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砸,别再捞爹爹了! 第35节

  “今日初见小友,便得了小友的赠礼,是难得的缘分,老朽也赠一份回礼给小友,礼物简陋,莫要嫌弃。”
  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毛笔来,递给宋显。
  毛笔笔杆黄色木质,没有任何雕刻,笔毛银灰色,整体来看起来素净又简单。
  宋显礼貌推拒一番,见老者坚持给,瞧着这毛笔好像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就收下了。
  送走老者后,宋显问宋济民有没有吓到。
  宋济民摇头,继续啃着粟米棒。父子俩就站在麻袋旁等着张大夫的骡车,没人理会躺在地上的孙三德。
  “三德?三德?三德你怎么了?”
  一名妇人突然从巷子里跑了过来,扑在晕倒的孙三德身边,大哭不止。
  “是不是你们?天杀的,没天理了,当街杀人了!”
  妇人怒指着宋显父子,嗷嗷大喊,请路过的百姓们为她做主。
  周围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小声议论起来。
  “这对父子倒霉咯。”
  “那孙三德媳妇可是有名的悍妇,没理的都能被她脱层皮。更何况这次被她抓了现行,八成要讹死这对父子了。”
  “你们赔我丈夫命来!”高氏撸起袖子,就要去抓宋济民。
  “我人在这,你扯孩子做甚。”宋显挡在宋济民身前,“可以赔,赔多少?”
  高氏打量一番父子俩和那堆粮食,“这些都给我,另外再赔我一万文。”
  “你搞错了,我是说你赔。”
  高氏震惊:“我赔?凭什么让我赔?”
  “你丈夫当街打劫,差点伤了我儿子,结果恶有恶报,自己摔地上晕厥了,与我们何干?”
  宋显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跟高氏解释。
  “按照黎国律例,抢劫罪惩罚按轻重分死刑、肉刑和流放。你丈夫当街挥拳想暴力抢劫稚子,我猜至少要行一个肉刑吧,或砍头或割鼻子或扎脸。
  我见你一个妇人不容易,愿意私了,收你赔偿,你就高兴去吧。你若不愿意,那就只能告到府衙了。”
  高氏脸上血色褪尽,有几分忌惮地质问宋显:“你、你敢告官?”
  “人命关天的事儿,为什么不报官?”
  “你、你你……天杀的,没天理了,大家都快来看看,他们当街害了我丈夫,还想告官冤枉我!”高氏扯起大嗓门子,喊声更大。
  她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震得人耳膜疼,感觉大半个长水县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喊声。
  宋显抠了抠耳朵,随便高氏怎么喊,他都不拦着。
  等高氏喊够了,他说话声能被人听见了,宋显才掏出钱袋,询问谁愿意帮忙跑一下腿,去衙门报官。
  “年轻人,还真敢报啊?”
  “好心劝你一句,那衙门普通百姓可不能去。扰了县令清净,管你是谁,先打三十大板。”
  “上个月有人去报官就这样,被扒了裤子打!官没告成,回家躺两天病死了。”
  “赶紧的,你赔我二十文了事,真报官你命都没有。”高氏的赔偿价码一下子缩水了,但仍然想吓唬宋显。
  “不怕的,我大儿子在那当差,我们与县令也相识,加之还有这么多乡亲父老好心作证,我相信律法一定会还给我们一个清白。”
  宋显后半句说律法面,前半句提的全是人际关系。普通老百姓听了谁不害怕?
  “对,我想起来,他刚才跟那名老者聊天的时候,提到他有个大儿子在衙门当差。”
  “哎呦,怪不得了,人家底气这么硬——”
  路人的话还没说完,高氏已经扛起地上装晕的孙三德迅速跑没影了。
  宋显:“……”
  众人:“……”
  “哼,刁妇!我们去把他们抓回来,送去见官!”宋济民愤慨地拉着宋显想追。
  宋显摸了摸宋济民的脸蛋,“罢了,做人留一线。”
  那妇人双手奇大,布满老茧,是一双干活儿的老手,不像游手好闲之人。世道乱,生存不易,逼太急很容易把人逼疯的,倒也不必事事较真。
  再说他们父子去追人了,粮食怎么办?
  比起那两位,当然是这些粮食更重要。
  父子俩终于等来了张大夫的骡车,运货肯定要额外给钱,宋显把车钱翻倍后,就将几袋粮食都搬到了车上。
  张大夫笑容不改地对宋显打招呼,心里在琢磨着宋显之前在县衙的时候,有没有认出他的说话声,宋显会不会揣测出他与两位公子之间的关系。
  张大夫驾车的一路,都在等着宋显试探他。然而,宋显什么都没问,对他的态度也没变,这让他很是猜不准宋显的心思。
  张大夫不想继续纠结了,干脆先开口试探宋显:“我今天去衙门找你大儿子来着。”
  宋显看向张大夫。
  张大夫瞧他还是不吱声,有点着急了,“可巧你二儿子也在那,他们兄弟好像有点分歧。”
  宋显翘起嘴角,突然笑起来,看起来心情很愉悦。
  张大夫:“???”
