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436节
直到吃饱喝足,陈安这才说道:“老妈,以后不要动不动死狗死狗地挂在嘴上,我不爱听。还有,招财哪怕瘸了一跳腿,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没用,你只是不懂它而已,我不怪你,但以后真的不要让我看到再骂它、打它了。”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陈子谦:“老汉,吃好了撒!”
陈子谦点点头:“吃好了!”
“走,背肉去!”
陈安起身往外走,到仓房里拿出两个背篼,递一个给跟着出来的陈子谦,两人打着手电出了院子。
招财又要跟来,这次被陈安拦在了家里面,不想再让它跟着奔忙,只是让如意它们跟上,急得招财不停地呜呜哼叫,伸着爪子挠门,不时还吠叫两声。
上到出村的大路,一路走过,两旁的田地间,能看到那些分布在各处的号棚里火光摇曳,也能时不时听到几声狗叫,或是不时抛出的一个鞭炮炸响。
出来守庄稼的人不少,夜深了,也还有着别样的热闹。
爷俩到了黑娃子所在的地方,将肉分装在背篼里,陈安又专门留了一块,在背着东西回到石窟边的时候,送给那刘姓大爷,简单说了几句话,忙着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的时候,冯丽荣和耿玉莲还在等着。
“宝儿,啷个还在等起哦,不晓得自己啥子情况蛮,赶紧去睡了,老妈也去睡…这些事情,明天早上再处理!”陈安冲着两人催促。
见陈安似乎又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了,耿玉莲终于松了口气,帮着陈安和陈子谦将背篼接放下来,就去睡了。
只是,她躺倒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听着外面的响动,她知道陈子谦和陈安两人,在忙着打理院子里放着的那只羯羊。
虽然只有三十来斤,但也是舍不得丢弃的好肉,必须得开膛将肚货取出来,不然,放到明天早上,肯定臭膛,那时候肉可就不好吃了。
但既然动手了,也就一次性处理,省得不断折腾,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那只羊总算被烫掉毛,打理出来,搬回屋子。
看看时间,已然是夜里三点多,再过上三个小时,天都该亮了。
两人折腾那么长时间,都挺累,也就没有再去守号。
各自洗漱后,回房间睡觉。
陈子谦回到卧室的时候,刚一躺下,就见侧身背对着自己的耿玉莲翻了个身,小声问道:“狗娃子是不是在发我的火?”
“还没睡着啊!”
陈子谦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拉被子盖着,这才说道:“发火倒不至于,只是心情不太好…你也莫怪我今天两次吼你,你要晓得,这些狗对幺儿来说,太重要了,都是他亲手养大的,跟他穿山越岭狩猎护命的。
你又不是不晓得,招财它们救过幺儿的命,还左一声死狗,又一声死狗嘞,还拿石头砸、棍子打,幸好没打到啊。
也只是你是他妈咯,要换作是旁人,怕是早就挨打了。
人要晓得感恩,不要活得连狗都不如。
还有,你不懂狗,你要是多了解哈它们,你就会晓的,看着招财把羊撵得横冲直撞,那只是因为它想将羊围在一起,不跑散;你也会晓得,它来扯你的裤脚,不是要咬你,而是领着你去找羊,还有,这只羯羊,也不是招财想将它咬死,只是想将它从山上拖回家…”
陈子谦将找到招财和羯羊的过程,以及找到的时候,看到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耿玉莲听得沉默了。
陈子谦也长长叹了口气:“难得有这么一只巴家好狗,还那么灵性,以后对它好点,不要看它瘸腿了就嫌弃,它是我们家的福气啊!”
耿玉莲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晓得了!”
