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你是不是故意的?要占我便宜?”
  萧昶睁开眼,水雾弥漫,疼得瞳孔都在缩动,他先是茫然,后来有点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是疼的没了力气。”
  “这可说不定,某人性格癫狂的很,还曾自己插自己一刀,你那时要是死了,我就是罪魁祸首,怕不是要给你殉葬。”崔湄瞧他这幅样子,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气。
  “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他挣扎着起身,却因为疼根本爬不起来,摇摇晃晃,险些又摔了一跤。
  崔湄叹气:“行了,别再乱动,你右手臂骨折了知道吗?到底怎么能摔成这样,若是再乱动,这条手臂怕是长不好,李公义他们什么时候来?让他们给你抬下去,寻个医馆接骨,这伤不能耽误。”
  “怕是短时间来不了,我说,谁若是跟的太紧,坏了我跟湄湄的好事,就砍了谁的头。”
  崔湄气结,这人是故意的,而且堂而皇之一点也不加掩饰。
  萧昶苦笑:“我知道你不愿见我,要不你就把我放在这,等两个时辰,公义他们就到了。”
  两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骨伤最忌拖延,必须要立刻接骨,用夹板固定上,方能顺利长好,越拖越容易造成永久损伤。
  他到底是皇帝,怎能眼睁睁看他受伤不管。
  崔湄咬牙,将他扶了起来:“还能走吗,坚持一下。”
  而这一路,即便她搀着他走,他也非常规矩,没有往她身边蹭,更没有趁机搂抱她,比起从前的萧昶,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成了正人君子。
  崔湄也就信了,他受伤大约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竟这条青石路,即便是山上的道士们,已经如此熟络,雨天行走时也时常有摔倒跌一跤的。
  苦肉计在她这行不通,他用过一回,该知道不好用。
  萧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被纱巾蒙起的侧脸,目光深邃幽暗,而只要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又会恢复成那副纯良到甚至怯生生的神情,他并非不想发疯,内心到处泛滥着粘稠的黑泥,如果暴露出来,会立刻把她吓得跑掉吧。
  发疯没有用,还会把她逼上绝路,人都没了一次,他还要再把人逼的没一次?
  已经快忍耐不下去了,他也必须要忍耐,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回心转意。
  两辈子,她都被他逼得没有退路,甚至跃江也要离开他,他不敢,再把她直接捉回宫中,半囚禁着她。
  曾经他拼了命的要她的人,也要心,现在,只要人能留在他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还想把我带回去吗,你有什么打算?”
  再给他处理了手臂的伤后,她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看到萧昶默不作声,似乎是要完全的沉默下去,崔湄顿了顿,下定决心,摘下面纱:“我现在的样子,再去做皇后,很不合适。”
  面纱后,就是她布满狰狞伤疤的脸。
  第134章 疼吗?“大周朝,需要一个毁容的……
  “大周朝,需要一个毁容的皇后吗?我这样站在你身边,你会成为被人非议的皇帝。”
  情真意切,满满都是为他着想,可实际上,不过是拒绝他,不想回到他身边罢了,怒意并未在心头引起波澜。
  当初她能那般决绝,自己的命不要了,宁愿死,也不做这个皇后,也要离开他身边,现在无非是觉得,这个伤疤,能把萧昶吓走。
  他爱她的,不就是这张脸,若
  非这张脸生的明艳动人,惹人怜爱,她焉有侍君的机会,可成也是这张脸,败也是这张脸,曾经她庆幸自己生的如此貌美,早晚能得权贵青睐,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在明白,微贱女子拥有绝世美貌,又不太聪明,对这女子来说,完全就是灾难。
  以色侍她人,能有几时好呢,美貌不在,色衰而爱驰,本就是常理。
  只要看见她如今的样子,萧昶必然不会再缠歪着她。
  一个曾经给他难堪,抛弃他的女人,如今毁了容,还怎么回去继续做皇后,崔湄想,但她也要注意度,至少不能让他迁怒孩子,要保证她的儿子还是太子。
  “我如今这副样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并非我不想跟你回去,可我毕竟要顾忌陛下的心情,太子的心情,就算我是太子生母,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照看,能有什么母子之情,只望陛下莫要迁怒太子……”
  她想了很多以退为进的词,如今她说话比起从前来也不那么绞尽脑汁,神态更加自若,虽然没变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程度,但骗一个萧昶,大约是绰绰有余的。
  她预想了很多,他的回答,纠缠的不想放弃,嫌恶地想要放弃,忽的,脸上一温。
  萧昶的大手,碰到了她的脸,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疼吗?”
