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陈昭随意道:“这些都是小事耳。总归,救驾之功有她一份。”
“你怎么不把你营中养的那几只狼犬也添上?”卢植吐槽。
陈昭惊喜:“能封它们为御犬吗?”
“不能。”卢植板着脸跟在陈昭身后,停在一处大帐前,掀帘入帐。
第72章第 72 章:我不挟天子
刘协正在吧唧啃烤鹿肉,狼吞虎咽,吃得满手都是油污。
从昨夜至现在,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逃命之时担心被董卓追上,尚且不觉得饿,如今一缓过神来,刘协便觉得饿得厉害。
“陛下。”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刘协从盘中抬起脸。
“卢尚书!”刘协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卢植怀中,泪眼朦胧。
比起只见过一面的陈昭,刘协还是更信任熟悉的卢植。
卢植是忠臣,这话父皇说过,祖母说过,母后和皇兄也说过。
刘协拉着卢植衣袖抽泣:“董卓废了皇兄毒杀了皇兄”
卢植挺直的脊梁瞬间佝偻,刘协的声音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得他心脏绞痛。
他双目通红揽着刘协,眼里透漏出浓郁的悲哀。
何太后死后的第二日,少帝刘辩坐在龙椅上,一直频频看他,将他当做救命稻草。
可少帝信错了人,自己没本事从董卓手中保住他的命。
少帝才十三岁。
卢植抬起手想要为刘协擦干眼泪,安慰陛下。却迟迟开不了口。
他能保证什么呢?危患尽除,可安矣?
各路诸侯讨董只为名利,内斗不休,十八路诸侯中忠汉者不知有几人。袁绍几次三番提议令另立刘虞为帝,袁术只关心他的袁家嫡子地位,陈昭亦是摆明了只为名利而来。
更可悲的是,尽管陈昭从来没否认过她是反贼,可在这十八路诸侯之中,陈昭已经是对讨董出力最大的一人了。
孰为反贼?孰为忠臣?
大汉气数将尽,他年迈无能,又能护住天子几日呢。
卢植沉默揽住了刘协,一言不发,只有不复年轻时候清明的双目,落下两滴浑浊的老泪。
奔波了一天的刘协在卢植怀中沉沉睡去,卢植用温热的帕子擦干净刘协脸上的泪痕和手上的油渍,将他抱至床上。
微弱的烛光照在刘协脸上,卢植将刘协的手塞入被中,望着消瘦了一大圈的刘协,叹了口气。
他离开洛阳的时候,当时还是陈留王的刘协还白白胖胖,在董卓手下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只怕给陛下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离开刘协之帐后,卢植径直来到陈昭的中军大帐,陈昭正在帐中等他。
“卢公与陛下叙完旧了?”陈昭乌黑的头发披散身后,正无聊打着哈欠。
卢植叹气:“陛下年幼,突逢大难,惊骇异常。”
“使君欲要麾下狼犬为御犬,也不是没有办法。”
卢植慢慢道。
他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只觉得脸皮火烧一样的疼。
可天子的眼泪胜过他这张老脸。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想办法将董卓赶出洛阳,保天子一时安宁。
陈昭闻音知意,微笑:“明日我便发兵攻打虎牢关。”
卢植想打下洛阳,让天子回归朝廷,但是他没有兵马;陈昭有精兵强将,却担心诸侯内斗,自己出力不讨好。
如今达成了利益交换,陈昭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往前冲了。
“只是天子已在营中之事还请卢公暂且不要外传。”陈昭一本正经。
“袁绍狼子野心,若是趁昭外出打仗,将天子劫回冀州,挟天子以令诸侯,就不妙了。”
卢植狐疑看了陈昭几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开口。
他怀疑“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陈昭打算干的事情。
这种伤天理不伤陈昭的缺德计策,实在太有陈昭的风格了。
论如今天子已在陈昭手中,他揭穿了陈昭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先回到洛阳,让陛下回朝,再行周旋。
卢植走后,陈昭心情颇好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思索了片刻该怎么打虎牢关,在心中做好布局之后便打算入睡。
“主公睡了吗?”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危急之事,陈昭特许她麾下谋士将领有急事可不经通传入帐见她。
“吾亦未寝。”陈昭揉揉眼眶,从床上爬起来,懵懵掀开了内帐帘门。
沮授衣冠整齐坐在帐内,额角还带着晶莹的细汗。
陈昭抱着被子挪到了榻上,十分不顾形象。
“臣分析了当今天下大势。”沮授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狂热。
“主公有天子在手,咱们大可不必攻打洛阳了,应径直返回青州,在青州另立朝廷,借天子名义号令天下诸侯!”
