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厅内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不少宾客陆陆续续离去,留在厅内的,基本都是与旭阳交好的挚友。
  旭阳觉得单听着乐曲叙旧,实在无趣,想带大伙儿一起前往水池边凉快的阁楼,见宋觅并未离开,便顺口向他一并发出了邀请。
  他应不应旭阳都接受,而他点了个头,旭阳露出喜悦的笑容。
  桌上很多都是曾在郡主私塾读过书的同窗。同窗相聚,说起近况,免不了一顿互吐苦水。
  首先是入了户部的几位主簿,直言哭诉每次出门核税都跟要债的似的,遇到有背景的店面,还不得不找卢枫出面帮忙,搞得他们怪不好意思的。
  卢枫虽然学习不行,人脉却是真的广,笑嚷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其次是大理寺任职的杜少卿与薛少卿,被林宗白劈头盖脸斥责,为何每回公廨缺钱,就逮着他底下的酒楼里薅羊毛。
  林宗白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能那么准确抓到我底下瓦子私设的赌场?”
  只见杜少卿嗫喏好一会,觑了眼他身旁的方向。
  林宗白身旁坐着的,正是大理寺现任最顶头的分管上司,蓬山王。
  林宗白倒水的动作一顿,登时明白过来,情不自禁扭头轻捶宋觅一拳,“够了啊你。”
  “有你这种掏兄弟口袋补自家窟窿的吗?”林宗白斥道。
  宋觅直接接过他手中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我已经通融你了。”
  “通融?您确定不是在养钱袋子?”
  宋觅勾起唇角,“你有本事,别干违法乱纪的事。”
  林宗白抿下一口茶水,噎了好半晌,半真半假,似笑非笑道:“这种事总有人会干,与其让别人干,不如我来干。才好方便您天天派人来围剿啊。”
  宋觅颔首唔了一声,端起茶杯敬他,“那你就别抱怨。”
  林宗白见他为国家插.兄弟两刀插.得那么干脆,不由瞥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想打人。”
  宋觅无所谓道:“那你来吧。”
  林宗白摆了摆手,“我不敢,殴打朝廷重臣,我怕吃牢饭。”
  在场者见状,齐齐笑开。
  宋觅几不可闻地扬了下眉,放下杯子,看见坐在对桌的居尘一时也没忍住,轻掩着唇角同公主一起笑,眼睛弯弯的,宛若月牙。
  毕竟没料到真能请到他,宋觅一时间成为桌上最醒目的人。林宗白这一开头,话题不知不觉就开始顺了民意转向他。
  大伙儿纷纷说起对他的印象,犹记得他小时候最是闲散,还以为他会是一辈子的逍遥王。
  没想到现在,已经进中枢了。
  宋觅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很有礼貌,“身不由己,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他唇角微勾,彬彬有礼,给他平日的贵重平添了一丝随性,却又连关于自己的话题,都有些云淡风轻的凌驾云端之感。
  大伙儿见他其实随和得很,不由说得更多,话题一直围绕着他进行,但却不知怎么,忽而在最后,落到了居尘身上。
  话题的初始,是其中一位同窗说起自己原先在瓷镇当差,有幸在一年年底,碰见宋觅前来游玩。
  蓬山王之前在山中独自过年,后来也不习惯在皇宫吃年夜饭,每逢年关,他便出门游玩。
  那同窗说到除夕夜看见宋觅在窑洞里体验烧窑。
  旭阳一听,噙笑回忆道:“阿尘小时候也很喜欢烧窑。”
  众人目光一转,不由纷纷看向居尘。
  趁大伙儿不由笑说起小时候对居尘烧窑的事情颇有印象,好奇询问起居尘烧窑的制作过程,袁峥的思绪被回忆灌满,忍不住下了趟楼,再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四寸高的小人瓷偶。
  “
  这是她当年送我的。”袁峥笑吟吟展示给大家瞧,就像在自豪地分享自家女儿小时候的手工杰作一般,“你们看,像不像当初的我?”
  只见那小人竟还是个精致的釉上彩,色泽丰腴,层次感极强,在灯光的映照下透亮无比,面容与表情,更是栩栩如生。
  不少人露出惊叹之色,直嚷着:“逼真!宛若驸马真人!”
