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423节
直到民间的东西收得差不多,很难再收到硬货了,才开始打墓地的主意,那得是几年后的事情,大约在八八年左右,江湖的各路偷尸贼,开始朝各个古墓大省盘踞。
这时候的盗墓,不再像孙殿英、党跛子那么暴力,偷尸贼们有不少懂风水的,能测算出墓道入口,然后用洛阳铲掏个十多米的洞,在里面埋上炸药,实施爆破。
炸药让周围的土松动了,很容易就能挖进去。
盗墓者如此猖狂,一方面是警力跟不上,没法对每一个墓地进行保护,只有靠当地群众发现了举报,才能去处置。
另一方面,盗墓者的手段,是从古老的经验流传下来的,并且长期奋战在第一线,有的比考古专家们还专业。再加上金钱的驱使,他们总能敏锐地找到那些隐藏的墓地。
比如,盗墓常用的工具洛阳铲,就是一百多年前,洛阳一个叫李鸭子的的盗墓者发明的。铲头是个半圆筒,一铲子下去,能带上来一筒土,可以辨别下面有无情况。
因为这铲子特别好使,后来就被考古学者拿来用了。在考古院校里,使用好洛阳铲,是必练的基本功。甚至在个别院校的课堂,还曾邀请盗墓者去给学生们上课。
高手在民间,不服不行。常常是,盗墓贼动过手之后,考古专家才发现那里有重要文物,跟着采取保护措施。
话又说回来,赚钱是赚钱,但也经常引得一帮子警察追在屁股后边,那抓了多少人啊。
在这年头,被抓到了,处罚往往是没收东西,外加一笔罚款,不痛不痒的,只要成功一次将手头的东西出手,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屡禁不止。
事实上,干这些事儿,哪有什么规矩可言,不像里写的那样,盗墓的都是来自什么世家或是门派,现实中,只是一群为了赚钱,半路起家的人。
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
人一杂就容易乱。
对于陈安来说,这终究不是稳妥的事情,不是正经买卖,甚至是赔命的买卖,自己也没那方面的积累,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再难出来。
人生说白了,只有两个大的选择,敢不敢出手,要不要收手。
陈安担心的是,自己出手了,然后收不了手,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想退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如同很多电影,都有类似的情节:想着干完最后一笔就撤,但这最后一笔,往往成了绝命之笔。
走上盗墓的路子,当一铲子下去的时候,就可能已经切断自己的归路了。
很多时候,之所以会功败垂成,不是智谋不足,不是胆略不够,其实只不过是利益使人头脑发昏而无法自拔。
谁都知道这个理,但设身处地,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就连家里边存放的这些东西,有的时候陈安细细一想,都觉得棘手。
上辈子他就是一个山里的废人,从来没接触过,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陈安深知,越是往后,这方面的管理越是严格。
可这些东西,现在出手的话,实在是不值当。
思来想去,还是好好藏着吧,等过上二三十年,到那时候包装一下,也如那些直播鉴宝的人所说那样,一口咬定祖传的,老人给的,外出游玩摊子上买的…借口也多了去了,慢慢摸索处理办法,总会寻到稳妥的法子。
关键是,他眼下不缺钱,不用那么急。
至少,他对自己眼下的情况还挺满意,不想卷入那比撵山、采药更复杂、更危险的事情中去。
人,是比野兽更危险的存在。
陈安想活得更简单些,太复杂了,怕是连享受生活的机会都没有,有的只是担惊受怕。
“这就不是胆不胆小的问题,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自己都晓得,干这种事情损阴德,危险不少,你这样撺掇我,是啥子居心?”
陈安瞪了冯正良一眼:“你那么眼热,还当啥子老师嘛,也跟到收古董去撒。”
“我要是有你那种本事,我肯定去,又有武功,又会玩枪、设陷阱…我这不是没有的嘛!你要是敢干,我立马辞职跟你混!”
冯正良说得兴起,激动地站了起来,像是看到即将有大把大把的钱源源不断地装进自己口袋一样。
陈安却是笑了起来:“冯扯扯,你还敢不敢说得更扯些?”