  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了吗?宋显为什么要笑啊?故意装?
  张大夫不甘心,再次发出试探,“你好像不担心他们兄弟俩?”
  “担心什么,孩子们都很让我省心。瞧瞧这十里八村的,有谁家孩子像我三个儿子这样,长得既俊又乖巧,还懂事早慧,年纪轻轻就出去务工补贴家里。”
  宋显人坐在麻袋上,双手托着脸颊,伴随着骡车的摇摇晃晃,语气骄傲得不行。
  “我是这天下最幸运最幸福的父亲!”
  张大夫:“……”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不是在说他二儿子和大儿子吵架的事吗?怎么跟他随地大小秀上了!?
  张大夫决定直接点:“你大儿子好像在怀疑你,你就不伤心?你就没想过——”你儿子们还有别的身份,有很多地方都可疑?
  “不伤心啊,恰恰相反,我很开心!”
  宋显的回答让张大夫感到十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以至于他语塞了好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开心?”
  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因为亲人不信任自己而开心?还是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可看起来也不像记忆全都恢复的样子。
  张大夫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沧桑,从没有一个年轻人像宋显这样,在他脑袋里一次性画出这么多问号。
  “人不能太善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老大现在还在衙门当差,官场如战场,多些防备心,多长几个心眼,于他而言更安全妥帖!
  现如今他连我这个当爹都知道防备,那他肯定会更加警惕别人,这多让人安心呀!”
  张大夫:“……”
  怪不得大公子在得知宋显听到了他们部分谈话后,半点不慌张,淡然如故。原来大公子早就料到宋显这些想法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宋显这种——
  怎么说呢,满心满眼都是家人,总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人。
  单从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是一位合格的父亲,难怪三位公子对他的态度日渐不同。
  宋显发现张大夫的表情有点复杂难解的样子,跟他补充解释:“我呢,从前德行不好,老大怎么怀疑我都是应该的。我还希望他们多怀疑我呢,让他们好好看看我后续的表现,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愿意接受监督和考核!”
  张大夫:“……”
  这爹哪儿找的?老天爷,能不能给他也来一个!
  进山谷的树林已经清理出一条土道来,张大夫的骡车可以直接驶入山谷,把货卸到房前。
  宋显卸货后,赶忙给张大夫端了莓果干水,还将一包野生枸杞给了他。
  “天天泡几粒喝,明目补肾。”
  张大夫道谢后,在竹椅上小坐了一会儿,欣赏山谷里的美景。
  徐徐微风,满目翠绿,空气中漂浮着清新泥土的气息和野花的芬芳,惬意舒服极了!
  张大夫闭眼享受林间清风的时候,宋显已经忙活起来,将豆子和粟米都洗干净,分别放到两个灶台里蒸煮。
  他们的厨房暂时搭在户外的大棚子下,一排灶台有三口大锅,两口小锅。
  这些灶台的新旧程度不一,显然不是在同一时间砌出来的。
  “这是一口锅不够用,才一点点加了这么多口?”
  “对啊,狠心花了好大一笔钱呢。”宋显烧上火后,才在张大夫身边坐下来,“以后说不定要靠这几口锅赚钱呢。”
  张大夫尝了一口宋显做的桃仁酥,连连点头称赞:“不止赚钱,我看你能赚大钱!这东西要是卖给城里那些显贵,你将来说不定能买金锅呢。”
  “可不敢有这么大的野心,再说我们也没那么厉害的路子。不过老大在衙门做事,让他帮忙推销一二,应该可行。”
  张大夫一味地吃,不好多言。
  让大公子卖这东西,那着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三公子才合适,他能把不值钱的东西卖出千金价来。
  “你只管做,销量不愁,要是宋大郎那边不行,我也认识几个朋友,能帮你卖一卖。”
  “那可太好了。”宋显赶忙将最后一包桃仁酥送给了张大夫,求人办事嘛,总要先给人点好处。
  张大夫乐呵呵地接过,在宋济民尖刀般的眼神下,万万不敢多待了,赶忙起身告辞。
  宋济民眼里还是不停地迸射出刀子往张大夫后背扎。他好气啊,想把人薅回来,暴揍他一顿,抢回桃仁酥。那是他的小食!
  但宋显在面前,他做不得。
  宋济民深吸口气,安慰自己莫生气,且等以后,他有的是机会从张大夫身上讨回桃仁酥的债!
  “爹爹今天上山吗?”
  “大概去不了了,本来打算回来后就上山再摘点五瓣瓜。但现在煮上了黄豆,就要等明天了。”
  宋济民忙问这黄豆要煮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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