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知道借本《分析化学教程》了,那书才叫厚,被集训队的人起了“分析砖”的外号,他因为已经比较了解里面关键的定分和仪分,所以一直懒得看。
失策。
“……迟哥、迟哥?”
曾远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送到了他耳朵里。
陈昭迟把思绪拽回来,发现曾远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旁边。
“你喊我?”他问。
曾远说:“我在对面叫了你好几声了,想问你道题,看你没听见才过来的,迟哥你在想事儿是不是?”
陈昭迟略微不自在地转了下笔,没接他的话,而是问:“哪道题。”
曾远把题本递给他,是道比较常规的题目,涉及到复分解反应,陈昭迟读完题就知道怎么解了,他用笔尖圈了几个地方,告诉曾远这几句话能够推导出的信息。
曾远站的位置恰好和林凡斐在同一条直线上,陈昭迟每次抬头,余光里都有她的背影。
她还在认真地翻那本化学题。
陈昭迟边给曾远解题边暗暗地想,林妹妹,你还是被我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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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室里闹哄哄的,李心译把课本合上,站起身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对林凡斐说:“斐斐,我今晚也去食堂买饭带走,你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你晚上有事儿吗?怎么不在食堂吃。”林凡斐问。
“我之前不是去看他们艺术节排练吗,我一个朋友是舞蹈队的,她住校生,昨天练功鞋穿坏了,让我帮她带一双,我今天早点儿给她送去。”李心译道。
林凡斐说“这样”,又说:“没关系,我自己去买饭就行,走走路放松一下身体。”
教室里很快变得空荡,林凡斐把这天学的知识点复习完,准备开始写数学作业。
她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课桌抽屉,去找于静柳布置作业用的那本习题册,却没有摸到。
林凡斐愣了下,低头一本本翻找,始终不见那本书的影子。
她回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今天下午有节音乐课,她把习题册带去了音乐教室,老师放钢琴曲给她们欣赏的时候,她打开写了几题,下课之后却留在抽屉里忘记带走了。
那只能先去食堂买饭,然后去音乐教室找,不然今晚她没办法做作业。
巧的是林凡斐买完饭朝礼中艺体楼走的时候,李心译从后面追了上来。
“斐斐你也去看排练啊?”李心译惊讶地问。
林凡斐摇头:“我好像把数学作业落在音乐教室了。”
“那你跟我一起吧,”李心译夸张地叹了口气,“我这脑子,买完饭才发现忘记带我朋友的练功鞋了,我又回了一趟教室专门拿。”
去音乐教室的路是一段上坡,旁边栽种的白玉兰树已经开花了,柔润的花瓣沾惹了浅粉的霞光,宛若一阕错落有致的宋词在风里摇曳。
两个人到艺体楼的时候,陆续有来排练的同学往里进,李心译认识的人多,几步就跟人打个招呼。
她要先去舞蹈室,林凡斐和她分开,自己去了白天上过课的音乐教室。
教室的门半掩着,里面已经有了音乐声。
仔细辨别旋律,是五月天的《笑忘歌》。
门板中间镶嵌着竖条的透明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林凡斐刚一走近,脚步就顿住了。
陈昭迟在里面排练。
原来他一直背在琴盒里的电吉他是大红的,那样张扬的颜色,他却完全压得住,热烈又动人。
他没穿校服外套,身上是件宽松的黑色卫衣,面前的立麦也是黑的,强烈的对比更衬得他肤色白。
陈昭迟微微低颈,一手按着指板,另一手扫弦,颀长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被吉他背带勾勒出流畅的肩膀轮廓。
而他身后,是窗外盛大的晚霞。
林凡斐心里只剩下了一个词。
灿烂。
他就是很灿烂的一个人。
像一颗招摇的流星,点燃寒气凛凛的宇宙,耀眼到不允许其他人存在。
唱到某一句,陈昭迟毫无预兆地抬眸。
林凡斐猝不及防和他对视。
男生先是意外,嘴角旋即上扬。
他直直望向她,眼中笑意流转,嗓音轻懒好听——
“青春是人生的实验课,错也错得很值得。”
好像特别笃定,会有人为他奋不顾身,为他执迷犯错。
而他很值得。
第15章 眠雪迟哥你谈……
林凡斐的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了拉:“斐斐你怎么不进去?”
