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锦瑟恼她。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一种情愫。
寒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清晰可辨的“啧”。
倾夜默然一叹:“抱歉,又带给你麻烦。”她只是抬手点了自己的止血穴道,并未使用“枯木逢春”。对待自己,倾夜一如既往地吝惜赎价。
鹦鹉望着这一切,金色的眼珠幽幽泛光。
“只是这样便心疼了?”鹦鹉带着淡淡的戏谑。
倾夜终于妥协,道:“梦晶可以给你。条件是,你立刻以真身来见。我甚至不需要你将眼罩摘下。”
未等鹦鹉答话,寒冰不自禁地道:“仅此而已?”
然,正是这个“仅此而已”,竟意外地难住了东王。
沉默了片刻,鹦鹉终于开口,缓缓道:“待你主动念及我,我自会赤诚相见。甚至、除去一切屏障。”
倾夜不肯更多妥协:“条件我已开出。你若不允,那梦晶当然不可能给你。你若再伤害我的暗士,作为暗主,我必定竭力将她保全——直至我生命耗尽。”
鹦鹉道:“一个暗士,值得你庇护到这个地步?”
倾夜道:“我只有她这一个暗士,我们缔结的是永不分离的羁绊。”
鹦鹉咯咯叫了两声,像是冷笑:“从来不知,暗士法则竟有如此浪漫的诠释。永、不、分、离……呵……”
倾夜道:“建议你考虑。”
鹦鹉陷入了沉默,而操控这只灵禽的幕后者,则不得不承认倾夜已经完全反败为胜。
只因东王还是不能够现身!
——这不是她期待的重逢方式!
“花倾夜,你我迟早会相见。到那时,把梦晶给我。”东王只得妥协,鹦鹉的声音都显得温和许多。
倾夜乘胜追击:“我不保证到那时梦晶依然完整。”
鹦鹉斩钉截铁地道:“这颗梦晶有多么不完整,东方巫美就有多么残缺。只要梦晶完好,我保证那个病美人锦衣玉食,安然无恙。”这是她保留的最后一方阵地,绝不容许倾夜占领,哪怕让倾夜怨恨她的趁机要挟。接着,鹦鹉又对寒冰道:“我得到梦晶之后,定会邀你一同解读。在那之前,还请阁下耐心等待。相信我,这段时间,将是你人生最后一段美好的光阴。”
北王冷冷一笑:“障目不必危言耸听。用这种话敷衍寒冰,也太瞧人不起了。望你尽早得回梦晶,在下对它越来越期待了。”
“但愿。”鹦鹉言简意赅,“那么,明日赌博再会。”说完,毫不驻留,振翅飞远。红胡子的尸体则随着尸巫的离去,砰然倒地。
北王望着地上无头的尸体,幽幽一叹:“痴人。听说这是他看到障目眼睛的代价。好奇心这个东西啊……”说到这,忽然神色一凛,心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西风轻飘飘道:“阁下的好奇心,并不比红胡子小。”
北王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幽幽冷笑,而声音却禁不住微颤:“彼此彼此。”接着向属下一挥手,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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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花肝儿都要碎了。
东王是个强硬妹子,非得逆着老花,戳她禁地。
163☪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失落的剑神
◎“他自称——执剑者。”◎
北王走后,伊心慈忙上前为倾夜处理伤口。
玉良有些愧疚,道:“只怪在下无能。”
倾夜道:“北冥织娘情急之下不择手段,她已是绝顶高手,却亲自给你施以迷药。你自然是防不胜防。”说完,又对伊心慈道:“小伊,即使你不针刺瘟神昏睡穴,北冥织娘也有办法叫他入眠。一个‘潜梦者’,岂能不精心研习催眠之术?”
伊心慈感激地望着倾夜,只有默默点头。她知道,倾夜怕她对瘟神之死以及由此引发的一连串麻烦感到不安,一向寡言的她,才特意详加解释。
西风施施然走到玉良面前。玉良看着她,很想做出为父慈祥庄严的姿态,可是面对那张清冷的面容,怎么也不能如愿。正打算找一个恰当的开场白,却听西风嗓音清澈地唤了一声:“父亲。”
她叫得如此自然,神色也那样从容,就好像自幼就叫惯了这个人一般,毫无父女相认初刻的生涩与激动。
玉良百感交集,眼眶发胀:“澈、澈儿……”这些年他铭记于心的,当然是西风的真名——玉澈。
“和我们一起罢。”西风淡淡道,“进去收拾下东西。”是坚定到不容置疑的语气。
玉良一切的感动霎时化为云烟,心里只有一句话:臭丫头,这是命令你老子吗?
