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花倾夜本是凝望她惆怅的面庞望得有些痴，听完锦瑟这句话便即眉宇微蹙，漠然偏过脸去，神色十分冷傲。然而，她的手却一刻也没松地勾着锦瑟的尾指。
锦瑟原想揶揄她几句，但见她的侧脸如雕塑般精致，白皙的高颈被日光照得通透，竟禁不住心下怦然，早忘了想说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面颊，再刻意缓缓摇着互勾的手指，故示轻松。便在这时，花倾夜忽然用了力，蓦地将锦瑟五指扣紧，并顺势把她整个人带到自己臂弯。
一瞬间，两人近得可以感受对方的鼻息。
花倾夜吹气如兰，语调沉静：“行得并不急，你却喘得急促。可是娇躯有何不适，待我为你诊治诊治？”
锦瑟即刻道：“我惬意得很，并无半点气喘。”
花倾夜贴得更近，仿佛侧耳倾听了一下，蓦地唇角微挑，却不吐一字，只是静静凝望她。锦瑟好像中了她的咒，一时冻住了身体。却唯独心是烫的，剧烈地跳。花倾夜将指尖轻轻覆在锦瑟的唇上，笑意更深，似在说，你此刻岂不气息正凌乱？
她的眸子如星辰般夺目，又似烟波缥缈。锦瑟只觉一旦被她眸光笼住，便从此给攫去了魂魄。更何况，她的气息也随那炽烈目光生了变化，越发妖魅灼人。霎时间，锦瑟竟无端地生出一阵惴惴。在这恍若天人的风姿面前，曾有多少男女为之沉湎？自己不过也是其中之一罢？
花倾夜似对锦瑟的变化极度敏感，忽觉她心绪波澜，顿时也神色微动。
锦瑟轻叹。
花倾夜忙问：“如何又叹息？”
锦瑟却只摇了摇头。
夜的芬芳被冷风吹散。她轻轻松开锦瑟的身体，只有手指仍不肯放弃勾着她。
“锦瑟……”花倾夜轻声，语调无限温柔，“想要你多笑一笑。更想看到你因我心跳。”她声音变低，几不可闻。
锦瑟抬首瞧她时，她早扭过脸去，只给锦瑟看到粉得剔透的耳缘。锦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乐。
“笑什么？”花倾夜故作淡定。
锦瑟道：“笑你的红耳朵。”
花倾夜扭头望她一眼，目光里都是抗议。
锦瑟道：“你一时像危险的野兽，一时又像可怜的小笨兽。”
花倾夜面无表情，目光飘远，像思索，更像淡漠。锦瑟道她又是倨傲。不料，花倾夜却幽幽开了口。
“我没有一刻不想拥你入怀。倘若我是危险的野兽，你这便试试从我身边走开。”她的掌心传来温暖的力量。
锦瑟蹙眉。此人表白起来都很像恐吓。
花倾夜又道：“然而，你若不肯接纳我，我便实在是天下最可怜的。”说着，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瞬间挂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一恍又被她眨了回去，无痕无迹，悄没声息。
锦瑟握了握她的手，柔声轻道：“笨。”
花倾夜未再开口。
寒风猎猎，两人十指相扣，却仿佛行在春光里。
气流将那股煦春般的馨香带向远处，被敏锐的嗅兽瞬间捕捉。在二人视野的死角，正有几双如电的目光紧密地观察着她们。
一线春峡。萧姚与罗布战得紧。战场爆发的杀气终于惊动了西风诸人，他们等不及花倾夜和锦瑟归队，留下银狐小雪传信，便赶往一线春峡。
那杀气蔓延两里之遥，自然非同寻常。未见酣战之人，先见到了西王罗布的武器——那明明皆是活生生的人，却都仿佛化身嗜血如狂的修罗，个个眸子充斥着血红。
“有些傀儡是东海的部下。”空逝水低低念了一句，眸中按捺着愤恨和痛惜。
相形之下，现任的东王萧姚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不论攻上来的是西王原有的傀儡，还是被他临时降伏的东海部下，萧姚皆毫不留情地予以斩杀。厮战激烈，及至此刻，整个峡谷被惨呼和血腥笼罩，渐渐地，更有一种诡异森气悄然弥漫。
“呀，那个人的身躯好庞大！”伊心慈发现了罗峰，讶然轻呼。
西风喃喃道：“那个人也是傀儡么？好像很被罗布爱护，明明战斗力最强，却稍遇有危险便被操纵回后方。”
空逝水道：“此人名叫罗峰，乃罗布的胞弟，他曾是西海名声最大的龙族霸王，据说十年前被萧姚夺走了龙魄。没想到，竟被西海的神医救活，并被罗布制成了傀儡。”
