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还是先以主公的大事为先,云日后总归还会有机会再来洛阳。”
赵云一边回答一边注意着马车的安全。
“在洛阳就不可再称我主公了,被旁人听到会生事端。”陈昭叮嘱。
“那云称您女君?女公子?”
陈昭打量了一下赵云,“也不合适。”
真定赵氏是常山郡最显赫的豪族了,赵云是真定赵氏的麒麟子,怎么看也不像随从。
“我和赵溪是好友,你和赵溪是堂姊弟,你可以唤我阿姊。”陈昭脸不红心不跳。
赵云小声反驳:“您十六岁,云十七岁。”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还不好骗。
陈昭笑出声:“熙宁,我的字。若有旁人询问我姓名,你便说颍川陈熙宁,不可提及我的大名。”
“主公竟有字?”赵云诧异,他头一次知道自家主公有字。
“我刚给自己起的字。《楚辞》曰君子以自昭明德。昭为明亮,熙亦为明亮。”
起字亦有讲究,字和名意思相近,或者意思相反,或引经据典。
陈昭走马观花看着街道繁荣的洛阳城,眼中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至于这个宁字,方才马车进入洛阳城门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字。”
乱世之中,皇城也难长安宁。
赵云又不禁问:“您出自颍川陈氏?”
颍川陈氏是和颍川荀氏一样闻名天下的士族,有陈寔这等闻名天下的人物。
陈寔有“梁上君子”的故事广为流传,还曾参与过对抗宦官,是天下士族领袖。
“不是。”陈昭坦然承认,“但是不妨碍我借颍川陈氏的名头行事。”
反正这些士族旁支族人这么多,他们哪能谁都认识呢。
至于万一被认出来不是颍川陈氏族人那怎么了,陈氏还敢上门找她这个反贼的麻烦不成?
“子龙也可自称常山赵氏,常山赵子龙,多好听。”陈昭慢吞吞看了赵云一眼。
赵云猛然记起来自己还没和主公交代过他的出身。
“其实云”赵云一脸愧疚。
“您就是从青州来的贵客吧?”
一道骤然凑过来的身影打断了赵云。
来人声音尖细,面上无须,偷偷摸摸凑上来,和做贼一样。
“正是我,你是张常侍的属下?”
小宦官尖声道:“请贵客随小人来,张常侍待您已久了。”
宦官引路,带着马车七拐八绕进入一个清幽小院,院内已经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此等候。
陈昭跳下马车,笑吟吟走到张让身边:“昭与常侍神交已久,今日终于见面了。”
颍川陈氏(被迫背上阿昭扔过去的黑锅):
陈寔:东汉末年党锢之祸爆发,他自愿入狱,获释后参与窦武对抗宦官的行动,事败后隐居家乡。他以德行冠绝天下,成为一代宗师,其 “梁上君子” 的故事广为流传。他的六个儿子中,陈纪、陈谌最为贤达,父子三人被誉为 “三君”
陈群:字长文,陈纪之子,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曹魏重臣。他历仕曹操、曹丕、曹叡三代,提出的 “九品中正” 制度影响了魏晋整个时期的人才选用
第36章第 36 章:那就换一个天子
张让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昭,想从面前这个面容尚幼的女郎身上找出仙人的风采。
和大贤良师不太像,这个女郎看着就不像神仙中人。
张让在心中嘀咕两声。
张角仙风道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再看面前这个小女郎,长相不错,可他在宫中见多了世上的美人,也不足为奇。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张让请陈昭入屋,二人坐而论道。
陈昭侃侃而谈前世今生、轮回转世、死后成仙、风水之说、相面算命、心理创伤、自我成就等大道。
告诉张让他沦为宦官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父母作孽,因果报应在了他身上。但是张让能从小黄门混成十常侍之首,是因为张让勤奋聪慧能吃苦,偶尔伤害别人也是逼不得已,并非出自本心。
总而言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所有成就都是张让自己努力所得。
又告诉张让只要这辈子多行福报,他来生投胎就能投到权贵之家,儿孙满堂。如果不想投胎转世还能直接飞升成仙到天庭享福。
张让脸上的神色逐渐由狐疑,变成信任再变成狂热。
“的确如女君所说啊!”张让一拍膝盖,唉声叹气,“就是我爹娘做了孽,才报应到我身上来了。”
张让只觉得世上再无第二个人如陈昭这般懂他了,他唏嘘道:“我这一辈子,可是实实在在吃了不知多少苦才爬到陛下身边。”
回忆起自己在深宫之后艰苦奋斗的往事,张让不由感慨万分。
外人只说他无恶不作,可谁又不是被逼成恶人的呢。
那些士人整日说他无恶不作,可他张让无儿无女,就是再作恶也是他一人作恶,那些士人家中子弟无数,私下还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他迫害大臣都是被逼的啊。
张让像是终于找到了知己一样:“神女不愧是神女,我这半生的委屈,都让您说出来了。”
“只是您先前能在信中提及您会相面,您看我的面相如何呢?”