  紧接着,旭阳淡笑一声,不甘示弱:“我也有一个。”
  她转身也下楼去拿,再回来,亦获得了满堂彩。
  居尘被他俩的炫耀弄得老脸一红,只见林宗白温言续道:“我也有的。”
  居尘连忙按住他想回家拿的想法,略有窘迫道:“就不用一一展示了吧。”
  林宗白只好作罢,岂料这一话题非但没结束,反而按下葫芦浮起瓢,当初在郡主私塾读过书的人,纷纷露出笑来,表示基本都收到过她送的瓷偶。
  卢枫也表示收到过,失笑问道:“原来大家都有?”
  杜少卿笑道:“是啊,我也有,至今还收在我卧室的橱窗里,可好看了。”
  就在大伙儿赞不绝口之际,宋觅忽而开口:“我没有。”
  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
  须臾,四周沉默的目光,齐刷刷觑向居尘。
  居尘:“……”
  第21章 明明是你不理我
  阁楼鸦雀无声。
  袁峥率先打破沉默,替居尘开了口,缓和笑道:“王爷,您没有……是因为您不是我们的同窗啊,我若没记错,您当时就只来郡主府避过两个月的暑。”
  宋觅道:“卢枫也不是你们的同窗,他待的时间比我还短。”
  袁峥竭力保持微笑,“卢二郎,他就是个自来熟,您又不是不知道他……”
  宋觅勾起唇角,“他什么?就因为他话比我多,所以要区别对待我?”
  他看似在玩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冷淡,周身萦绕起一股低沉的寒意,仿佛并不打算给任何人辩解的面子,就要等某个人亲自同他开口。
  袁峥彻底给他噎住,不由抱歉地看向居尘。他好像较真了?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居尘不得不硬起头皮站起身,“是我不好,我忘记了。”
  她欠身同他福礼,致歉的礼数周全,完全端出了一副跟他一点儿都不熟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虽然曾经共处一个屋檐下,但……王爷是高山雪,天上月,我实在不敢随意套近乎。”
  这种想法在座所有人都有,诚然,她见外的行为,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宋觅却淡淡道:“明明是你不理我。”
  若他没记错,在郡主府的那段日子,基本是她看见他就躲,搞得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瘟神。
  他竟咄咄逼人,明明是在兴师问罪,居尘却不由咬紧了下唇,双手攥着衣角,一时间,耳根开始泛红。
  他俩就这么僵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之际,旭阳选择跳了出来,低低笑了一声。
  她看向了居尘:“我记得你那会可不是这么说的。”
  居尘愣了愣:“什么?”
  旭阳朝着宋觅笑道:“我记得我当时问她对小叔的印象,她说的是,无所事事的钓鱼翁!”
  居尘:“……”
  短促的静默,众人忍不住破口笑了开来,哗然声中,都在笑话她真是大胆。
  居尘不由哀怨地看了旭阳一眼,不知该不该谢谢她在自己没死透的尸体上多铲两道黄土,最终长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他那会本来就在郡主府钓了一个夏天的鱼!”
  她不过是说了句别人不敢讲的大实话。
  一众目光偷偷瞄向宋觅,他撤去面上的冷意,竟似心情好转起来,也并没有否认:“我确实在钓鱼。”
  居尘扬起下巴:“你看。”
  袁峥却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他一直在钓鱼?”
  果然是夫妻同心,居尘真有点分不清他俩到底和谁是一伙的了。
  宋觅竟先开口,替她解释起来,“她一个夏天都在水榭边看书。”
  居尘睁大双眸,万万没料到他居然居然,对那时的她有印象!
  袁峥震惊笑道:“看书?怎么可能?”
  居尘咽了口唾沫,“怎么不可能!”
  “反正我不信。”袁峥眯缝了眼看向她。
  那时的居尘,不让他掩护课间的逃课,替备考核的小抄,帮绣罚跪的护膝,他都要烧香拜佛谢天谢地,她怎么可能乖乖温习功课。
  居尘脸色一红,强掩着语气中的心虚,“爱信不信。”
  袁峥笑意更深,还想开口拆穿她,居尘扬手递给他一块点心,“呐,你最爱吃的龙须糕。”
  直接塞进他嘴里,彻底堵住他的嘴。
  袁峥无奈咀嚼,眼中漾起无奈的温柔之色。
  宋觅将她这一举动尽收眼底,看着他俩亲昵的互动,不由捏了捏杯盏的边缘。
  林宗白眼儿尖,垂眸望见他指尖泛出苍白之色,插话问向居尘,成功将她的目光从袁峥身上引了开来,“尘妹妹现在还玩陶瓷吗?”
  居尘顿了顿,“不玩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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