陈昭瞅瞅沮授,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一可占据大义,二可拉拢对汉室重心的士人,三可师出有名,四可号令对汉室重心的诸侯进贡粮草。”
沮授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是极!主公不用臣言,就尽知此策好处!”
陈昭冷静问:“若有朝一日,我欲要称帝,该如何?”
“为时尚早。”沮授早就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毕竟他刚开始跟着主公的时候,陈昭还是黄巾贼,旗帜鲜明造反的那种反贼。
至今陈昭对臣属也从未掩饰过谋逆的心思。
只是沮授认为,“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以让己方势力在前期迅速增长,赶在其他势力抬头之前先占据大片地盘。
至于日后怎么办那也得先强起来才有日后!
“逐鹿天下,犹行路搬石,步步为阻。”
陈昭平和道:“一步一石,虽缓而力渐增,行愈远则步愈疾。若择捷径,前路虽坦,然石不消,积之愈多。至终途,非一石挡道,乃众石垒山,人力难移矣。”
“若挟天子占据大义,那我麾下之人,是汉臣还是我的臣子?他们将我当做大汉来投奔,我却要篡夺汉皇的帝位,他们会心无怨言吗?”陈昭恳切反问。
废物如袁术都敢称帝,曹操却至死都没有称帝,总不能是曹操还对汉室忠心耿耿吧。
核心团队后期内部分裂,还是君王手下代表一股势力的重臣不赞同君王的想法,本身就很荒谬。
君臣反目成仇,那也都是在新王朝建立之后,君王琢磨着杀几个功高震主的大臣给下一任帝王清扫障碍的时候才会发生。
哪有大业未成就各有心思的君臣。
陈昭沉吟片刻,又道:“何况君臣离心只是一条不利。”
沮授安静倾听着主公的意思,没有因为主公不听他言就灰心丧气。
他知道陈昭尊重他,所以和他讲道理。
“若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就代表我承认大汉的一切。大汉的士族豪强难道我也要承认吗?彼辈盘踞庶民之上,吮血食肉,难道为了得到士族的支持,我就要熟视无睹,甚至为称帝与其妥协吗?”
那她还争什么天下,直接去投靠曹操得了,反正曹丕就是和士族妥协,答应了九品中正制,才顺利称帝又被司马氏篡位,开始四百年乱世。
这是一条已经验证过错误的路,她不能心存侥幸去走。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捷径,可开了头,难保她不会抵抗不住诱惑再走一次捷径。比如苦一苦百姓加赋税充盈仓库,比如答应与世家共治天下
路漫漫就路漫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陈昭的神情刚烈坚毅,像照亮黑夜的熊熊火焰。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所求不仅是称帝,更是天下太平!我要人人有粮可食,人人能读书,我要太平盛世!”
陈昭,决不妥协!
沮授定定看着陈昭,忽然长叹一口气,起身长揖:“沮授不明主公大志,险些酿成大错。”
陈昭搀扶沮授:“先生何错之有?先生为报知遇之恩舍身许我,我未与先生谈我志向,是我之错。”
本来沮授也没错,只是二人的出发点不一样,沮授的目的是让她当皇帝,她的目的是天下太平。
陈昭知道沮授有点“主公脑”在身上,这可是个主公虐我千百遍,我待主公如初见的顶级主公脑。
到了她这,沮授都恨不得直接把皇位从刘协屁股底下抢过来塞给她了。
“授明白主公之意了。”沮授被陈昭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感动的斗志越发强盛。
看起来随时都能抽出刀剑为陈昭冲锋。
“只是主公不用此计策,却也要防着其他诸侯用此策,天下聪慧之人无数,难保其他谋士不会想到这个计策。”沮授临走之前不忘提醒陈昭。
洛阳城中。董卓派人搜遍了整个洛阳城,却没见到丝毫刘协的影子,加上那条密道被查明所通向的院子名属张让,实则为陈昭在洛阳期间所住。
董卓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有些绝望的事实刘协估计已经到陈昭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