玉楼不做声,兀自进屋替父亲把随身之物收拾妥当。
倾夜对玉良道:“锦瑟说,你有话与我讲。回去说。”
玉良没有推辞的理由,爽快地与众人一起返回王宫。而玲珑则回到自己的下榻之所。
回到休憩地,何其雅让出自己的寝殿给玉良,道:“晚辈无眠,本就不需要卧房。我还是在中庭里……”他想说赏月,却想起深海之下没有月光,不禁解嘲地摇了摇头。
玉良早发现何其雅不是活生生的人,更注意他翩翩潇洒、一表人才,便问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第一次听人叫自己少侠,何其雅有些不适意,谦谦笑道:“说来我与前辈算是仇家。晚辈姓何,名其雅。”
玉良脱口道:“是小女澈儿的未婚夫?”
如果何其雅体内有正常的血液,此刻一定会面红耳赤。然而,他的局促还是显露了出来,慌忙道:“我现在不人不鬼,早已配不上令媛。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玉良轻轻一叹,道:“你自称是我仇家,何仇之有?屠魔令的发动者与执行者都不是你,你不过恰好生在帝王家罢了。你本是人中龙凤,却少年早逝。其实人也好、鬼也罢,都是一颗灵魂寄托的方式。假如你与小女仍是两情相悦,为父对这桩婚事绝无阻拦之理。”
何其雅呆了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语无伦次道:“大人,您、您真的是太……太开明了。”
玉良看出何其雅的激动,道:“你二人果然仍是两情相悦么?”
何其雅连忙摆手,道:“没、绝没有。事实上,我们从来不曾两情相悦。不过,倘若此生还算有缘,能与令媛结为兄妹之情,小生于愿足矣。”
西风走到何其雅面前,何其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西风望着他,一片诚挚,清淡温暖的声音响起:“多谢何兄赤子之心,我待你,将与自家兄长无异。”
何其雅微微一怔,转而化为感慨的一笑,道:“也多谢玉澈妹妹不嫌哥哥是个活死人。”
玉楼稍微清了清喉咙,小心地对玉良透露:“父亲,其实西风和千寻表妹……很要好。”
玉良看了一眼雪千寻,目露怜爱,道:“看得出,她姊妹二人情谊甚厚。”
玉楼正色道:“比父亲您想象的还要厚。厚许多许……”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他的嘴唇便被一股柔和的剑气拍了一下,不是很痛,却也突然麻了一下。他抬头看见西风警告的目光,确定这股剑气果然由她发出,眼神里便也流露出些许不满,咬牙道:“你这丫头……”
何其雅心中一紧,悄悄腹诽:“澈妹对待自家兄长,也很不怎么样啊。”
西风未搭玉楼的话,迎上玉良询问的目光,神色如常,并依然轻轻握着雪千寻的手,好像随时随地牵着她已经成了习惯。
玉良熟识倾夜,对她的情史也颇有耳闻,再看女儿和侄女这情形,一下子就明白了玉楼的意思,望着雪千寻的目光,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不行!你们……”忽然,玉良态度强硬起来。
“父亲,”没等玉良把话说完,西风打断了他,轻缓而坚定地道,“请不要干涉我的事。您反对,也是没用的。”
玉良愣了一下,没想到西风就这样毫不犹豫并轻描淡写地驳回自己,他有些寒心,却仍要申明他的立场:“澈儿,为父并非死守世俗伦常之人。可是……”
“父亲如此开明,实属难得。”西风再度打断她,温和浅笑,“但不必再言‘可是’。”
玉良心中一震,愕然无语。面对清淡娴静的女儿,只见她一派坦然和毫不妥协,玉良唯有轻叹一声,终究无法摆出厉色。回想自己这浪迹天涯的十余载,委实内疚。他痴迷剑术,对儿女情长素来淡泊。在遇见夙沙行芷以前,他原以为自己便就那样一世孤行、仗剑天涯。是夙沙家那个非长生的女子,彻底地改变了他。成家之后,玉良也曾决意安享阖家之欢,陪伴爱妻终老。不料,他的人生竟在孪生儿女降生的那一天发生了巨变。
在夙沙行芷临盆之前,便有占星师道,那腹中的一个胎儿,是“多出来的”。玉良夫妇不能理解那“多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含义。直到儿女降生的同一天里,夙沙族长的女儿竟然也提前出世,那一日,占星师再度发出警示:孪生子中的女孩,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是本来不该存在于世的生命。她是另一颗灵魂的伴和盾,为之而生,亦为之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