她回过头,是李心译。
李心译也看到了陈昭迟:“哇,我上次光顾着去隔壁围观她们舞蹈队跳舞了,还没看陈昭迟弹琴呢。”
陈昭迟的节目是跟合唱团一起表演的,不断有其他同学走进教室,林凡斐发现桌子已经被他们都推到教室前面去了,看来找她的书还得费一番功夫。
她和李心译说话的时候,陈昭迟已经唱完一遍,许多人围着他搭话,他懒洋洋地应着,却迈腿朝门口走过来。
男生用骨骼轮廓分明的手拉开了门,靠在门框上,眼神在林凡斐和李心译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落在林凡斐脸上:“你们来看……排练?”
林凡斐总觉得他停顿的那一下,原本做出的是一个“我”的口型。
“不是,我数学作业落这儿了。”她简单地说。
“哦,数学作业落这儿了,”陈昭迟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仍旧看着她,“要我帮你拿吗?”
林凡斐正要说她自己去拿,他就煞有介事地补了一句:“我搬桌子的时候好像看到了。”
李心译闻言道:“那班长你帮斐斐取一下吧,我们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呢。”
林凡斐点点头,又说:“谢谢。”
陈昭迟挑了下眉:“行。”
他转身回去,林凡斐看着他一张张桌子找过去,觉得他好像并不清楚她的练习册放在哪儿。
她正等着,旁边倏然有个女生问:“同学,陈昭迟来了吗?”
林凡斐下意识地说“来了”,侧过脸,看清是聂依雯。
聂依雯也认出了她:“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合唱团的同学呢。”
林凡斐正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聂依雯已经先笑眯眯地说了出来:“你叫林凡斐对不对?我问卫齐他们了。”
她又和李心译说了声嗨。
等陈昭迟拿着林凡斐的书出来,聂依雯就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他:“我爸爸刚从国外出差回来,他给我买的巧克力,太多了,分你一点儿。”
陈昭迟没接:“我不爱吃甜的。”
“这个不甜,百分之七十的黑巧。”聂依雯说。
陈昭迟看起来有点没办法,聂依雯坚持道:“不然你分给大家也行。”
他这才拿了:“替我谢谢叔叔。”
停一停,他又道:“以后不用给我带这些了。”
不远处有个女生喊了聂依雯名字,说老师催她过去集合领舞。
聂依雯应了一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支唇膏,打开盖子旋出膏体,薄薄地往嘴上敷了一层才过去。
她离开以后,李心译故意打趣陈昭迟:“班长,你跟聂依雯关系真好。”
陈昭迟看了眼林凡斐,然后说:“她家跟我家在一个小区,算邻居。”
他敞开手里的袋子:“你们吃巧克力吗?”
李心译大大方方拿了两块:“谢谢班长。”
林凡斐的目光越过陈昭迟,看到了教室墙上的挂钟,她无心参与他们的闲聊,催促李心译道:“回去吧,还有十分钟就打铃了。”
李心译说“好”,向陈昭迟摆了摆手:“班长我们走啦。”
林凡斐在路上就翻开了练习册,读了一遍她还没做到的题目,在脑子里默默琢磨做法,准备一回教室就马上写
出来。
李心译吃巧克力的时候咕哝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直到对方问她“你觉得呢斐斐”,她才慢半拍地说:“我觉得什么?”
“陈昭迟对你有点儿不一样。”李心译说。
林凡斐思考了一下:“你说他对我不太友好?”
好像确实是,不过她也不在意。
“哎呀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看他刚刚居然跟你解释他和聂依雯的关系诶。”李心译言之凿凿地道。
林凡斐不明白李心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不是跟你解释吗,是你说他和聂依雯关系好的。”
李心译败下阵来:“……算了,斐斐我跟你说不明白。”
这个话题就此隐没在四月的暮色里,林凡斐没把李心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陈昭迟弹电吉他的样子。
在平凡的夜晚见到流星,大概谁都有一刻难忘怀。
但也只想了这一霎,她的心思很快又被手里的数学题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