“想想又不犯法!”
冯正良重新坐回椅子上:“晓得我为啥子最终没去做,就是因为听到有两亲兄弟,把从墓里刨出来的东西卖给广东人,卖了不少钱,本来说好均分,结果,就因为大哥说他家娃儿多点,想多分一些,就挨了几洋铲,把命丢了。
干这一行,一个人不容易玩转,可人多了,又不可信…算咯,还是安心当个老师得了,日子能过得走就行。”
听到这话,陈安不由笑了起来:“这么想,未必不是好事。”
喝了一会儿茶水,冯正良忙着回去备课,带走了一大碗蜂蛹。
陈安将他送出院子后,回到院里坐下,想着汉中那边的事情,听冯正良说了大概情况,要对付雷选运、孟奎松,机会不太好找啊!
得寻合适的时机,去汉中多了解了解,再作打算。
陈子谦就在时候,从屋里出来,坐到冯正良之前坐的椅子上。卷了旱烟塞烟袋锅里点上:“有些事情,不要急于一时,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多隔上一段时间,未必不是好事,他们自己都淡忘了,才是防不胜防的时机。”
陈安愣了一下,不明白陈子谦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问道:“啥子意思?”
陈子谦长长地喷出一道细细的烟雾:“你老汉我,你宏伯伯,都是在外边不是白混的,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出来一些,真以为我没看出来,招财断腿上的问题?还有你甄叔,他要是心头有事,从来不敢瞒我,我都已经问过了。”
陈安这才发现,自家一直看似置身事外的老汉儿,心里边其实什么都清楚,而且一直在默默地为自己保驾护航。
显然,他跟冯正良的说话,陈子谦都听到了,这才出来专门提点一下。
他认真地点点头:“老汉,我记住咯!”
第466章 绿色的蜂蜜
陈子谦也只是简单跟陈安聊了几句,就外出到宏山家串门去了。
天黑了一阵子后,陈在院里和冯丽荣一起逗弄孩子,招财它们忽然叫了起来,他抬头看到对面,见竹林间的路上有手电灯光一路过来。
没一会儿,院门口传来宏山的喊声:“狗娃子,开门…”
陈安将孩子交给冯丽荣,起身去开院门。
院门一打开,宏山就兴冲冲地说道:“晓不晓得毛学富那龟儿有多惨?”
陈安早已经猜到,宏山过来肯定是说这事儿,只是笑笑,等着他说下文。
果然,宏山迫不及待地说道:“那几窝蜂全部被人用石头砸了个稀烂,等晚点的时候,蜂降下去了,他就被人拖出来锤了一顿,听说左手还被人打断了。”
陈安听得一愣:“那么严重?”
“严重?”
宏山咧嘴笑道:“严重个锤子,今天好多人被他那些蜂挡着不敢过往,全部都得绕路,尤其是周围几家,也是弄得不敢出不敢进,又有两个勉强顺路过来的被蛰咯,恼火得不得了。
别的也还有两三家在院子里养了几窝蜜蜂嘞,也是被马蜂咬得半死不活。
再加上他本人小偷小摸嘞,平时说不动他,也没有人收拾他,但不代表一个个心里边没得想法,一个个早就憋着气了,瞅着这次机会,就有人下了狠手,七八个人围着锤,都不晓得是哪个弄断嘞,一个都不承认。
他媳妇领着他去找村里的草医看伤的时候才晓得断了。
现在还有人抱松毛在他屋前屋后那些挂葫芦包的地方放火烧,那火烧得大,红透半边天,这下子好了,一下子被搅得干干净净嘞,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养!”
陈安寻思着,这次事情,自己会不会做得过分了些。
但转念一想,毛学富这种如同疮一样的人,不治也难受,不然就不是痒那么简单了,是会化脓的。以后他要是能记住这次教训,学规矩了也好。
他也跟着笑道:“这哈你心里安逸了撒!”
