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宋觅心口有一点犯疼,又觉得意料之中,沉吟良久,转眸望向了窗外的夜色,“你会和离吗?”
袁峥
双眸晦暗,“应该会吧。”
宋觅没再出声,眼中映着沉沉夜色,一时间有些恍惚,隐约间,只觉得眼前伸来一只无形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藏在心底最重要的东西,掏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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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尘回到凤阁,依然无心做事,直到夜深人静,她才把今日份的案牍,勉强看了一遍。
她长叹一声,想着演的也差不多了,这会回家,宋觅应该也不会闲着来抓她,正从桌前起身,当值内侍端来一摞折子,声称是底下临时递来,要送去内阁的。
居尘反复咬唇良久,迫不得已接过,只好硬着头皮,捧着折子,朝内阁走去。
她原还祈祷着此刻内阁里剩下的,最好不是他,不要是他,刚到门口,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杯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滚!”
一道熟悉好听的男子嗓音传来,居尘心中一沉,不由疾步迈进了门,只见里边,蓬山王的那间小屋,烛火透亮,一道纤细的身影,拭着眼角的泪水,从里面跑了出来。
抬头看见居尘,她眼睛瞪得红红,咬着牙,对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居尘蛾眉蹙起,凝着冯贞贞竟穿着一身小黄门的绿袍,一段回忆从脑海浮出。
前世,太后废帝之后,冯家已成了秋后的蚂蚱,再无转机的可能。冯贞贞深知自己不日便将成为阶下囚,心意难平,一日夜晚,不惜违背常伦,假扮内侍,深夜来到内阁对宋觅下药,只求他一夜温存。
却被他一句“皇后请自重”,赶了回去。
她连自尊都舍弃了,仍得不到他半分垂怜,这个男人,当真是铁石心肠。
冯贞贞当时心灰意冷,含泪逃离,出门恰好遇见居尘,也曾质问她,是不是喜欢宋觅。
那时的居尘,已成了三品大员,同宋觅做对多年,愣了片刻,轻笑了声,“殿下休要乱开玩笑。”
她转身进门,发现宋觅静静倚在了案桌前,抬起眼眸,看向她。
他应该是听见了她们的谈话。
居尘走进门,解释自己只是来送案牍的。
再走进两步,见他耳根泛出了一丝薄红,居尘有些后知后觉,回头朝着冯贞贞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鬼使神差说了句,“臣……没碍着您吧。”
她那眼神,就好像他和冯贞贞,真有些什么,她也毫不意外似的。
宋觅冷笑一声,同她招手,“你过来。”
他命令的口吻,居尘只得听命,迈步靠近,鼻尖蓦然嗅到了一丝异香。
那香味,同她在沁芙苑闻到的,一模一样。
而他忽而擎住她的后脑勺,两人一瞬间拉近,唇瓣只离她一根发丝的距离。
宋觅凝着她瞪圆的美眸,不知是香在作祟,还是心在作祟,发疯般地想,如果他趁这时要了她,是不是可以事后装无辜,然后如愿以偿得到她。
她会因为失身于他,就心甘情愿跟了他吗?
她会吗?
她不会。
答案一出来,宋觅捧着她后脑勺的手劲开始松懈,仰头轻笑一声,恨自己的心一直如明镜般。
居尘受他钳制,一直屏气凝神,直到他松了手,她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蹙眉将他瞪紧,只见他的耳廓越发绯红,一直蔓延上了眼尾。
她很少见过他这样,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此刻眼尾发红,神情柔弱,添了好几分世俗的旖旎,竟叫人一时之间,颇有些想入非非起来。
居尘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将他送往了太医院。
太后娘娘此时尚在泰山,准备祭天大典,居尘好歹算是今晚的目击证人,宋觅若出事,她若见死不救,那还真有点不好交代。
居尘在榻前守了他一夜。
宋觅清醒后,侧眸看见她,只是短暂的一会儿,他望着她,眉眼柔和下来。
居尘并没让他得逞多久,没一会就擦了擦眼皮儿,苏醒过来,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迟疑站起身,问候他。
宋觅笑道:“吓到你了?”
