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之前他从贺均麟手上要来的婚书，就放在茶几上，一点褶皱都无。
方玉堂面上并无欣喜，反而略有愁容，反观关
佳，她看顾廷璋简直是两眼放光，比她当初看贺均麟的眼神还要贪婪，看着顾廷璋的这一身行头和气质，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女儿婚后优越的生活。
关佳自然认得顾廷璋，那天的寿宴她也在场，当顾廷璋万众瞩目般地出场之后，她便跟相熟的几位太太打听他的身份和来历，将顾廷璋的底几乎都摸清了。
当时她就想，这个年轻人要是能做她的女婿自然也不错，可她当时只是想了想，并没有觉得能实现。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女儿跟贺均麟的可能大一些，毕竟两家认识，还有婚约，至于退婚一事也还没有眉目，都是自己女儿和贺均麟之间的小打小闹。
可顾廷璋呢，自己不认识，她以为自己女儿也不认识，跟人家八竿子打不着，硬往上凑只会事倍功半，还会继续被别人嘲笑想攀龙附凤，那时候的关佳想想便算了。
结果今天的上海也不知道刮了什么风，刚刚失去了贺均麟这个乘龙快婿，转眼家里就又来了一个，还是比贺均麟看着更好的一个，关佳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下次去打牌的时候如何像那群老姐妹炫耀了。
上次打牌的时候，周太太就炫耀自己的女儿嫁了金城银行的行长，脸上都笑成什么了，适逢那会方琬音刚刚和贺均麟闹掰，关佳心里越听越不是滋味，一个不留神，当天还输了钱。
今天打从顾廷璋一进门，她就十分殷勤，不仅茶水供应不暇，还吩咐秋桃去买些水果回来，秋桃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要挑好的买，招待客人要像个样子。
无论顾廷璋怎么推辞，说不用忙了，关佳还是坚持招待他，同时笑得合不拢嘴，关佳的态度和方玉堂的态度简直是冰火两个极端。
其实他们两个都没错，方玉堂考虑的是顾廷璋的身份所带来的风险，关佳则是从物质钱财的角度考虑，她希望女儿能过上优渥的生活，她能不能成为沪上富太太不要紧，她女儿得是。
方玉堂见女儿回来了，顿时变得严肃：“琬音，你先回自己房间，我和顾少帅有话谈。”
“是关于我的事吗？”
方玉堂见方琬音不听话，当即紧皱眉头：“女儿家，问这些做什么，你先回屋。”
“既然是有关于我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听？”
关佳连忙站起来，打破了他们的僵持：“你听话，先让你父亲跟他谈，你就这么出面，传出去了你让街坊邻居怎么看咱们家，等他们谈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情地说。”
方琬音没再坚持，乖乖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然后她当然不会继续乖乖的什么都不做，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探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他们家的门隔音还不错，所以方琬音须集中注意力，才能隐约听见一点。
顾廷璋还真是个可能会给别人带来惊喜的男人，有时候是惊吓，才刚吓唬她没多久，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了门，来谈什么，娶她吗，他不会是真认真了吧。
方玉堂这才开口说：“顾少帅，你的来意我知道了，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方某更不可能因为你送的这些大手笔的东西，就头脑一热答应将女儿嫁给你。”
顾廷璋不气馁，接着说：“方先生，晚辈明白你作为一个父亲的顾虑，说句实在话，如果此刻我是一位父亲，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我可能都不会即刻同意。”
顾廷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方琬音想。
“方先生，晚辈会像您展示自己的诚意的，直到您同意为止，除了今天的这些，后续的聘礼聘金我会尽数补上，至于婚礼，我也会给足方家体面。”
“顾少帅，你可能有些误会，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是我考虑是否将女儿嫁给你的根本因素，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份跟琬音不太相合。”
更直白的话方玉堂并没有说出口。
顾廷璋现在看着是风光了，喻长久的义子，一个贺家寿宴，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可是他能保证大势不去吗，似他这种手上有枪的人，可能一不小心，就在争权的战争中丧失了生命，当他这种人的妻子，吃穿不愁，到随时都有可能一落千丈，他若是有个外一，再牵连琬音，方玉堂不敢再想下去。