宏山一脸惋惜地说道:“安逸是安逸点了,就是可惜,我这次的蜂蜜绝收了,还损失了那么多蜜蜂,你不是要去学车嘛,我在这段时间进山里边瞧瞧,看能不能照你教我的法子,找上几窝回来。
过段时间不是还有野坝子开花撒,看到时候能不能收到点。”
“找是可以找,但是别想着割蜜了,那些蜂得让它们好好恢复一哈!”
事到如今,陈安还能说什么,跟着问道:“没得人晓得那些葫芦蜂是你我惹起来的撒?”
宏山一脸淡然:“我打的时候周边没得人,再说了,不是有那只凤头蜂鹰背锅的嘛,后来又被好几个人用石头去砸过,放心,他们都不晓得,反正我是没有听到任何闲话!”
“有没得闲话要过几天才晓得…对了,明天不要忙着进山,过来帮我割蜜,你的蜂蜜绝收,但是我的我看过咯,满得很!”
陈安故意刺激他。
宏山果然翻起了白眼:“落井下石!”
陈安嬉笑道:“来不来嘛,给句准话撒!”
“来,必须来,我得来你这里多吃点蜂蜜,找补一哈!”
陈子谦和耿玉莲还有那些家里养着的猪牛和寒号鸟,要给它们弄吃的,而且蜂窝在悬崖上,爬高下低也不方便,冯丽荣又怀了孩子,他只能找宏山这个帮手。
两人到院子里闲聊了一阵,宏山忙着回家,临走的时候,陈安让他带了一些油炸出来的蜂蛹回去。
第二天,宏山来得不早不慢,八点左右,太阳升起来,温度刚刚好。
陈安和冯丽荣早起,两人在忙着准备那些割蜜要用的工具,陈子谦忙着去割牛草,准备柏树枝叶喂寒号鸟,而耿玉莲则是去地里边割猪草。
见宏山到了,冯丽荣下厨,给两人煮了热辣酸爽的酸辣粉。
一顿早餐吃得酣畅淋漓,满头大汗,稍作休息,喝了点水以后,陈安给宏山递了防蜂帽,两人穿戴整齐,各自扎了领口、袖口,裤脚也用长筒袜子勒着。
做好准备后,陈安检查了红藤制成的藤绳,确定没问题后,从石崖一侧面攀到石崖顶上,将绳索在树木上捆绑好,从上往下,开始拿着小刀割蜜。
割蜜这事儿,别说陈安,就连宏山都已经驾轻就熟,两人一个在石崖上,一个在石崖下,相互配合默契,进度很快。
当然,主要是陈安不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给蜜蜂多留点蜜,才是保证它们健康稳定的因素,也是有选择地清除那些老旧的蜂脾,保证蜂脾的更新换代,顺便清理这些开凿出的小石窟底部的残渣。
五倍子,准确地说,该叫做盐肤木,因为树上有白色的结晶,是自然析出的生物盐,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这也是在荒野生存,缺盐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获取盐分的对象。
但这种树又是五倍子蚜虫寄主植物,在嫩枝和叶片上经常形成一个个的虫瘿,也就是药材里所说的五倍子,所以也叫做五倍子树。
五倍子树生于大山之中,每年差不多八月中旬开始,先由高山上的五倍子开始开花,逐步向低山沟壑,时间持续一个多月。
米仓山里五倍子树不少,事实上,这种树除了比较寒冷的地方,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是山里极好的蜜源之物。
没多长时间,陈安用绳索垂下来一桶蜜脾,宏山则是将蜜脾上的蜜蜂进一步清扫掉,然后送回屋里,帮着冯丽荣修掉那些没蜜的边角,割了蜂脾。
很快他就折返回来,冲着在石崖上割蜜的陈安叫道:“狗娃子,你快下来看看!”
陈安在崖上扭头看着他:“是有啥子事蛮?”
“你割下来的这些蜜,是不是有问题哦?”
“有啥子问题?”
“啷个那些蜜是绿色的嘛,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蜜。”
陈安一下子明了了,笑道:“没得事,过滤出来放一段时间就好了。”
宏山刨根问底:“为啥子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