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怪不得那一日,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是她误闯了他的私.密领域,成为了他幻境中的人。
可若非时常幻现,他那般聪颖,岂能叫她轻易占了便宜。
原来这两年,他是这么过来的吗?
这个念头从居尘脑海中一浮出,宛若一柄飞刃,直接扎进了她肋下最薄弱的那一处,疼得她忍不住抽搐了下。
谢过林宗白的提醒,居尘转身,一路分花拂柳,回到了花园中。
她从花园的亭台寻觅到楼阁内,想看一看宋觅此时身在何处,这两日的宴席,女帝一直坐在了阁楼里看戏,他俩为了避嫌,几乎没有片刻的交流,连眼神相触都没有。
主要是居尘吝啬,一点儿也不敢看他。
宋觅私下问过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想给她正式的名分,居尘环着他的腰身摇头,能同他一处已是老天爷给了她莫大的恩赐,她不敢再奢望太多。
可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想多和对方待一会的欲望,压是压抑不住的。
居尘在一处假山前方,迎客松下,发现了那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正同当朝的几位股肱在池边闲谈,从后面看,长身玉立,混迹在一群官威沉淀的三代老臣中,一把高大秀拔的君子骨,刺目而迷人。
居尘停下脚步,手扶在了一旁凸出的一块假山石上,悄然望着他。
似是若有所感,他倏尔回过眸来,四目相对,本是冷肃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
短促的一瞬,控制在不被人发现的范围,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佯作被旁人唤了回去。
居尘心神浮动的同时,头一回,觉得不够。她还想再多看他一眼。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宴席最后一夜,内务府安排了火树银花,砰地一声,猝然在天空绽放开来。
宋觅同旁人一起,下意识抬起头,漆黑眸眼映入一朵朵绚丽的火花,袖口却被人从身后轻轻勾了一下。
亭台楼榭,不少人闻声聚出,纷纷站在了水池边上,遥望半空。
女帝站在二楼露台上,唇角微勾,欣赏了一会这场如约而至的烟花秀,有意叫宋觅上来陪她说会话,一同看看当下朝堂,一时多少风流人物。她垂下眸,朝着宋觅方才所在的方位看去,却发现那道高大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明明刚刚,他还在那。
女帝蛾眉微蹙,在裴都知的掺扶下,缓缓走下了楼。
竹林掩映,曲径通幽,宋觅被她捏了袖口,转身走到假山后,居尘便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路逃离了御花园,逃离人声鼎沸,直到皇宫另一边,人影寂寥处。
皇家藏书阁内,院中空空荡荡。
居尘牵着他的手,推开房舍的门,一列列书架排至厅内深处,夕阳下落,屋中光线幽暗,随着他俩穿行跑动的步伐,鳞次栉比的书架不断朝着身后退去。
居尘带他到达最深处,躲在一帘竖挂的长幅丹青后,她转过身,将他抵在了书架前,迎面是宋觅略有探问的视线。
她微微喘着息,不知是不是一路疾步的原因,她的脸颊和耳朵都泛起了绯红,眼眶也有一点,眼睛
好像冒出了一些湿意,唇角却是勾着的,笑得宛若今晚的月牙。
“给我亲一下。”居尘笑道,踮起脚,闭眼吻了上去。
这回,她没有像以前那般,真的只亲一下,而是偷偷在亲完之后,睁眼,窥探了下他眼中浮起的欲.色,配合地搭上他的脖颈,缓缓将这个吻加深。
宋觅总是将她亲得喘不过气,她突然也很想叫他尝一下那种滋味。
可她的身姿,对比他,还是太娇小了些,根本罩不住他,自然也没有他俯首压下来的,那一份浑然天成的占有欲,亲着亲着,男人双手搂上她的腰,天旋地转间,两人就掉了个方位。
居尘被他按在了书架前,毫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儿,就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了。
与他这一张极具欺骗性的一本正经脸完全不同,宋觅在这种事上,手脚经常不安分的很,一开始圈着腰,后来,就开始不断游离往上。
这人一点儿都禁不起她的勾。
居尘双唇不仅被他碾压,锁骨下方,那两处,还被捏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抽着声调儿,两句软音,喊得无不求饶,“王爷,王爷。”
“我不喜欢你叫我王爷。”宋觅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在加重。
居尘耳根子红了一红,“那你要我怎么喊,喊名字可以吗,宋觅,宋徵之?”
