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沮授点头:“授抛砖引玉。”
  “授以为陛下急欲平乱,今颍川、南阳、冀州三路黄巾已灭,天下于陛下而言重归安宁,汉室威严彰显。其余州郡小股黄巾,陛下自不将其放在眼里。”
  “四处剿贼,就算进展顺利,也需两三年才能遍历八州。区区一群由道士引领的流民,竟能让天下动荡三四年,实在有损汉室名声与帝王威严,必须尽快平定。”
  沮授面上露出一点讥讽:“当今陛下只想天下太平。事情不闹到天下皆知,他就会当做没有此事。”
  说完之后沮授就把目光投向了陈昭。
  陈昭言简意赅:“国库没钱了。”
  她不清楚汉灵帝爱不爱面子,但是陈昭知道卖官鬻爵的汉灵帝一定要钱,而且缺钱。
  国库里要是钱够,刘宏也不至于明标价码卖官鬻爵。
  “此次大军出征的钱可都是当今天子辛辛苦苦一个官职一个官职卖了攒出来的钱,打仗多烧钱啊,大军再不班师回程,天子就要穷的把皇位卖了。”
  陈昭辛辣讽刺。
  原本去年十一月就该平定的黄巾之乱如今被生生拖到了今年四月。
  这可是十万大军多打了五个月的仗,将士要吃饭喝水睡觉,战马要吃饭喝水睡觉,磨损的兵器需要补充,粮草要千里迢迢运到前线。
  加上东汉如今糜烂的军队中必定少不了人贪污。
  这花的都是天子的钱啊!
  若是皇甫嵩攻破下曲阳之后带兵直奔青州,那陈昭还畏惧。可既然现在走了兖州,班师回朝的路都走了一半,就绝无可能再折返回青州。
  一来一回路上多走两个月,十万大军的路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主公观点十分新奇。”沮授感叹。
  他分析天下大势只敢说做出的判断有七成把握,可主公这番“国库没钱”的判断,沮授思索了一番之后甚至觉得比他分析天下大势要靠谱。
  毕竟天子的心思可能说改就改,但是空荡荡的国库绝无可能说冒出钱就冒出钱。
  “我等也终于能暂且把心放回肚中了。”沮授松了口气。
  这段日子为了防备可能到来的战争,高唐县把城墙修了又修,武备刷了又刷。几人天一亮就坐在大堂里等消息,整日提心吊胆。
  负责后勤的崔琰幽幽出声:“外患已无,主公也该考虑内忧了。”
  “空荡荡的不仅有国库,还有咱们高唐县的粮仓。”
  陈昭又苦着脸揉了揉腮帮。
  虽说她提前数月就和黄巾军在青州的渠帅管亥沟通过把粮食都放在了平原郡,从广宗离开的时候也带了一部分粮食过来。
  可奈何人实在太多了。
  管亥带领的青州黄巾军,五万士卒和二十万流民;投奔过来的左校带领的部分冀州黄巾军,两万士卒三万流民,比起来她的嫡系昭明军两千人都不值一提了。
  附近几个州郡去岁收上来要送往洛阳的税赋都被她借完了,也没打算还。
  可依然不够。
  只能再去找地方借点了。
  开棺戮尸和筑京观的来源(京观就是把人头砍下来垒成小山示威)
  《后汉书皇甫嵩传》:“角先已病死,乃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
  皇甫嵩对东汉是个好将军,治军很严,但是emm对敌人比较凶狠,不过这也是当时通病,董卓就不用说了,曹操对徐州也没留情
  关于东汉有多迷信居然真的把算命这东西当成选官标准,有点奇葩的
  东汉光武帝刘秀以符瑞图谶起兵,即位后更是 “宣布图谶于天下”,将谶纬之学作为施政用人、重大决策的依据。如根据 “赤伏符”,任用王梁为大司空,孙咸为大司马等
  谶纬之学与今文经学相结合,成为官方的统治思想。汉章帝召集博士和儒生于白虎观讨论五经同异,由班固写成《白虎通德论》,把谶纬和今文经学糅合在一起,使经学进一步谶纬化,当时的儒生为了利禄,都兼习谶纬,称 “七经纬” 为 “内学”,原来的经书反称为 “外学”,谶纬的地位实际上凌驾于经书之上。
  第28章第 28 章:昭明军功德碑
  陈昭不打算去找庶民借粮。
  青州庶民过得也不容易,最直观的就是流民数量。现在青州黄巾只有五万士卒、二十万男女流民,可到了初平三年,也就是七年之后,这些如今不被朝廷放在眼中的黄巾军就会达到“青州黄巾众百万入兖州”。
  那时候张角已经死了八年了,可黄巾“贼”却比张角活着的时候更多。
  青州富饶之地,北部大半地区属于华北平原,土地肥沃,有两面临海,渔业和海盐业发达。春秋战国时,青州属齐国,便已凭借丰饶富庶闻名遐迩。
