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470节

  就在出站口一旁的角落看着,等到人走完了,陈安才发现,没有李宗贵和苏同远的踪影。
  一路上他敢肯定,他们两人绝对没有下车,跟了几百公里,到头来,在终点站没见到人,那只有一个可能,李宗贵和苏同远已经先一步出站了。
  可看看周围,到处是屋舍、巷道…这怎么找?
  陈安一时头大。
  他细细想了下,记起苏同远说过的洞洞舞厅,连忙紧走几步,到站门口问管着大门的老头:“大爷,请问一哈,你晓不晓得,洞洞舞厅,在啥子地方?”
  “洞洞舞厅…”
  那老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陈安,随后,像是驱赶苍蝇一样:“赶紧走,啥子人,一看就不正经,还洞洞舞厅,去那种地方有几个正经嘞!”
  老头絮叨着,关了大门,再不理会陈安。
  看着转眼又变得空荡荡的街面,陈安微微叹了口气:“先找个旅社住下,再找人打听。”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开着车沿途看着,倒也没多远,就看到了亮着灯的旅社。
  开旅社的,是个年纪跟陈安差不多的青年,住宿费也不算贵,两人当即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夜。
  在开房间的时候,陈安顺带问了一句:“老板,你晓不晓得洞洞舞厅在哪儿?”
  “洞洞舞厅…洞洞舞厅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老板饶有兴趣地扫视着陈安和陈文志。
  “多?”
  陈安有些发愣。
  那青年老板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是乡下来的吧,在锦城有不少个开在防空洞等地下建筑的舞厅,所以叫做洞洞舞厅,也叫做砂舞厅。”
  “砂舞厅?”陈文志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青年老板笑得更乐了:“乡下人不晓得,但是城头的一说都知道,尤其是在单位的人,集体活动中经常跳交谊舞,但是这些洞洞舞厅开办起来,也就成为普通人好耍的地方咯,不仅仅是能跳舞,还能跟妹儿搭讪。
  那里边玩得花。
  你们想想,喝点小酒,又听着音乐,再看着妹儿,男女跳着跳着就会越挨越近,最后把脸和身体都贴在一起相互摩擦,所以就叫做砂砂舞。
  到我这旅社里边住过的人不少,有好多摆摊做生意嘞,南来北往的都有,他们不少人就特别喜欢到这种地方,我听说,跟西安的暗舞,昆明的摸摸舞,甘肃的摸吧,东北的黑三曲,差不多,都是各种摩擦!”
  听到这,陈安那还不晓得是什么地方。
  他突然想起苏同远之前说过的“花了五块钱,蹭了那妹儿一整晚”,他跟着问道:“这洞洞舞厅,都是通宵开的蛮?”
  “有不少是通宵开嘞,看情况,人多就多开哈,人少就早点歇。”
  “老板,麻烦你把晓得的那几个洞洞舞厅的地址都写给我一哈!”
  陈安说着,掏出两块钱推送到旅社老板面前。
  见到钱,旅社老板一脸欣喜,随即从一旁的抽屉里,取来纸笔,刷刷刷地写着,边写边问:“啷个,你们也想去耍蛮,那里边的妹儿花枝招展的,安逸得很!”
  陈安笑笑:“只是去找人!”
  旅社老板很快写了七八个地址,并重点标注其中三个:“这三个大,几乎每晚上都能通宵!”
  最后,他又强调了一句:“提醒你们一哈,这种地方好耍是好耍,但是嘞,你们要晓得,跳不健康的舞,也是会犯流氓罪嘞,最高可以判七年。”
  他指了指身后墙壁,那上面钉着个牌子:禁止划拳、行令、播放音乐、跳舞。
  第513章 钵钵鸡
  旅社老板显然不相信陈安所说的找人,但无所谓,陈安拿了纸条,在他引领下上楼,进入房间后,直接瘫倒在床上。
  开着汽车前前后后赶那么十多个小时的路,感觉身体都要散架了一样,陈安甚至觉得,比撵山还累。
  现在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再过上三个多小时,天就该亮了。
  这种时候外出,想要找个人问问路都不方便,寻找李宗贵和苏同远的事儿,只能是明天白天再去办。
  想起旅社老板所说的那些,陈安细细一想,发现自己其实也不陌生,没少听人说起过。
  桃源镇到了九零年以后,这样类似的舞厅也有两個,没多大家当,但确实火了不少时间。
  里面布置简单,一溜的沙发,中间顶上挂个旋转彩灯能晃瞎眼,然后就是吧台,上面放个录音机,下边两个大点的音响,还有啤酒、香槟、瓜子、花生之类。
  在那乡下地方,是年轻人难得的娱乐场所,都带着自己的伴儿,或者纯粹就是去物色女友的,这还好些。
  换到县城里,那沙发上一溜的女子,可不全是妹儿,有一部分别处来的女人,听说是些下岗女工,婚姻失败者,或者是没啥特长的打工女。
  花上十块钱,就能叫来跳上三支舞。
  能摩擦摩擦,也能摸摸,多花点钱,跳到阴暗点的地方,还能深入交流。
  钱和摸,各有所求。
  奈何,陈安一个瘸腿废人,一穷二白,只能是听人说说了。
  那也一度是他向往的地方。
  他只是没想到,在锦城,现在这年头就已经很流行了。
  当然,他更清楚旅社老板所说的流氓罪,因为跳舞而锒铛入狱者,不可胜数。
  哪怕身处偏远小镇,他都能感受到周边那种越来越浮躁,越来越不安分的氛围。
  抢劫的,团伙的,打架殴斗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再有大半年时间,那场狂风暴雨就要降临。
  陈安甚至期盼能再早点来,然后早点结束,也免得自己老是觉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安挣扎着起身,从保温瓶里倒了热水洗脸洗脚,然后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陈文志给叫了起来,一起吃了点路上买的吃食。
  “兄弟伙,我是明天就回去了蛮?”陈文志吃着东西的时候问道。
  陈安看了他一眼:“难得到锦城来一趟,好歹耍哈撒,忙着回去干啥子,放心,你的吃住我包了!”