“倒也没有。”居尘干咳了声,别别扭扭道,“王爷虽然可恶,但臣还是相信你的人品的。”
宋觅撑腰起身,叹息道:“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好。”
他也是个人,他也有欲望。
居尘反驳:“没说你是个好人。”
宋觅笑了声。
他倒希望他在她眼里不是什么好人,好人这种评价,能在她心里,留下几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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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夜深人静,偌大皇宫,陷入了浓浓的夜雾之中。
这一世,冯贞贞扮作内侍,故技重施。
居尘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夜色已深,殿下若没别的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她当然也想她受到惩罚,毕竟她竟敢对宋觅下药,可这出皇室丑闻一出去,损坏的可不单是冯贞贞的颜面。
这也是宋觅前世忍下这口气的原因,他并不希望,今上因为冯氏被废之后,头顶还要种一撮绿头菇,受所有人耻笑。
冯贞贞咬牙离去之后,居尘三步并两走进门,犹疑地问,“你没事吧?”
宋觅站在桌前,再度向她招手,“你过来。”
居尘毫无顾虑上前,宋觅擎住她的后脑勺,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居尘眼眶一红,接受他在她唇上肆无忌惮的夺取,轻推他。
“不愿意?”
居尘没看他,摇着头,“我去关门。”
小书房的门从里边一锁,两人的官袍勾勾缠缠落到了地上。
宋觅将她按在了他日常办公的那张案几上,居尘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压迫,以为是药效发作,令他如此强势,双手勾住他的后颈,吻住他。
屋外倏尔落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
居尘眼色迷离地凝着窗棂的竹影,摇曳晃荡,随着她在男子怀中上下起伏。
他捧起了她失神的脸。
居尘凝着他深邃的眼眸,承受着他给她带来的欢愉,在这场恣意纵情中,怅然若失。
怒气随着□□散去,发泄之后,宋觅的心情却糟糕到了谷底。
他将她放下,把她的衣服拾起,起身,去捡他扔到地上的革带。
居尘将自己落至胸前的兜衣拉回肩上,沉默了良久,“王爷,你和我之间,还是断了吧。”
宋觅弯着的腰身一滞,缓缓攥紧了革带的边缘。
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如果是为了补偿,为了报恩,她把自己送给了他两年,在他这里,的确也已足够。
毕竟他此前从未妄想,自己能得到她。
接下来,她总要去弥补她自己的遗憾。
“你想清楚了?”
“嗯。”
“好。”
第67章 不想。
豫章虔城府衙近来热闹,上任县令调任归京,朝廷新派下来的县令,据闻是个姑娘,年方二十。
当今大梁朝廷,太后娘娘临朝称制,女子当官在东都城,天子脚下,已是屡见不鲜。
可虔城山高皇帝远,接受时兴风尚的能力没那么强,传统观念当道,城中百姓保留着诸多民俗旧风,普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认为女子当恪守妇道,视夫为天。
眼下朝廷竟派个女人来管制他们,乡绅土豪多有不服,都想着在新县令上任之日,为她接风洗尘,见识一下她的本事。
他们在虔城最出名的酒楼开设宴席,特邀张县丞将请帖递送,私下商量了一出好戏,正准备呈现给县令大人,谁料只有县丞去而复返,却道县令初来乍到,决定入乡随俗,今夜便不来了。
“什么叫入乡随俗,便不来了?”
“县令说,虔城妇女均不好抛头露面,今夜筵席都是男子,她一个姑娘不好出席,但作为感谢,今夜的酒钱,她已经派人付过了。”
“可她不是县令吗?难不成要一直躲在闺中不见人?”
四周哄笑声起,张县丞唔了一声,“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县令大人也提出一个暂得两全的法子,既不显得她另类,也能多同当地名士拉近关系,
明日,同样在这儿,县令大人会设下宴席,邀请诸位家中的夫人。”
话音甫落,厢房之内,气氛静默下来。
他们该说什么?说家中内人上不了台面,不好见县令大人?都是女人,有什么见不得。还是说他们也期盼一睹县令大人风采?人都说入乡随俗了,他们还巴巴上赶着要见,颇失风度,同偷看小姑娘的地痞流氓有何区别。
思来想去,临近散席,安排的好戏没派上用场,他们蓦然有些回过味来。这哪儿是她入乡随俗,分明是看穿了他们没安什么好心。
他们不待见她,她也不见得待见他们。
居尘在内衙落脚,拒绝接风洗尘的宴席,面对明鸾的疑问,说的便是:“很难说今晚这顿饭,是见面礼,还是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