她前世就是这么叫的,可这辈子,他好像不愿意了。
“你叫别人总这么亲昵,喊我就喊名字吗?”
居尘下意识道:“我喊袁峥也是喊名字的。”
话音甫落,居尘对上他一记凌厉的眼刀子,蓦然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诚然,当了那么多年的宿敌,这嘴皮子上专戳对方心肺管子的本事,居尘的下意识中,功力不减当年。只是,这不提还好,一提,他掐的更狠了。
居尘忽而后悔把他带这儿来了,眼下,叫哪个来救她。
被逼得眼泪汪汪,娇喘切切,闹得没法,居尘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称呼,最终,为了按住他趋渐往下探入的手指,她城门失守,丢盔卸甲,屈辱折服地喊了他一声,“徵郎。”
淹没在他们唇齿间碰撞的声音中。
宋觅让她再喊一句,居尘咬了咬牙,照做,然后被亲到脑袋一片空白。
随着远处的烟火声安静下来,在一声声细软的“徵郎”中,两人唇齿交缠,缓缓变成了双唇轻轻相触,他俩互搂着腰身,缱绻于当下这一份情动。
直到眼前的丹青,哗地一下被人扯开,丢掷在了地上。
画轴砰然落地,打破了藏书阁中的宁静。
居尘愣怔地望向了女帝,以及跟随她而来的一群侍从,心中无比庆幸自己方才拦住了男人拨她下身裙摆的手。
侍从们惊诧于眼前场景,察觉女帝震怒,纷纷下跪。
女帝冷着面色,望着她那向来冷酷无情的儿子,紧紧搂着眼前女子,眉眼间尽是情深。
在这突发的一幕之中,居尘似是比宋觅先反应过来,连忙从他怀中挣脱,迅速朝着女帝跪了下去。
这一番自首伏法的礼数行至中途,却被她身后的男人拦住。
“地上凉,你别先跪。”
居尘的手臂被宋觅托住,愣怔片刻,只见腰杆笔直的他,忽然掀起衣摆,头一回,不为江山,不为国家,朝着女帝跪了下来。
“孩儿,求母亲成全。”
女帝双眸微睁,心口一滞。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第一回 ,他喊她,出口的,不是生分的“太后”、“娘娘”、“陛下”,而是亲昵的“母亲”。
第84章 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女帝太阳穴嗡地一声,一阵耳鸣作响,恍惚间,眼前仿佛闪过了她第一次在襁褓里看见他的样子。
那时的她,刚经历完女子初次生产的剧痛,别看她眼下如此威风,年轻时,也曾是个娇贵至极,吃不了一点苦的姑娘。
她也是怕生孩子,不想吃生孩子的苦的。
临产那日,她痛得泪流满面。安然将他生下来,她才能活下去,她怀着他时,一直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可当他真的出来了,啼哭了,躺在她怀里,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却忽而感觉这一遭,也没有那么难过。
他是个打小就俊俏不已的孩子,来探望过的人,就没有不夸他模样的。
先帝当初抱起他,眯眼笑着看了良久,也同她说:“他的眉眼,和你一样好看。”
她那时喜爱他喜爱到几乎日夜都捧在怀中,所有事亲力亲为,生怕别人做不好。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不再抱他,渐渐将他往外推,见他的时日隔得越来越久,每次见到他,他就变一个样——又高了;好像瘦了;这次黑了不少;壮了些;近日应该没太出去疯玩,白回来了……
她从来没有对另外两个孩子有初次见他那般的喜爱,可她只能通过将他往外推来保护他。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与遗憾,她寄心思于至高无上的权力,好像只要得到它,她就再不用担心任何人来伤害她的孩子。
可当她爬得越高,肩上的担子越重,想得也越来越多。
她的心逐渐从那来来回回的三五人,变成了装着整个大梁江山,以及活在这个时代下所有女子的命运。
她受到外界的爱戴越来越多,却不知不觉,离他越来越远。
宋觅有着和她骨子里一样的高傲,两个高傲的人撞在一块,总是不擅表达任何柔软的情感,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对她服过一分软。
今日这一跪,做到这样,明显是已经把人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了。
女帝身影僵滞良久,只觉得被他那一句“母亲”架住了。
乃至李居尘想跟着他跪下的那刻,她伸出手,朝她一挥,被迫道:“他不是叫你别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