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陆子期默然,颔首:“我知道了,不会要她的性命。”
这是不可能的,她已经知道他们的居所,萧昶很快就能找到这,这女人,是不能留的。
他会背着她处理掉,而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陆子期自以为万无一失,甚至把人蒙上眼睛拉出十里之外的荒山去杀。
黑蜂卫软软的倒在地上,农妇逃出生天痛哭流涕,话都说不完整。
元宝拿着那只金钗,捧到萧昶面前:“陛下,是娘娘的东西。”
萧昶摩挲着它,就像是摩挲她雪腻的肌肤,上面有她若隐若现,还未彻底消散的香气:“她,哭了吗?”
第93章 人怎么可能记得上辈子的事农妇嚎……
农妇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将所有都说了出来。
虽然她说的颠三倒四,但萧昶身边的侍卫都不是吃干饭的,梳理了清晰的脉络。
“他们把你带去的地方,还记得吗?”
农妇摇头,只说自己是何家村人,听说有钱赚才去的,去的时候被蒙着眼睛,出来的时候还是蒙着眼睛,压根不知道被带去了哪。
侍卫们强忍耐心,一个问题翻来覆去的问,引导着她想,这农妇擦着眼泪,絮絮叨叨:“我,我是因为怀孕被带去的。”
“你怀孕,那些人捉你做什么?”元宝问。
“是,要我为那位姑娘试菜,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吃饭很谨慎,像怕什么似的,我跟姑娘同吃一碗饭,我吃一口她才肯吃一口,那姑娘生的真好看,就是看着感觉她不太高兴的样子,饭菜吃的都不多,她赏了我这跟
金钗。”
元宝看着这女人挺着的大肚子,又看向他们陛下,他还注视着那根金簪,怔愣出神。
无奈之下,他掏出一枚金元宝,给了那农妇:“这位夫人,劳你再想想,那院子有什么特点吗?若你想起来,我们主子必有重谢。”
元宝神色忧虑,回到萧昶身边:“主子,夫人她,怕是有身孕了。”
萧昶睫毛轻颤:“我知道。”
元宝一惊:“您,怎么知道?”
他给她调养了很久的身体,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最温和的方案,何时适合受孕,甚至用了紫薇斗数,皇伯那张纸条看似不正经,实则是真真正正占卜出来的。
而适合受孕那几日,他都在宠幸她,没让她下来床榻过。
怎么可能怀不上,出发那日他隐隐有些预感,她那样噬酸,精神萎靡,很像有孕,但那时不确定,想着到兖城找大夫把把脉,若真有身孕了,反而不方便跟着他东跑西颠,可把有孕的她,独自送回京城,他更加放心不下。
那是他盼了许久,一定要得到的孩子,怎么可能随意对待。
却没想到,刚到兖城,人就丢了。
明明重活一世,却跟上辈子是一样的处境,她失踪了,怀着身孕,她自己一个人,那么笨拙,能把自己照顾好吗,她有那么胆小,到了陌生的地方,见到陌生的人,一定会很害怕。
“主子?”萧昶不答话,元宝实在担心,他因为娘娘失踪的事,脾气越发不正常。
这些日子,他们陛下看似冷静,实则完全不对劲儿,一直沉默,没有朝务的时候,甚至久久的在那坐着,像是一块石头。
他壮着胆子,试探着想要去劝劝,却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得根本不敢说话。
“她哭了,这簪子上有她眼泪的味道。”
元宝只有沉默,更加无语,眼泪能有什么味道,那妇人都说,没看到他们娘娘哭,只觉得娘娘眉宇间似有忧色。
陛下到底事怎么知道娘娘哭了的,眼泪的味道,又是什么味道,元宝满脸无语,完全不知该怎么回话。
她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辱。
带着孩子凄惨的死去,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受不住。
命运不可以对她如此苛待,让他再重来一遍,再体验那噬骨的,宛如被挖心的疼痛。
“她说不出,也没关系。”
萧昶将那只金钗放入手中,攥在手心里,花瓣的边缘,硌着他的手心,很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一只巨大的鸢落在他绑着护膊上,拆出密信里的纸条,萧昶嗤笑:“谢兴已经寻找他们的窝点,吩咐下去,此战意在救出娘娘,莫要多生事端,莫要吓到她,若有阻碍者。”
萧昶顿了顿:“就地格杀,不留活口。”
没想到,终日严密的算计,背叛他阻碍他的,居然是他上辈子,最信任的臣子,他的好妹夫,他临终时交代的顾命大臣陆子期!
