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96节

  土墙残存的壁画上,火烈鸟和佛塔出现的频次一样高。
  常庆妤:“原来这就是火烈鸟。”
  她望着许栀和,忽然很好奇许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在中原可不会轻易看见这样的异兽。
  许栀和的神色太过于自然,常庆妤抬眸看着她,又将问题咽了回去。
  兴许,许姐姐从她夫婿那边听说过。母亲说过了,以现在许姐姐夫婿和梅公的关系,两家日后必是通家之好。
  说不定是梅公知道呢?
  常庆妤在脑海中想了一遍,逻辑自洽后,成功说服了自己。
  “那姐姐,你慢慢画,我先走啦。”常庆妤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纸面,故作成熟地站起身。她今日出门,是为了巡铺子,可不能忘了一开始自己要做的事情。
  “等画好了,再与姐姐说。”
  常庆妤离开了小院,走上马车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忘记母亲提起的事情了。
  想到兄长,常庆妤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指尖沾染的金粉上。
  下次吧,下次见到许姐姐,她一定说。
  ……
  临近岁底,连着数日的晴朗。
  走到汴河大街上,能看到不少马车、驴车从新郑门驶入京中,原先空荡了或一年、或三年的宅院重新住进去了人。
  这些都是年底从各个州府回京述职的。
  结束当值的梅尧臣走在街上,心里盘算着事。按照惯例,他应该回梅家祖宅过年,但刁娘子现在怀了孩子,兄长和大侄儿梅佐也才刚回到京城,现在启程,会不会太赶?
  他走到书房的时候,看见陈允渡和梅丰羽正伏在书案前。
  前者,稀疏平常,后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梅尧臣在心底“嘿”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地笑了笑——还是得梅佐回来了,才能治得住这猢狲。
  他轻咳一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力。
  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梅尧臣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再有十天便是新岁……允渡,你有什么打算?”
  他前些日子就想问问陈允渡来着,但是一耽误,就忘记了这回事。从汴京到峨桥县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就算现在即刻启程,也只能回老宅过上十五。
  现在梅鼎臣和梅佐回来了,梅丰羽的去留,自然是听家里的。他略过了梅丰羽,直接问陈允渡。
  “去年启程的时候我就与父亲、母亲说了,往返一趟太费时间,今岁留在汴京城过。”陈允渡答。
  梅尧臣听罢,点了点头,“也好。”
  来回一趟,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太久。
  梅丰羽瞄了眼陈允渡,紧跟着道:“小叔父,陈允渡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梅尧臣瞪了他一眼,“你父兄好不容易三年期满要调任别处,明年开春过后又要赴往新任地,肯定是要回祖宅的,你八成要跟着一道回去。”
  梅丰羽眼珠子转了转,半响没想出来刚怎么反驳他。
  他纠结了一会儿,又想开了,回程的路上需要坐船,他刚好趁此机会偷个懒。
  梅尧臣还没想好回不回去,见梅丰羽眼珠子乱转,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正在酝酿着坏主意,再联想到梅丰羽平时最怕什么,梅尧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有你兄长随行,还想偷懒?”
  梅尧臣话音刚落,正好看见梅佐捧着一堆书过来。
  梅佐将书放在桌子上,朝着梅尧臣拱手道:“小叔父。”
  梅佐的年纪比梅尧臣小不了多少岁,又早早考入仕途,面对他,梅尧臣向来郑重。
  “无须多礼。”梅尧臣朝他说,目光又落在他怀中抱着的书上,“这是给允渡和丰羽准备的?”
  “年关将近,总不好一直拖着。”梅佐颔首,“这些书目有我当年手稿,我略分了分,让允渡和丰羽带回去看。”
  这几日他心中记挂着这桩事,熬了好几夜,将手记修正了一遍。
  梅尧臣上前拿起一本略翻了翻,旁边的题注详尽仔细。
  “正是,不可荒废学业。”他合上书,看向了陈允渡和梅丰羽。
  “允渡明白。”陈允渡颔首,接过梅佐递过来的一垒书。
  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梅尧臣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等来年开春,我叫人去喊你。”
  陈允渡应了声,抱上书,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抬脚离开了梅府。
  今日散的很早。
  许栀和正在和方梨小声说着话,良吉坐在旁边,偶尔也会搭腔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聆听。
  陈允渡进来的时候,许栀和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有些讶异地抬头,“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明日起不用去梅府了。”陈允渡将书交到良吉的手中,走到许栀和的身边问,“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一道上街去采买些年货吧?”
