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奉孝,宴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可还算数?”
  那偷酒的小酒鬼郎朗起身,拱手:“能得使君看重,嘉喜不自胜。”
  陈昭一靠近郭嘉就闻到了他身上冲天的酒气,笑吟吟:“酒可饮得尽兴?若意犹未尽,我便命人再备一坛。”
  “嘉方才借了这位兄台一壶酒,已经尽兴了。”郭嘉爽朗一笑,指了指身侧紧张的士人。
  士人对上陈昭看过来的眼神,脑中轰隆一声,紧张的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干巴巴挤出一句:“在下,在下之幸。”
  看到这一幕的郭嘉无奈摇头,不动声色引开了话题:“嘉身无长物,随时可随使君启程。”
  直到二人谈笑风生的身影消失在厅外,那士人才如梦初醒,嘴唇微动,神情恍惚,怅然若失。
  纵是正堂中数十门阀子弟,也未必能与青州牧如此亲近相谈。
  良机稍纵即逝,他却无力把握,徒留遗憾。
  太守书房内。
  许劭听闻陈昭已经离开太守府的消息后,长长叹息一声。
  招待完宾客匆匆而来的李旻正巧看到许劭叹息:“子将何故叹息?”
  “劭本以为能私下见青州牧一面,没曾想陈使君对劭的评语并无兴趣。”许劭苦笑,有些受挫。
  他平生好品评奇人,陈昭之“奇”,世所罕见,许劭本以为自己这句评语必能引陈昭来私下询问,他也好借机仔细观察陈昭。
  结果人家对自己不感兴趣。
  李旻苦笑:“青州牧不来寻子将,我却放心不下。还请子将看在我你以往交情的份上,为我解一解这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劭满心无奈:“天子都已认定青州牧是大汉忠臣,你又执着什么呢?”
  他这位老友,满心都是忠君。他此次来赴宴,一是他对陈昭好奇,二就是应这位老友邀请,来看一看这有案底的陈使君是否真改过自新,不再对汉室有威胁。
  “你知道也无用,你只是个小小太守当年黄巾肆虐,你连资质平庸的渠帅波才都抵挡不住,要是陈昭真要动手,你觉得自己能拦得住她?”许劭再劝。
  老友太过固执,谁对汉室不忠他都要管。可他能力有限,天下将乱,拼上他的老命又能管得了多少?
  最终只会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李旻只是笑眯眯抚摸着胡须,不应许劭的话。
  许劭站起身,走到窗边遥遥望向漆黑的夜空:“陈昭此人,看似顺风顺水,实则酷爱刀尖舔血。”
  夜幕如墨,澄澈无瑕。寥廓夜空中疏朗缀着几颗星辰,时明时暗。
  “一个孤女混迹在黄巾反贼,凶险。皇甫将军剿灭黄巾,张氏三兄弟死尽,血流成河,凶险。”
  “逃至青州后,若无粮,那些士卒顷刻便会哗变,凶险。可她次次都能化险为夷,此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劭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辰,缓缓道:“以及,我依然想不通新帝登基,为何会册封陈昭为青州牧。”
  他转头,语气中满是疑惑:“盘踞在黑山一带的黄巾余孽张燕也接受了诏安,却只被封了个杂号将军。州牧这样要紧的官职,为何会”
  再加上一些其他消息,许劭在对陈昭产生好奇之后就去往洛阳,遍访之后得知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报。
  在先帝去世前,陈昭就多次大摇大摆在洛阳街上闲逛。
  必定是那个时候陈昭搭上了何太后或者大将军何进。
  这一手太漂亮了。从反贼一跃而成州牧,谁看的不得赞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劭和李旻的谈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
  还有一部分许劭没有告诉李旻。
  他认为汉室气数已尽,乱世将至。
  陈昭那个造反的老毛病,真的改了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劭不信天下大乱之时陈昭能忍住不造反。
  若是再犯老毛病,陈昭一介女子,又出身反贼,她逐鹿天下,是否还能再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劭不禁喃喃:“我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可要跑到何处才能躲过战乱呢”