  这么好的地理位置,青州却在短短七年中就发展出了百万流离失所的“贼”人。
  陈昭在刚抵达平原郡的时候就巡查过四方,确认这里的庶民和冀州的庶民一样穷。
  好在这里的士族豪强也和冀州的士族豪强一样富。
  只要他们献出亿点点爱心,就足以让她的昭明军和可怜的流民们撑过春夏二季。等到八九月份,今岁种下的麦收获,饥荒就可以暂时缓解。
  也只是暂时。
  这几个月必定还会有连续不断的流民来投奔她。
  而且她目前手头的田地也不够多,田地一部分是她捡的没人认领的无主之地,一部分是这几个月让麾下流民和士卒一起开垦出来的新田地。
  捡来的土地原本是世家豪强的佃户种植,十分肥沃,新开垦田地头年贫瘠,只适合种豆。豆子虽能当粮食,亩产却仅为小麦的六成。
  陈昭慢条斯理拨动着茶盏杯盖。
  真不错,庶民没有粮食,国库没有粮食,那粮食在谁手里呢。去岁战乱影响种粮,可前面那么多年可没有战乱,流民却还是饿肚子。
  “明日我亲自去祢府拜访祢公,请他捐献一点粮食救济流民。”
  平原郡内最大的士族祢氏就居住在高唐县内。
  陈昭还算熟悉。
  东汉末年最不受欢迎的名士就出自此族。祢衡,平等看不起所有人,被曹操送给刘表,又被刘表送给黄祖,最后因为在黄祖宴请宾客时破口大骂黄祖,被黄祖一刀砍了的青年俊才。
  真青年俊才,转折三家,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吕布被嘲笑三姓家奴,可起码吕布是人人都想要。祢衡换的三位主公,是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亲自把他送出去。
  陈昭没打算招揽他,一来是他没什么被记下来本事,二来,祢衡比她还小一岁,今年才十二。
  更重要的是,比起没什么真才实干的祢衡,她现在更需要祢氏带头捐献的粮食。
  翌日一早,陈昭就带着罗市出门募集粮食了,带着罗市的原因是罗市相貌最凶悍,一副随时都会暴起杀人的歹徒模样。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县内道路泥泞难行,街边两侧的屋舍大多破旧,街上倒是有不少行人。
  陈昭来到高唐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狠抓治安,有昭明军一群真上过战场的士卒震慑,高唐县内原本的抢劫偷盗之事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了。
  治安出奇得好,就是屋舍依然破破烂烂。
  越往城南走,街道两边的宅子就越大,街上行人的衣服也就越好。
  再往前,就都是一座座独立的深宅大院了,每一座都占地数亩。
  陈昭最后停在了一处最气派的府邸门前,这座府邸占地在十五亩以上,院墙高的仿佛一座小城墙,大门还刚刚刷过漆。
  看着比陈昭如今居住的县衙后院还要气派。
  难怪祢衡谁都看不起,她要是从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她也谁都看不起。
  陈昭递了个眼色给罗市,罗市心领神会摆出最凶神恶煞的表情上前几步哐哐砸门。
  不多会,陈昭就见到了哭丧着脸的祢氏家主祢隽。
  祢隽年四十有余,相貌清秀留有一撮短须,只是眼角下扬,一副哭丧脸的苦相。
  也可能是本来不是苦相,遇到了她这恶客才成了苦相。
  “我来高唐已久,却一直未来拜访祢公,实在不应当啊。”陈昭带笑拱手。
  弥隽眼皮一跳,拱手有气无力道:“该是我去拜见女君才是。”
  先前没见面那就一直不要见面多好,搞得像谁愿意和你们这群反贼打交道一样。
  弥隽悄咪咪瞥了眼跟在陈昭身后两步外凶神恶煞的罗市,心中叫苦连天。
  这恶客哪是上门来拜访他的,分明是上门来打劫他的!看来今日少不得割肉放血了。
  “我还有一事要与祢公商议。”陈昭悄无声息把盛满了香料的茶盏往外轻推。
  祢隽脸皮抽了抽,不太情愿道:“女君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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