这才是张让愿意冒着风险接应陈昭一个反贼入洛阳的原因。
陈昭曾在信中提过她会相面,但是必须亲自见面才能看出来。
“昭这便替常侍相面。”陈昭盯着张让的脸,眼神一寸一寸缓慢移动,神情几次变换。
“咦?”
“哎呀!”
“竟是如此!”
时不时还惊奇感慨一声。
陈昭每次开口,张让都会被吓一跳,心脏像是被野猫抓的挠了一样痒的厉害,恨不得立刻就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却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正在深思的陈昭。
“唉”
陈昭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从张让脸上移开了视线,脸上表情沉重,似乎是不忍再看张让。
张让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莫非是有不好之事?”
陈昭不回答,张让心如擂鼓,更加焦急追问:“还请神女告知。”
忽然,陈昭抬起手擦拭眼角,张让心猛地提起来,声音干涩:
“神女为何哭泣啊?”
陈昭哀伤道:“我将张常侍视作忘年之交,如今得知好友命不久矣,我心中实在哀伤不能自已。”
这个话术放在东汉还很新奇。
张让立刻面色煞白,跪在地上:“神女安有此言?莫非是有奸人要害我不成?”
袁隗?卢植?还是何进?
张让一瞬间想起许多个名字,都是和宦官势力针锋相对的朝中大臣。
他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可怕。
“都不是。”陈昭叹气,“我先前曾在信中说过天子命不久矣,今日我为你看了相,方才更加确定。”
“印堂青黑,这是将死之相,下巴尖细,代表贵人将在你的晚年离去而看常侍的面相,你的富贵都是依靠那位贵人,贵人死则你也命不久矣。”
张让尖声:“不可能,陛下春秋鼎盛。”
就在这时,张让脸色一沉,眼睛直勾勾盯着陈昭,语气咄咄逼人:“莫非是你想要谋逆,才故意蒙骗我,想让我和你同谋伤害陛下?”
“天子身体已经有恙,三年之内必定病死。你若是不信我,自可去找医令为天子看病,看看天子是否气血衰弱。”
陈昭似乎比张让更加生气,她怒气冲冲一甩衣袖,转身就要推门而走。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也不必在洛阳长留,我这就回我的青州!”
陈昭如此信誓旦旦,倒是让原本就将信将疑的张让打消了怀疑。
“神女请留步,非我不信您,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不敢轻下结论啊!”
张让挡在陈昭面前低声下气:“还请您暂且在洛阳住下,勿要舍弃我。”
陈昭紧绷着脸,又端着架子让张让哄了好一阵,才勉强答应下来。
“那我就暂且去你的府上待一些时日。”
张让有些迟疑:“这让在城中清幽之地已经为神女备下了宅院。”
他先前没想过让陈昭住在他府上。他的府邸在洛阳最繁华的地段,左邻右舍都是宦官或者朝中官员,他对门住的曹孟德就曾跟随皇甫嵩讨伐黄巾。
陈昭被认出来的概率不高,但不是没有。
“我敢以安危担保我的相面断论,难道张常侍还有什么顾虑吗?”陈昭看出了张让的犹豫,咄咄逼人。
“而且。”陈昭轻轻瞥了张让一眼,耐人寻味补了一句,“常侍日后必定还有能用到昭的地方。”
陈昭这句话说的太笃定。
张让思忖片刻,终究觉得陈昭值得他冒一点小小风险,一咬牙应下:“那就请神女谎作我故友后辈,暂居我府上。”
匆匆安排完之后,张让留下一个小宦官给陈昭引路,他自己则还要回宫去伺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