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歌唱祖国》吧,声部少,简单一点,要不然排练也太浪费时间了。”
“是啊,后面还有期中考试呢。还是别太麻烦了……”
“你们放心,按照运动会入场式排练的惯例,肯定是用班会课和午休时间排,不会耽误上课的啦!要不然咱们老章也不能答应啊!”
“我投《我和我的祖国》一票。”
“……”
越晞全程没说话,只是撑着下巴,默默听着。
班上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会儿,坐在她旁边的裴思砚终于有了动静。
自从班会前一节课下课开始,裴思砚就保持趴在桌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睡了很久,直到这会儿,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坐直身体,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既然人已经醒来,越晞不敢再继续偷偷看他,将注意力收回,落到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兀自咬了咬嘴唇。
杂志截稿日在即,她目前还没有写故事灵感。
如果下个月还拿不到稿费,12月就没钱买新大衣了。
越晞想到了白斐莹给她买的那件大衣,藏青色的羊角扣,据说是大牌子,千里迢迢从国外寄回来,才穿了不到一年,就被越俊故意吐了一身,弄得再也没法清理。
他恨白斐莹,也恨越晞。
当初离婚官司,越晞去给白斐莹做家暴的证人,越俊就故意同白斐莹争夺她的抚养权,不让白斐莹将她带走。
早先,越俊的债主找到白斐莹单位去闹事,她的工作被弄丢了,那会儿又已经决定离婚出国,手上没房子也没什么钱,越俊好歹还有一套房子在手,优势更大。
官司纠缠了近两年,最终还是以庭外和解,越俊带走越晞为收尾。
一方面是白斐莹得了个的工作机会,耗不起了,急着要走。
另一方面,也是越晞知道白斐莹现在没有能力将她一起带出国,她跟过去,只会成为妈妈的拖累。
白斐莹已经受了太多苦,应该要去追寻自己的新生活了。
她不能妨碍她。
越晞就这么留在了越俊身边,留在海市继续上学。
这几年,越俊越赌越大,家里的一家一当几乎全部都被变卖,亲朋好友全都借到老死不相往来,信用卡和各类借贷轮番刷,拆东墙补西墙,也不见他收手。
他们住的房子一直没动,还是因为房本在越晞爷爷手上,越俊跑去闹了几回都没能拿回来,只能作罢。
就算这样,越俊也不允许白斐莹私下接济越晞,但凡知道,必然大发雷霆,痛斥越晞“吃里扒外”、“没有骨气”,在白斐莹面前“丢他的脸”。
越晞的大衣就是这么被毁的。
海城是东南沿海城市,冬天肯定没有北方那么冷。
但因为太过潮湿,冬天海风一吹,好像骨头缝都会被冻住一样,非常难熬。
三中冬季校服只有正装,一套价格不低,入学时越晞就没定,进入寒冬腊月之后,就在运动校服外面套大衣抵御寒潮。
所以,为了今年冬天不冷得握不住笔,她必须要赶紧写点什么出来,赶紧杂志上稿,才能拿稿费买衣服。
这是比合唱比赛更紧要的事情。
……
选曲一直选到下课,还没商量出什么眉目。
章娟大手一挥,让班长他们私下解决,今天就先布置作业,不耽误大家放学过周末。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
说笑声不停。
越晞则是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低着头坠在最后。
她小时候是特别阳光开朗的自来熟,家逢骤变,越俊性格突变,和白斐莹分道扬镳之后,就一点一点变得内向起来,好像失去了和同龄人交朋友的能力。
但凡和谁走得近一点,心里就会忍不住担心,万一越俊的债主跟着她找到人家,去人家家里找麻烦怎么办。
自己总不能害人吧。
还是独来独往比较好。
因此,越晞到一班来一个多月,还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上学放学、吃饭倒水,都是一个人行动。
周五放学时间早,走出学校,外头天色还十分亮堂。
越晞不想回家,也没去公交车站,只漫无目的地在学校周围四下转悠。
走着走着。
她脚步蓦地一顿。
三中地处海城闹市区,附近不少居民楼,还有商场小吃街,算是相当热闹。
街角有一家倒闭的花店,卷帘门紧紧拉着,上面贴了“店铺转租”的纸条。
花店门口躺了一只小猫。
看花色,是最普通不过的橘猫。
此时,它正低低地叫着,声音有点气若游丝,像是在求救。