第476章 误伤
头天晚上睡得很晚,早上却不敢起得太慢。
猪要喂,鸡要吃,牛草要割,群寒号鸟所在的山洞也需要每天清扫冲洗,换上新鲜的柏树枝叶和干净的水。
圆圆、滚滚,也得早早地请出去。
还有昨天晚上背回来的黑娃子和打理出的半大羯羊,都需要尽快处理,不然,很快就会有绿头苍蝇光顾。
现在只是晚上能感受些凉意,白天温度一起来,照样火辣,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开始发臭。
陈子谦和耿玉莲到地里割牛草、猪草、割柏树枝,陈安则是将餐厅的长桌擦洗干净后,从厨房里拿来砧板放在餐桌上,先是忙着将黑娃子的肉剔下来,留一部分腌制,到时候烟熏做成腊肉,一部分留着送人和喂狗,大部分则是切小准备用来炼油。
净肉都有两百来斤的大家伙,餐桌上更好施展。
冯丽荣忙着招呼孩子,抽空在厨房生了火,将陈安切好的肉拿去炼油。
单是切肉,陈安就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是将那些肉进行腌制装缸,最后砍下一半羊肉,砍小后交给冯丽荣煮着,准备中午吃羊肉火锅,他自己又提了四只熊掌,到院子里烧毛、清洗。
这玩意儿,冯丽荣已经做过两次,也就是她手艺不错,用的料好,很好地掩盖住了那股子腥味,吃起来还行。
但陈安现如今的日子,已经不是缺盐少油的时候,那熊掌吃到嘴里边,只是有些糯糯的感觉,真没什么特别,那种浑身像是要冒油的感觉也不美好,没了好奇心,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次,四只熊掌打理出来以后都被他拿去腌起来,准备去县城的时候,带去交给冯祥中,让那些将没吃过熊掌却将熊掌视为珍馐,吹嘘熊掌美味,或是好奇、好面子的人去吃,多少还能赚点。
肉的事情搞定,已然是大半天时间过去了,而陈安还有那张大大的熊皮还要铲油皮、清洗和绷框。
竟是一整天下来,忙得团团转,一刻不得清闲。
等到了傍晚,一家子吃过晚饭,他就只想早早地到床上去躺着了,却没想到,正在洗脚的时候,宏山却是找上门来。
“从县城回来了都不到家里边去坐哈,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伙?”
宏山进屋一看到陈安,立刻板着脸说道:“我要不是听人说看到你了,都不晓得你已经回来了。”
陈安擦了脚,换上布鞋,给宏山提了椅子,招呼他到壁炉边坐下:“我这不是来不及的嘛。前天刚回到家!”
冯丽荣很快泡了茶水送过来。
宏山耸动了一下鼻子:“你这是又打到一只黑娃子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子熊肉炼油的气味,他也没少闻过,一闻就知道。
“前天晚上我老汉守号被凉了,我昨天替他去放羊,在青沟那边的山沟里看到了一只,被我打了,昨天晚上弄到夜里边三四点钟才搬回来,今天又忙了一天,你说我啷个可能有时间去串门嘛!”
陈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疲惫。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不像我跟甄叔,找到黑娃子,都没本事打下来…”
宏山摇摇头:“我们两个撵山,离了你,还是混不走…说起打黑娃子,昨天晚上普同村那边出了件事情,有人被当黑娃子打了个半死。”
“是啷个回事哦?”
听到稀奇事情,一旁的陈子谦好奇地问道。
“我也是今天在山上瞎转找野猪的时候,遇到普同村的一个熟人,听他说嘞。好像是两个关系挺好的老倌,两个都在地里边守号,夜里边,一个闲不住去找另一个耍,嫌顺着路走太绕了,就从包谷地里边钻,弄得苞谷地里边哗啦响。
另一个在号棚里边听到响动,以为是来了野物,提着火枪就钻了出来,朝着声音响起的苞谷地摸了过去。
这一看不得了,月光下边,包谷杆密密麻麻的地里边,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在苞谷地里迎着慢吞吞地走过来。
你们都晓得,黑娃子会像人一样站起来,他以为这个时候在地里边晃的就是黑娃子,看上去太像了,想着如果能把黑娃子打了,能大赚一笔,也就不动声色地抬起火枪,瞄着那个黑影就搂了一哈。
那一枪过去,打得那老倌怪叫一声,当场倒地上。他这才晓得自己打的是人。”
宏山乐呵地说道。
事实上,在山里边,没少出现人被误当成黑娃子打的事情。
黑娃子站起来,太像人了,何况是夜里边看不太清楚的情况下。