崔湄听到了外面吵嚷声,兵戈相交之声,护卫她的那个怯懦姑娘一直催促着她,换上方便行动的衣裳,赶紧走。
衣服换上了,金银细软也背着上了,但崔湄没走。
“崔姑娘,你若再拖时间,真的不能怪属下泛上了。”
崔湄蹲下身,满脸菜色:“不是我故意拖延,也不是我不想跟你走,我是真的……”
她呕的一声,又吐了出来,这几日她吃什么吐什么,想吐的劲一上来,胸口翻涌,根本都不受自己控制。
“崔姑娘,我们现在必须走了,你得忍忍。”她焦急上来扯她的手臂。
冷不防兜头上来,就一把香灰,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全都撒到了她的眼睛里,侍婢惨叫一声。
崔湄当即站起身,从她手里抽出剑,背着自己放着金银细软的小包袱,奔了出去。
她才不会坐以待毙,陆子期的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呢。
剑,很重,她这样柔弱的身子,因为吃什么吐什么,更加精神萎靡,浑身无力。
但崔湄只是托着剑,往外跑,她必须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她宛如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却很聪明的找那些低矮的小巷偏僻的花园小路。
“湄儿,跟我走!”
陆子期忽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冷着脸对她伸出手。
崔湄跑得有些气喘吁吁,汗涔涔,苍白的脸因为紧张焦急,浮上几许红晕,咬着牙她对陆子期举起剑:“放我走,我可以当做没看到过你这个乱党!”
陆子期双眼猩红:“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萧昶就有那么好?我说过,他不是好人,他会害死你的!”
分明是他先来的,她先爱上他的,不过一年,她就移了性情,移了心,爱上了害死她的仇人。
先前几日的温和柔顺,都是跟他虚与委蛇吗!
她为什么就是不信他!
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把她给我押过来,用绳子捆上,免得再生事端。”
他满脸扭曲,却竭力伪装温柔:“湄儿,别再闹了,过来,等我们出了兖城,萧昶找不到我们了,你就安全了!”
崔湄才不信呢,她是娘娘了,还怀着孩子,孩子就是她在萧昶那里最大的筹码,高位唾手可得,鬼才要跟陆子期去吃苦受罪当叛党。
她转身就跑,甚至攀上假山,手里的剑胡乱的刺。
陆子期额头青筋直跳,他完全没想到,一向乖顺,甚至性子逆来顺受,有些怯懦的崔湄,居然能有如此勇气,居然这么不听话!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刷的一声,对着陆子期的脑袋而来。
他被推了一个趔趄,是他属下救了他,挡住了那一箭,自己却死了。
好血腥,这人就这么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杀人跟砍瓜切菜一样,崔湄胸中翻涌,但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有喉咙灼烧的厉害,便是吐也只能吐酸水。
她双眼一亮,眼中顿时含上两泡热泪,是萧昶!
他站在房顶,不知怎么出现的,而他周围的黑衣侍卫,已经开始对陆子期残余势力的切割。
那一箭,是他亲自射出来的,光逆着他的背后照过来,那张俊秀的脸,宛如天神降临。
他对陆子期,完全的,动了杀心。
“离我的湄湄,远点,陆子期,下一箭,就取你狗命!”
既已知道陆子期背叛了他,萧昶这一回用的,是上辈子陆子期都不知道的手下,这些人身手奇诡,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也控制住了陆子期。
“湄湄,过来。”萧昶对她伸出手。
陆子期心头发紧:“湄儿,别去,别回到他身边,他……”
他的嘴,被堵住了。
崔湄爬上来的时候很硬气,撑着一口气,现在要下去,却颤巍巍,晕乎乎,实在太高了,她吓得脸都白了。
萧昶笑了笑,对她伸出手:“别怕,湄湄,把刀丢下,跳下来,夫君接的住你。”
“真的,不会摔到?”崔湄咬着牙,怯生生的。
“不会的,夫君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丢了刀,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这是他的蝴蝶,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他的怀中。
崔湄一到他怀里,就委屈的,哭了出来:“郎君。”
这些天的害怕、担忧,还有那些惴惴不安,强撑着谈判,完全不是她的强项,惊惧和担忧混杂在一起,当见到了萧昶时,就变成了全然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