越晞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一只流浪猫,可能是腿受了伤,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见她靠近,小猫叫得愈发凄厉:“喵——”
越晞驻足原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她犹犹豫豫地打算继续往前时,倏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别过去,它现在可能会咬你。”
“……”
越晞骤然回头。
那么巧。
居然又遇到了裴思砚。
第5章
◎时间在倒数你在左右多想踩碎沙漏(5)◎
当然,越晞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觉得人家是一路跟她过来的。
她眸光闪动,见裴思砚好整以暇地站在几步之外,硬生生将几乎脱口而出的“你怎么在这里”、给吞了回去。
“哦……哦,好。”
停顿一倏,越晞讷讷地应了声,收回脚步。
只是,那小猫身体一动不动,眼睛瞪得浑圆,一直哀哀叫着,看起来实在可怜。
路边流浪猫不少,越晞自诩不是同情心过剩的女生,但在某一瞬间,她仿佛从这只猫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弱小无助,面对吵得面红耳赤、摔锅砸碗的父母,除了躲在一旁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候,她没有爪子,也不知道能向谁求救。
或许,比流浪猫还不如。
越晞在原地呆了许久,没想到,裴思砚居然也一直没有走,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垂眸注视着那只小猫。
有他在旁边,越晞感觉浑身关节都不知道怎么动了,僵硬得要命,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渐渐地,小猫的叫声开始一点点变弱。
裴思砚从越晞脸上看出了她正在蠢蠢欲动。
他思忖片刻,开口丢下几个字:“等着,别动。”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越晞一人。
不过几分钟后,裴思砚高瘦的身影从马路另一边出现。
他手上拎了一只半旧的瓦楞纸箱,像是哪个小店门口随手捡来的废品,但配合着高个儿大长腿,破纸箱反倒好像也变成了一样时尚搭配单品。
“……”
越晞愣愣地看着裴思砚走到她面前,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裴思砚挑眉,问:“你没抓过流浪猫吗?”
越晞乖巧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敢过去。”
裴思砚假意叹口气,接着,慢条斯理地给她解释,“这猫受伤了,会应激咬人。”
越晞轻轻“啊”了一声,眉头微微拢起,“那怎么办啊?”
裴思砚没再开口,把瓦楞纸箱稍微整了整,放到她怀里,示意她抱着,自己则是脱了校服外套,把运动服包在自己手上,快步走向那只流浪猫。
见状,越晞吓了一跳,扬声喊道:“诶!裴思砚!……”
不是说会应激咬人吗?
怎么就自己过去了?
话音尚未落下,裴思砚已经弯下腰,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那只猫的后颈,将它包进了校服外套里,密密实实地制住。
而后,再回过身,把猫连着衣服一起放到了纸箱里,用力压住了盖,不让它跑出来。
全程,他都隔着校服在动作,没碰到那只猫一根手指头,也没给它抓伤他的机会。
“……”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越晞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裴思砚:“发什么愣?走吧。”
越晞:“啊、啊?去哪儿?”
许是因为她实在呆得有点过分,裴思砚再次叹气,揉了揉额角,“去宠物医院啊。”
……
时值秋末。
冬至虽未至,但白昼时间显然比盛夏短了许多。
越晞和裴思砚踏进宠物医院的大门时,外头的天色早已黑透。
两人都没养过宠物,搞不清楚流程,只把小猫交给了前台的护士。
护士对这种被送过来就医的流浪猫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给它开单子送检,“腿上有伤,可能是踩到捕鼠夹了,要让医生看一下情况。你们先去交个基础的检查费。”
她将缴费单从台面上推出来。
越晞拿起单子,瞟了一眼上面的金额,怔愣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