  他主要是觉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需要个帮手。
  听到这话,陈文志立马笑了起来:“就等你这句话咯!”
  “吃好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怕是得把锦城好好逛一哈,都不晓得能不能找到那两个龟儿,这要是找不到,我这趟就白跑了,回去都不晓得啷个跟师傅交代!”
  陈安心里挺无奈,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跑这一趟。
  “那么大老远过来,那两个龟儿肯定会在这里多耍几天,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能找到。”陈文志不无安慰地说。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陈文志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表:“刚好九点…要不,再睡哈?脑袋还在一胀一胀地疼!”
  别说是夜里出工本就没睡好的陈文志,就连陈安,睡了这五个小时,脑袋都还在发昏。
  “你睡嘛,我出去转哈,看能不能遇到!”
  陈安指望能在周边碰到李宗贵他们。
  毕竟,昨天晚上从车站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那种时候,最好的选择不是到处瞎逛,而是就在车站附近选个旅社住下。
  见陈安起来洗漱,准备出门,陈文志略微想了下,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睡大觉也不合适,干脆跟着起:“那我也不睡了,开着车,要快些!”
  陈安冲他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两人洗漱后,径直下楼,旅社那青年老板还歪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着,睡得迷迷瞪瞪的,见到陈安和陈文志下来,翻身坐起,打着呵欠问:“你们这是出去蛮?还回不回来?”
  陈安想了想,晚上指不定找到什么地方去呢,这里离所说的几个洞洞舞厅,有不少距离,应该很大可能不会回到这里住了。
  他冲着旅社老板笑笑:“应该不回来了!”
  “那我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你们如果再来的,又再开!”
  青年老板咧嘴笑了笑,目送两人出了旅社,开着汽车离开。
  一路走一路看,锦城的景象,让陈安和陈文志两人,都开了眼界。
  城里边已经有了不少铺面,干啥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沿街摆的小摊。
  那些摊位上,卖的东西零碎,玩具、鞋袜、头饰、收音机等等都有。
  每个摊位旁乌泱泱地围着不少人,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陈安从未想到,锦城里边,竟然已经有那么多人把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多了一种活跃繁华的感觉。
  这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所了解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不是一个个还害怕被割尾巴吗?
  不是瞧不起开店的吗?
  他感觉自己所在的做啥都还多少有些遮遮掩掩的县城,跟锦城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明显要开放得多。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怎么吃好过,在路过一条巷道时,陈安瞟见隔壁街道似乎有不少馆子和小吃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的样子,再闻着那诱人的香味,他立马叫停陈文志:“哥子,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陈文志当然乐意,跟着陈安下了车,直接往巷道里钻。
  隔壁街道并不宽敞,两侧皆是上了年头的木楼,路上铺的是青石板,给人一种很有历史的厚重感。
  那些摊位的叫卖,却又显得活泼。
  卖叶儿粑的,卖肥肠粉的,卖串串香的,卖蒸蒸糕的…
  一个个摊位,都显得那么诱人,这同样也是陈安许久未见到的东西。
  在经过一个摊子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到:“两位,吃东西蛮,要不要尝尝我的钵钵鸡?”
  陈安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他扭头看去,见是个长相普通,衣着穿得板正的胖妹儿,这不就是在石河子村的另一个女知青嘛。
  他当即叫了出来:“方友梅!”
  听到摊位前的人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这妹子愣了一下,细细打量着陈安,好一会儿才一下子想起来:“你是…陈安?”
  陈安笑道:“是我,啷个才四年没见,就认不到我了嗦!”
  “伱也晓得有四年多了,你再看看你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让我啷个认得到嘛!”
  “你不是回来工作了蛮,啷个摆起摊来咯!”
  “摊子不是我嘞,是我堂叔家的摊子,他家今天有事,正好我休息,让我替他们看一天!看你这身衣着,混得不错嘛,在干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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