在大自然里,凡是杂食性动物,一般而言,智商都不低,就像人也是杂食一样,既能吃肉,也可以消化素食,这也让杂食的动物有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成为生存的高手,而野兽的聪明,往往让它们变得更为狡猾、残忍。
比如黑娃子,比如野猪,它们的聪明一直被严重低估,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
在食物短缺的季节,它们会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聪明寻找食物,并且还会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社交技巧,就比如动物园的黑娃子,会站起来朝着游客讨要食物一样。
如果在山里边,看到一只黑娃子慢悠悠靠近,它一会儿看看远方,一会儿低下头吃草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的很明确,这是它们准备发起攻击时的管用手段——先假装自己没什么攻击性,当达到合适距离,立刻就会直奔目标。
而且,哪怕是手里有枪的人类首先发动攻击,也出现过不少被黑娃子反杀的情况。
比如装死,也是它们的惯用伎俩,警惕性稍微放松,就容易中招。
不仅如此,陈安还听说过,有老辈人守号,有黑娃子来敲门的,那是开门就糟。
如果突然遭遇黑娃子,没把握应对的情况下,面对着熊,一步步后退远离它,是最好的选择。
转身逃跑反而会引起熊的攻击欲望;
升起篝火也没用,黑娃子的能够分辨出大自然的山火和人为制造的火,所以,在山里打猎,尤其是冬季掏仓的时候,燃起的火堆并不会将黑娃子吓跑。
因此,拢火堆只是被当成争取和黑娃子周旋的屏障而已。
躺下装死更不行,因为熊的鼻子很灵敏,它们能分辨出死尸和活物,甚至,它们吃活的,猎物还没死,就已经忙着开吃了,越是挣扎,它吃得越是兴奋。
耿玉莲追问道:“那后来事情是啷个处理的?人死了没有?”
“枪管里装了一些铁砂,还放了一小段蚂蟥钉,那一枪过去打得不是很准,没有打到脑袋,他晚上穿的衣服也厚,只是身上被喷得到处是铁砂,人没有死,被送去诊所里边医治,估计好了就是多一身的麻子窝窝。”
宏山笑着说道:“也算是幸运了。”
耿玉莲又说道:“这两个人以后怕是要结仇!”
宏山摇摇头:“也没有,被打的哪个并没有怪开枪的哪个,家里边要去闹,还被他喊住了,开枪的哪个也是上门赔礼,付了医药费,还帮忙照顾,好像还在有说有笑嘞。”
陈子谦听到这结果,说道:“要是一个个心里边都那么敞亮就好了,那两个老倌关系是真的好,要是换作一般人,怕是有得闹。”
陈安也只是笑笑:“所以说,开枪之前一定要看清望准,守号的人被当黑娃子打,砍柴的人被当黑娃子打,还有采药的,也有被当黑娃子打的,动枪之前,必须要确定打的就是野物还是人,一定要管好自己的枪,这是我师傅教我的时候,也一直强调的。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枪,太容易闯祸了。”
说到李豆花,陈安发现自己有不少时间没去看过他老人家了,寻思着抽空去看看,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些什么。
却听宏山说道:“狗娃子,我过来找你,是想约你明天去打野猪,昨天晚上,我老汉守号棚,半夜听到响动,出来看了一哈,发现地里边来了野猪。
我老汉一开门,那些野猪听到响动,一溜烟就跑了,也就是朝天放了两枪黑一哈,他白天看了,地里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野猪脚印,红苕倒是没有被翻拱多少。
我发觉,你在村子的时候,周边不见得有些啥子野物,你一不在,就到处冒出来了,我们围了几次,只是打了两三只,当时黑跑了,过后又来,不给它们点颜色瞧瞧,怕是不会学乖。”
陈安笑着摇摇头:“说的神戳戳嘞,明明晓得苞谷、红苕要成熟了,野物闻着气味来找吃的,偏偏要说得那些野物好像怕我得很一样!”
宏山挠挠头:“我们打不下来的嘛,想让你领着我们几个早点把这些祸害除了,狗不好使,枪法也差,太难了。送到门上的肉,没得不打的道理。”
“这两天有点累,我休息一天嘛,你约好人,等后天一起去看看!”
“要得,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到我家里集合,我走咯!”
宏山说完,起身就走。
陈安也没有挽留,将他送到门口,关了院门,转身回了屋子。
“明天早上,我去徐家沟一趟!”陈安说了明天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