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旭阳面露不解,“去哪?”
  “去城门口接袁峥,他今日下午回京。”
  云南王病况暂得缓解,南疆气候潮湿,太后娘娘写信同袁峥提议将云南王接到东都养病,袁峥得到父亲的应许,带着父母一同回到了京城。
  到达离京最近的一个驿馆,他按例给居尘递了信。
  “我说李掌记怎么今天这么有空陪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旭阳不情不愿地挣了挣她的手。
  居尘不依不饶:“上回你让我送他,这回我叫你接他,没什么毛病。”
  旭阳无奈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抵不过居尘生拉硬拽,跟着她来到了城门口。
  路上,居尘忍不住道:“你要真对袁峥没有丝毫感情,你为何在他出征剿匪时,给他送大氅。”
  旭阳蹙起眉梢,“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可宝贝了,一出门就带在身边。”
  否则,也不会一下就撞了衫。须知两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绫罗绸缎,数以万计的衣衫等着他俩穿戴,这还能撞上,必然是穿得很勤快。
  “是吗?”
  旭阳眉梢挑起,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居尘肃然起来,一本正经道:“冉冉,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旭阳原还是想同她打哈哈,敷衍了事,奈何居尘此时目光过于直射,是发自内心,认真询问,旭阳沉吟片刻,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本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嫁给袁峥,可那件事发生之后,她知道自己也嫁不了林师兄了。出嫁那天,她其实是有点认命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袁峥这么多年待她的好,她也不是体会不到。
  何况那日晚上,若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她有想过同他好好过,然新婚当夜,袁峥便自觉在地上打了地铺。
  他知道她嫁他非她所愿,这么久以来,一直克己复礼,只同她做名义上的夫妻,从不越界。
  他待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即便成婚,也没有半分差别,而他既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旭阳又怎么可能往上贴,要知道她的性子,万万是不可能主动示好的。
  加上云南王妃的各种不满,百般刁难,若要旭阳委曲求全,只为做王府儿媳,在袁峥心中争得一份地位,更是不可能。
  年少总是不知情贵的。
  旭阳并不认为此刻她缺了袁峥就活不下去,是以,当她站在城门边,远远看见云南王府的铁骑,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转眼,却见袁峥骑马靠近王妃的车帘前,俯耳倾听,车帘徐徐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姣好的女子面容,笑吟吟给他递了块莲蓉酥,旭阳脚步一滞,扭头便走。
  “哎,冉冉……”居尘阻拦无果,只好朝旭阳追了上去。
  “表哥,姑母让你吃块点心。”车帘内,姑娘的嗓音,柔情蜜意。
  袁峥眉宇微蹙,不为所动,老王妃坐在车内告诫道:“这是你娘我亲自下厨做的,你可别浪费我的好
  意。”
  袁峥只得接下点心,朝袖中暂且搁置,回过头,隐约在前方如潮的人群中,看见两道熟悉的背影。
  前面那一个步履匆匆,头也不回朝着城内回去,后面那个忙不迭追过去,期间回了次头,正是他家阿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袁峥凝着前面那道即将消失的丽影,心头一抽,感应到了什么,不由夹紧马腹,正想朝前方追去,老王爷病弱的咳嗽声,蓦然从车内传了出来。
  袁峥只好停住,掀开车厢窗帘,确认父王没有大碍,温言道:“父亲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再抬眸,那两道影子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云南王缓了缓气息,顺着车帘掀起的一角,朝着外头城门口看去,“怎么没有人来接你?”
  他指的,自然是他儿子的妻。
  老王妃闻言冷笑道:“你还想指望那位金枝玉叶屈尊降贵来这么远,只为接你的儿子?我当初就说不该答应太后娘娘这门婚事,你就是不听,你看看,那哪儿是什么贴心的人,我的峥儿在她那儿,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母亲,孩儿没有委屈,我……”
  话音未落,老王妃直接打断道:“那她为什么不来接你?这都快一年不见了,她竟一点都不想你!”