说话间，西王与东王两方又有更多援兵加入战团。罗布疯狂降伏东海的人丁，使其成为新的傀儡倒戈东王。血腥味越来越浓，活人一个个栽倒，傀儡亦相继死亡，尸体越积越多，蓄积在峡谷中阴森鬼气变得愈加浓烈。
终于，战斗的天平开始向着萧姚倾斜。
在厮杀中惨死的亡者，竟重新站立起来，带着满身的戾气和骇人的力量，它们成为尸巫萧姚最为得力的武器。
“你训练的傀儡，变成死人也一样好用。”萧姚讥讽的语调清冽如水，眸子里的金光带着魔鬼般的气息。
“胜负可还未见分晓！”罗布不甘示弱，驱使罗峰向萧姚发起进攻。
萧姚姿态飘逸，如鬼魅般躲过那撼山摇地般的猛击，旋即秀腕翻转，一道纤细的银光自她指尖弹出，直刺向罗峰的头颅。罗峰体格庞大，面对这一疾速攻击便闪躲不及。罗布正在惊恐之际，忽然一股风暴席卷过来，将那道银光截住。银光瞬间化为齑粉，细碎的轻响淹没在风暴的呼啸声中。原来那本是一滴水，如今成了一团冰屑。
萧姚微怔，旋即轻蔑一笑，道：“竟未想到首当其冲来送死的，是寒冰你。”
风暴骤停，雪雾之中寒冰的身影显露。
“你我终究免不了一场死战，寒冰奉陪了。”寒冰话音刚落，后招依然跟上，起手便是冰灵龙族的最高阶龙技——寒骨风暴。
289☪ 第二百五十七章
◎花倾夜猜出萧姚前世。◎
萧姚正处于寒骨风暴的中心，身体立刻被冻僵。寒冰不敢轻怠，旋即再施龙技追加一记寒髓掌。萧姚正中其掌，瞬间破碎。
破碎？！
寒冰张大双眼，终知上当。眼前这个萧姚，分明是个障眼法的替身。而真正的萧姚，就在瞬间之前、他的眼皮底下，金蝉脱壳了。
观战的雪千寻立即想到一人，道：“这是东方巫美的魔术，莫非她在？！”
伊心慈道：“东方巫美体质娇弱，不可能抵受住寒骨风暴的侵蚀。”
空逝水笑道：“萧姚是个好学之人。”
雪千寻默默思量，倘若方才萧姚的处境换成自己，是否能比她做得更快更好？
战场之中的寒冰却无暇思量萧姚这招魔术做得有多漂亮，一刻寻不见萧姚的身影，他便一刻也不得安生。然而，最终面对他的，竟是一位老熟人。
“夙沙情？”寒冰还是习惯称呼面前人的旧名字，“你？……呵！你莫不是瞎了？”寒冰很快发现她眼睛的异样。
“莫再说那三个字，我是沙子。”沙子开口的同时招式已出，长鞭舞动，如蛟蛇狂舞，丝毫不因她的目盲而有半分错乱。而她身后，立刻跟上了沧浪红、雷致程等数人。
寒冰被包围。其妻子儿女率先冲上救援。寒冰用眼睛的余光去看西王罗布，竟见他率领属下及傀儡大军向峡谷外奔去。再看何其殊，正对身边人吩咐着什么。只有萧姚的身影仍不知所踪。
空逝水当机立断：“出谷。”
雪千寻忙问：“空姨，可是发生什么事？”
空逝水道：“萧姚已经独自离开此处战场，罗布正率领全部精锐追上。”
何其殊那边也发觉此间端倪，已然动身。
一线春峡只余寒冰一家被沙子等人缠住。
一边飞掠，玉良一边道：“今日之战，萧姚明显更强了。一个人如何能在短短数日之间精进如此？更何况她在与何其殊的决斗之中还曾受伤不轻。”
空逝水思忖道：“她的确和从前大不一样。”
星城翩鸿道：“也许因为她是魔。”
众人沉默。
萧姚是魔君的转生。在遥远的千年前和更遥远的上古，这个魔都曾给苍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前世的种种，她必定都历历在目罢？
过了一会儿，浩浩荡荡一群人已然追至一片雪原。罗布、空逝水、何其殊三部人马所追逐的目标——萧姚，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而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身影——花倾夜。
花倾夜和萧姚隔着十几丈远，两人面对面，仿佛正在对峙。而她们的身周则凝聚着极其凌厉的杀气，令旁人不敢贸然介入。更诡异的是，两人周围广阔的雪地上遍布翻腾过的痕迹，厚重的积雪下面仿佛埋藏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罗布的傀儡们对那种气息格外敏感，集体微微颤栗，好像极为忌惮而又充满敌意。
空逝水、西风等人急于寻找锦瑟，但寻不见。雪千寻正欲驱遣银狐小雪去寻，便忽听一阵熟悉的笛声，正是锦瑟的御灵笛，笛声从容，并非驯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