而且有钱的男人大多冷漠又不老实，有钱有势的男人身边的金丝雀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他自然不认为现在的顾家是什么好归宿。
他宁可女儿嫁给学校教书的先生，也不希望她沾染顾廷璋这样的男人，琬音年轻，又涉世未深，若是真的一颗心都扑在顾廷璋身上，日后有她伤心的时候。
“方先生，多谢您的坦诚，你的顾虑我明白了，可晚辈想说，这个时代，人人自危，无人能够独善其身，我也许并非什么好归宿，可其他的许多人就能保证自己在这片土地上能够一直安居乐业吗，我们每个人都身在其中，与这个时代息息相关。”
好在方玉堂不是一个因为是顾廷璋的长辈就托大拿乔的人，他认真思考了顾廷璋的话：“顾少帅，你的观点不无道理，说实话，您今天这么一来，方某有些意外，也没有好好款待你，至于您的来意，方某已然知晓，请给我一段时间考虑，然后再给顾少帅答复。”
第36章 谈判不过分的。
“方先生,这婚书我已经从贺家要回来了，我既然像令爱提亲，便会保全她的名节,我还可以向您保证,如果令爱嫁给我，她不会受到任何流言蜚语的中伤,也包括来自贺家的，我的诚心日月可鉴,也请您明鉴。”
顾廷璋知道方玉堂这是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久留，跟方玉堂道别，拒绝了关佳的留客，出了方家门，唯独将送来的礼物就在原地。
送走了顾廷璋,关佳当即不乐意了，质问方玉堂：“你何苦摆脸子,我看他的诚意挺足的。”
“妇人之见。我今日才第一天见他,哪能那么快下决定,何况对于他我也有所耳闻，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一个副官摇身一变成了督军的义子,如此心机,我怎么能放心将琬音嫁给他。”
关佳依旧不高兴：“你分明就是偏见！”
“你就只看脸！看他长的好看，你就找不着北了！”
客厅里，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方琬音隔着门大概听明白了，顾廷璋这是走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了房间的门。
方玉堂察觉不对：“琬音，你要去哪？”
此时的方琬音正一只脚踏出大门。
“父亲，我要跟他谈几个条件，很快就回来，民国了，我的婚姻大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说完，压根不给方玉堂阻止的时间，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她追出了巷子口，看到了顾廷璋的车尾，她挥手，希望周麒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呼唤。
“等等，停一下车！”
周麒还真的看到了，而且他的车窗没关，亦听见了方琬音的声音：“少帅，是方小姐。”
顾廷璋闻声扭头，吩咐周麒：“停车！”
他的车就这么停在了街上，引得旁边的几个人驻足了几秒，然后路人们再回过神来，继续走自己的路。
方琬音累的气喘吁吁，不过好在顾廷璋没有跑远。
顾廷璋人模人样地下了车，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方琬音：“方小姐这是想清楚了？”
“在我真正想清楚之前，我有几个条件，想跟顾少帅谈一谈。”
“我自当洗耳恭听。”
方琬音的肚子又传出了咕噜噜的响声，顾廷璋忍俊不禁。
“我饿了，请我吃饭。”
方琬音这次比上次直接很多，上次她还没那么快接受顾廷璋请吃饭，这次就直接大方说出来了。
顾廷璋略有意外，但他喜欢方琬音跟他直接一点。
“行，吃什么，你定。”
方琬音直接挑了这附近最高档的一家餐厅，还是西餐，她说自己快要从圣德女子中学毕业了，就当是毕业之前的庆祝了。
菜上了之后，方琬音大快朵颐，顾廷璋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方琬音疑惑道：“你不吃吗？”
顾廷璋抬手看了一眼腕上
的表：“现在不算正式饭点，我还不饿。”
“哦，我今天放学早，回家之后就看到你在，也一直没吃饭，所以才会饿。”
她这是在向顾廷璋解释自己如此贪吃的原因，她平常并不是这样，一点都不像个淑女。
顾廷璋只是笑笑：“我知道。”
方琬音吃着正香，顾廷璋跟她说：“我昨天有些醉了，说了些混话，方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来方家，就是来向方小姐提亲的。”
“哦。”方琬音的语气淡淡的。
顾廷璋真的行动力超强，昨晚还在百乐门问她有没有喝过酒，还将她带到他家里面，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他去，还差点被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