响亮地拍了拍掌,道:“很好!决斗的事情,本王替西风定了。如果你赢,本王无话可说,如果你输了,本王答应你不让西风要你的命,但是,你得从此效命于逍遥神教!”
  既然唐非也知道了逍遥神教的秘密,不让他死的话,当然就只有收为己用咯。但唐非喜欢自由自在,生性最怕束缚,问他要钱他不怕,但何其殊企图把他拴在逍遥神教却令他颇为苦恼——苦恼二字,明显地写在他脸上。
  何其殊道:“怎么?怕了?”
  唐非一挺胸脯,其声朗朗:“当然不怕,因为我不会输的!忘了告诉你们,从小到大我与唐然比武总计一百零八场,我与他各胜五十场,打平八场,所以,与西风交手之后我自然就能知道,唐然是死是活!”
  朱雀仍然企图劝阻唐非,锦瑟道:“唐非输了也不会丧命,你还在担心什么?难道其实是担心西风?呵,身为堂堂逍遥神教地位仅次于王爷和龙吻教主的大祭司,如果连唐非也打不赢,那么她也别想安稳地留在那个位置了。离开春江院以后,我可是会闲得很呢。”
  “你想争夺大祭司之位?”朱雀惊道,“锦瑟,你太狂妄了,西风大祭司绝对不会输与任何人。”
  锦瑟嫣然一笑:“所以,你更没有理由阻止这场决斗了。如今逍遥神教已经与水月宫结下梁子。难道你不觉得,在与水月宫对决之前,让西风收服唐非,对我们逍遥神教是一件大好事么?唐非可绝对是个人才呢!”
  “人才?他?”朱雀审视唐非,令唐非羞红了脸。
  于是唐非与西风的决斗就此敲定,定于三日之后,帝都东部的凌波湖。
  唐非带着他的信使黑猫离开映雪阁后,何其殊也起身告辞,出门时,他迅速地瞥了雪千寻,方才她一直插不上嘴,乖巧如小兽般偎在锦瑟身后,何其殊不禁微微一笑,眼底流出温柔。
  朱雀跟在何其殊身后,不料刚到门口,却发现脚踝被锦瑟的两条毒蛇缠住了,她一怔,回头望向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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