  眼光太锐利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他驽钝些,便会与天下人一般,看不见这大汉上空压迫得越来越低的沉重黑云,也不必有这许多忧虑了。
  陈昭带着郭嘉回到了陈府,把郭嘉交给了等候在此的陈群安排食宿。
  “郭嘉郭奉孝,才略超群,可比陈平之谋。”陈昭向陈群介绍。
  饶是郭嘉对自己才华十分有自信,可听到陈昭这句夸赞还是脸颊一红,眼神不自觉看向别处。
  陈平是汉高祖的谋士,离间楚营、计擒韩信,又协助汉文帝平定诸吕,智谋超群,善用奇计。
  他自比陈平,和被现任主公如此盛赞,总归不同。
  陈群听到这句极高的赞誉却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这段日子,陈群已经充分见识到了陈昭好夸臣下的性子,在陈昭口中,赵云是忠肝义胆的霍去病第二,徐庶是忠孝无双、世间罕见,蔡琰是才比萧何、无双才女
  唯一没有被夸赞过的人只有他。
  仿佛是吃定了一个姓氏他跑不了一样,连夸都懒得夸他。
  就是这个郭奉孝年纪看着也不大啊陈群心中嘀咕,有心想问一问陈昭麾下有没有老成稳重些的幕僚。
  “熙宁麾下可有沉稳些的幕僚?”陈群忧心忡忡,隐晦提醒,“青年才俊大多年轻气盛,行事易急躁,很多事急不得。这些才俊虽好,可也需要老谋深算之人从中把控局面,压一压阵脚。”
  陈昭自信满满:“有,我心腹幕僚沮授,为人沉稳,今岁已经有”
  陈群眼前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姜子牙一般稳重的大儒模样。
  “三十又二。”陈昭道。
  沮授的确十分稳重,在面对找上门的豪强时气定神闲。
  刘义说破了嘴皮也不松口。
  “石碑已经销毁,便没有再立起来的道理。”沮授铁面无私。
  以刘义为首的一种平原郡豪强正缠着沮授,想要再为昭明军“捐献”一批粮食,把那块功德碑立起来。
  奈何有粮一切好商量的陈使君不在,留下的这个幕僚脾气又臭又硬,粮食都没法打动他。
  刘义等人悔不当初,要是找知道反贼还能有变成州牧的一日,他们那时候何必着急划清界线呢?
  “主公就要回来了,尔等去与主公细说吧。”沮授对这些两面三刀的豪强十分不耐烦。
  当日那般避之莫及,今日又眼巴巴贴上来。
  真是毫无风骨!
  李旻:
  时长沙太守孙坚亦率豫州诸郡兵讨卓。卓先遣将徐荣、李蒙四出虏掠。荣遇坚于梁与战,破坚,生禽颍川太守李旻,亨之。《后汉书》
  第50章第 50 章:刘关张
  把以刘义为首的这群死皮赖脸豪强打发走以后,沮授又收到了新消息。
  “别驾,门外来了一个姓刘的长耳大汉,说是新上任的高唐县令。”
  沮授从堆成小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新任高唐县令?可有文书?”
  门卒忙把文书递上来。
  “咦?”沮授看完文书,不禁嘴角一抽,把文书递给右手侧同样处理州中政务的崔琰。
  “看来这位新上任的高唐县令在朝中没什么靠山。”
  沮授先前出任高唐县令。陈昭一拿到青州牧官印,立即就把沮授提拔为了青州别驾,高唐县令一职也就空缺了出来。
  此时任官方式主要有三种,朝廷任命、察举为官、州牧太守征辟,沮授先前担任高唐县令,便是因为平原郡太守和陈昭勾结将他征辟为了县令。
  新县令拿着文书来就任,便应当是受到朝廷任命来此就任了。
  “朝廷竟会直接委任新县令过来,我还以为朝中公卿会识趣把县令一职留给主公任命”同样升职加薪,如今已经是青州治中的崔琰接过了文书。
  一看也忍俊不禁。
  “这个刘玄德竟然是因为剿灭黄巾余孽有功才得以被任命为高唐县令。”
  难怪沮授会说新县令在朝中没有靠山了。昭明军和黄巾军虽说干系不大,可自家主公头上可还顶着明晃晃“黄巾神女”的头衔呢,主公也从未否认过黄巾出身。
  “倒是可怜。”
  沮授不由有些感同身受,他没跟随主公之前,也是因为没有背景靠山,性子又直,被县衙中同僚排挤。
  沮授吩咐门卒:“去请刘使君过来。”
  县衙门外。三个壮汉牵着马,站在槐树下等候。
  一人面如冠玉,双耳垂肩,眉宇间透着敦厚;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微眯;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脸威相。
  张飞声如洪钟:“大哥,那老贼不安好心,派咱们兄弟到此送死。”
  “哎,三弟不可妄言。”刘备连忙捂住张飞嘴巴,他忧心忡忡,“我等先前已经弃官而走一次,这次好不容易立下微末功劳,若再不就职,只怕会惹出更大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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