  崔湄有点懵,抬眼望过去,却见他眼中一片清明,只有疼惜,完全没有别的情绪。
  “这么大的伤疤,一定是,很疼的,临沧江暗礁那么多,你怎会没受伤。”
  她当初到底有多绝望,宁愿这样痛,宁愿死也要逃离他呢,最恨她的那年,他想过,要不就带着她一起死,她不爱他,也不想活,一起死,没准还有下一世。
  可死了,不就是双输,承认自己失败,输了她,也让孩子一人孤苦伶仃没有依靠。
  他的食指在她拿到伤疤上慢慢滑动,这样可怕的伤口,新生的肉长出来,即便伤口愈合,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阴雨天时,会痒会痛。
  ‘如同蜈蚣爬在伤口中,难捱的很。’
  这是那些真正受伤的病人告诉她的感受,她分明没有真正受伤,这伤疤只是假的,此时却感觉到那种微微的痒意。
  仿佛他指尖碰的,当真是她的伤疤。
  不论何时他身上都是温热的,冬日时像个火炭,都不需要屋里点着地龙,只要他紧紧地抱着她,就很暖和,夏日时他更喜欢抱她,说像一块凉凉的冷玉,让他爱不释手,要是上朝也能抱着她去,就好了。
  曾经只要说不到两句话,就要上床榻,仿佛一切矛盾,都能在他宠幸她几回中,自然而然得到解决。
  即便崔湄并不算聪明人,对别人的情绪也不敏感,也能察觉到,他此刻的心痛。
  刚才只是脸颊,那是他的手指,现在面中都有些温热,崔湄瞪着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在亲吻她的伤疤!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那样珍视,那样怜爱,面对如此狰狞的伤疤,居然完全没有半点嫌弃。
  做这条伤疤,纯粹是为了打发那些狂蜂浪蝶,而居然还有感到她身形窈窕,肌肤白皙就想来调戏招惹一番的,崔湄最后实在觉得心烦,甚至将这条伤疤弄成两指粗,几乎覆盖了她大半张脸,也让那张芙蓉面变得狰狞异常。
  就连陆子期,都不敢看她易容过的这张脸呢,虽然表现得很镇定,当时却躲躲闪闪,根本不敢跟她对视。
  温热的气息,还有触感,他甚至在,用舌头轻轻舔舐她的伤疤?
  伤疤制作不易,为求逼真,很轻薄不会让崔湄本来的皮肤觉得不透气,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他舔的是她本来的皮肤,本来的伤疤似的。
  伤疤的边缘,是真的她的脸,他鼻梁蹭着她,仿佛及其情难自禁,只要能抱着她,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满足似的。
  是她的气息,在山路上,她凑过来看他的伤口,扶着他起来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压抑的实在很苦,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可以抱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亲近她,都是她的气味,他已经完全要忍不住了。
  萧昶闭着眼睛蹭她的模样,在她颈窝,耳边鬓发,用鼻梁毫不嫌弃去蹭她疤痕。
  他的喘息声有些粗重,却竭力克制的不把她揉碎在怀中,完全没让她看到此时他的模样,不可以,刚刚重逢,露出丑态,会吓到她的。
  不可以那么激进,一定要循序渐进,要忍耐,再把人吓跑一次,他到何处去寻,他们的人生能有几个四年可以荒废。
  一声小小的喵声,是山里的狸奴,因为崔湄时常会喂它们一些鱼肉,这些找不到食物的小家伙,偶尔会到这里来蹭饭。
  松子虽然是猎犬,但对这些小家伙非常温柔,从来不会咬,会让这些或橘色或花色的狸奴在自己身上打滚,有时还会把自己的饭,让给这些小家伙。
  松子喜欢它们,崔湄也喜欢,在宫里时她就想养个狸奴,或者一只兔子也行,但萧昶不喜欢,狸奴掉毛他会一直打喷嚏,兔子排泄臭臭的。
  而那时她全然要依赖他生活,贵妃还没做多久,就恢复了记忆,连自己都不想活,又怎么会想养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用猫薄荷做成一个小小的猫抓棒,那只胖乎乎橘色的狸奴,抱着那只猫爪棒,不住地蹭,吸,像是中了毒似的,还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崔湄神情恍惚,总觉得萧昶搂着她蹭着她的模样,很像那只狸奴蹭猫抓棒,她成了萧昶的猫抓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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