  袁峥噎话,闻父亲咳嗽声复起,无法再在他面前同母亲做争论,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第60章 当年。
  云南王府在东都有一所御赐的府宅,袁府,作为云南王夫妇的落脚处,旭阳返回公主府,不过多时,便收到了袁府侍仆递来的家宴请帖,她称病婉拒,一夜未出。
  居尘陪在她身边,试图说了不少劝服的话,旭阳一概不听,只拉着她对饮。
  居尘昨夜醉了好大一回,至今不记得自己到底干过哪些荒唐事,心有余悸,举起酒杯,只抿了一口。
  旭阳不高兴起来,“为什么你昨晚都愿意陪别人喝,却不愿意陪我,你重色轻友。”
  这话,居尘能认?当即一口干完。
  旭阳唇角衔笑,提壶继续给她添了一杯,剩下的,却直接举上半空,张嘴对着酒壶灌了起来。居尘都没来得及将酒壶从她手中扒拉下来,里边已经空了。
  居尘面露愠色道:“不是一起喝吗?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我想喝。”
  居尘凝着她眉宇间隐隐流淌而出的惆怅,“冉冉,你是不是因为今日看见袁峥同他表妹说话,吃醋了?”
  “我不吃醋,我为什么要吃他的醋。”
  “他是你夫君,你吃他的醋不是很正常吗?”
  “夫君。”旭阳仿佛在口中品味了一下这个词,醇酒入肠,戏谑失笑道,“他才不是,他从来没想要做我的夫君,他连房都不同我圆。”
  “袁峥是怕你不愿意……”
  “对,我不愿意。”
  居尘默不作声将她脸上的一丝羞恼看在眼中,静默须臾,“可你们不是有过肌肤之亲?”
  旭阳一口酒哽住,在居尘的轻拍下,瞠目结舌,惊讶地盯着她,“谁和你说我们有过?袁峥告诉你的?”
  “他怎么可能和我说这种事,你上次说的那个人,不是他吗?”
  旭阳错愕半晌,“你为什么会猜到?”
  直觉,以及对于她多年的了解,居尘笃定道:“你不是会红杏出墙的人。”
  旭阳沉默下来。
  居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酒意有些上头,旭阳揉了揉太阳穴,“还在郡主府,你刚及笄那会。”
  居尘惊骇不已,竟然是那么早的事,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察觉。居尘震惊道:“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还不是因为你。”旭阳双眼迷蒙,嗤笑了声。
  居尘茫然道:“我?”
  旭阳捂额,脑袋有些晃晕,半玩笑半认真道:“我和袁峥成婚,都是拜你所赐。”
  “什么意思?”
  居尘不由靠近她两分,拉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暖意从她掌心传了过去,旭阳忽而似是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双手握上居尘的肩膀,“立刻忘记我刚刚说的话!我开玩笑的!”
  “冉冉?”
  旭阳紧紧捂住她的双耳,“快忘了快忘了,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不关你的事。”
  不关你的事。
  旭阳开始抱着她,反反复复说起这句话,说到最后,居尘仍是一副肃色,旭阳有些懊恼,心底积压多年的委屈宛若破开了一个口,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居尘一时手足无措,洪嬷嬷听见动静,连忙进门劝哄,旭阳哭到一半,又拉住居尘,“阿尘,我没有怪你,你别放心上,那天,我们谁也无法预料的,错的不是你,是那些该死的人,袁峥已经把他们杀了,你别害怕。”
  “阿尘,跟你没关系,真的。”
  “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洪嬷嬷轻拍着旭阳的肩膀,温声安抚道:“尘姑娘知道的,她知道的,不会生你的气。”
  “真的?”
  “真的真的。”
  旭阳重复问了多遍,都得到一致肯定的回答,这才安下心来,昏昏沉沉中,睡过去了。
  居尘帮着洪嬷嬷将她扶到了榻上,为她盖好被褥,居尘神色凝重起来,转首朝洪嬷嬷问道:“嬷嬷,冉冉说的那天,到底是哪天?”
  洪嬷嬷原一直笑吟吟说没什么,居尘蛾眉紧蹙,盯着她不吭声。
  洪嬷嬷自觉瞒不住了,看了眼榻上的旭阳,将居尘请到桌前,“若老身告知姑娘,您明天能不能当作什么话都没听见?我怕公主会因为今日失言,担心您与她生分,惴惴不安。”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旭阳生分的,上辈子的凄凉结局,她绝不让它发生第二次。
  居尘略微颔首,洪嬷嬷叹息一声,看她一眼,“姑娘您可还记得,您十五,及笄那年,上元灯节,外面人潮如织,城中戒备松懈,公主担心外头不安全,奉劝您不要出门,您却被那一声声烟花腾空的声响吸引,偷偷溜出门看灯,结果被歹人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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