  方梨见两人对视,主动挪开了。
  “好啊。”许栀和将手搭在他递过来的掌心上,借着他的力气起身,“刚好我也觉得现在家中缺些年味。”
  陈允渡的视线扫过她的衣裳,去正屋拿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两人慢吞吞地走在街上。
  上次两人单独出来,还是中秋那会儿。
  许栀和与陈允渡中间隔着两个拳头左右的距离。刚走出巷口,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拢了拢,毛边蹭到她的下巴。
  陈允渡眼角余光瞥见,旋即站定,伸手将她的斗篷重新系好。
  他的指尖翻飞,手中的两根青色丝绦仿佛有生命一样在他掌心下成结,又调整了下位置,挪到合适的地方。
  “难受吗?”
  系完,他轻声问。
  许栀和转动了下脖子,摇头如实回答:“不难受。”
  陈允渡将她被斗篷压在下面的发丝重新勾了出来,想要忽略她明亮的眸子,却又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她的眼中像是藏着整条银河。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在这几秒钟,周围来往的人仿佛消失了,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半响,许栀和率先错开视线,轻声说:“……走罢。”
  陈允渡喉结微微滚动,很轻地应了一声。
  许栀和低下头,脸蛋有些发热。
  刚刚,刚刚好像有好几个人都在往这边瞧。
  他们的眼神中并无恶意,而是带着一股揶揄的味道——仿佛在说,看那对小夫妻当真亲密。
  趁着陈允渡不注意,许栀和将他刚刚系好又调整完的领子往下扯了扯。
  冷冷的风吹在了脸上,许栀和才感到松快了些,她静下心来走到喧嚣吵闹的市集中,在脑海中思索着要给远在水阳县的小舅小舅母与峨桥县的陈父陈母准备什么东西送回去。
  光线深陷地平线,直至最后一缕光也被吞噬,自东边,浓重的墨色一点点渲染了天际。
  闪烁着的星辰和河面上起伏的波光相辉映。
  走到汴梁桥的时候,天色完全变黑,来往的行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沿岸的汤饼铺子中传出浓郁的香味,许栀和耸了耸鼻子,没忍住诱惑顿下脚步,陈允渡见她的眼神隐晦地扫过幡旗,主动道:“我有些饿了,不如在此吃饱再继续采买吧?”
  这可正合了许栀和的意。
  “好呀!”许栀和的眼睛亮了亮,拉着他在铺子中坐下,对热气蒸腾中忙碌的老板说,“来两碗汤饼,再加两个肉馍。”
  老板听到许栀和的声音,热情地回了句:“好嘞,二位稍候。”
  置身于浓郁的食物气味中,许栀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托着下巴看着陈允渡笑:“吃饱了才有力气买东西嘛。”
  陈允渡见她满眼欢喜,心情也不自觉愉悦了几分。
  远处,传来了一阵唢呐声。
  许栀和被声音吸引了,立刻站起来踮脚朝着远处望去。
  正端着汤饼过来的老板见状笑了笑,主动介绍道:“姑娘没在汴京城过过年吧?每年岁底,来自西域、吐蕃的番邦戏耍都会齐聚汴京,一直闹到元宵,可热闹了。”
  他将汤饼放在了桌上,见两位食客郎才女貌,挤了挤眼睛道:“你们两个应该是刚成婚不久吧?正好趁着过年,好好在汴京城逛一逛。”
  许栀和有些窘迫。
  明明一路上她都和陈允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好像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老板见她脸颊泛红,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只爽朗地大笑了几声,“尝尝我这胡氏汤饼,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如果他能读出许栀和心底在想什么,一定会忍不住笑。
  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自到了这条街口他就注意到了,从那时候开始,这位年轻郎君的视线就没从身旁女子的身上下来过。
  许栀和道谢,从干燥的筷子筒中抽出两双筷子,分给陈允渡一双。
  碗里的汤饼味道香醇,筷子抄底一捞,可以看清碗底沉着的肉沫和菜叶。许栀和喝了一大口汤,热乎乎的汤顺着喉咙滚下来,驱散了夜间的凉意。
  汴河大街上的灯笼像是商量好了时间,一瞬间,沿河一盏盏亮起,照得黑色流淌的水面泛着盈盈波光。
  许栀和一口汤饼,一口肉馍,吃得心满意足。
  快吃完的时候,陈允渡起身,将铜子付给了老板。
  “要是好吃再来啊。”老板招呼了一声,又忙着去招待旁的客人。
  杂耍的动静越发吵闹,吸引了不少赶来瞧个新鲜的人。
  许栀和将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对他说:“咱们也去看看?”
  至于东西什么的,等看过了再买也来得及啊。
  陈允渡自然而然地点头,目光在人来人往地街道上扫过,将许栀和的手包在了掌心中,“人多,怕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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