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不提还好,一提陈昭迟的眉毛就撇了下来。
不过他虽然情绪不高,还是告诉了她:“是否应通过基因工程手段复活已灭绝物种,我们班是反方。”
“这个还挺适合你的,”林凡斐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你想好自己的观点了吗?”
陈昭迟看着她攥着笔的纤细手指,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却是:“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参加辩论赛?”
林凡斐愣了愣,其实她应该反问回去,问他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参加,但她没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去的话就没时间给你补习了。”
陈昭迟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别别扭扭地“哦”了声。
他知道林凡斐清楚怎么顺着他说话,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而已。
偏偏她一哄他,他就会吃这套。
陈昭迟开始跟林凡斐讨论自己的思路:“我觉得复活灭绝物种有风险,当初就是因为生态环境变得不适合它们生存,它们才灭绝的,强行引入有可能会带来新的问题……”
这天他们比平常交流的时间长了一点儿,下午第一节上数学,这节课有校领导过来旁听,于静柳提早了一会儿到,她刚一进门,就看见把桌子凑在一起的陈昭迟和林凡斐。
于静柳轻咳一声,假装路过走到他们旁边,听了一耳朵两个学生在聊的内容。
“在准备辩论呢。”她说。
陈昭迟猝不及防被打断,抬头看清是于静柳,笑笑说:“于姐。”
林凡斐也喊了声于老师。
于静柳做了许多年班主任,学生之间有没有情况她一看就知道,陈昭迟和林凡斐的样子倒是坦然,只是他们的心理素质都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强很多,陈昭迟总是吊儿郎当无所谓,林凡斐则很会掩盖自己的情绪。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看出来了,陈昭迟在礼中两年,从没有一节课比听林凡斐说话用心。
班上渐渐有人进来,于静柳不动声色说:“那先讨论到这儿吧,待会儿有校领导来听课,你们多举手回答问题,给其他同学做个榜样。”
她带着教具到讲台上开多媒体,陈昭迟一边搬桌子一边问林凡斐:“下次是什么时候?”
林凡斐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于静柳,她总觉得对方刚才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下周再说。”她道。
下一节是音乐课,数学课后林凡斐收拾好要带去的作业,正要跟李心译一起出门,教室门口跟校领导交流完的于静柳就说:“凡斐,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林凡斐“嗯”了声,把书给了李心译,让她帮自己带去。
到了办公室,于静柳给林凡斐拿了张椅子坐,又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水。
于静柳喝了一口,语气和蔼地关心了一下林凡斐最近的学习情况,继而话锋一转道:“凡斐,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应该知道每个阶段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林凡斐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想说什么:“老师,我跟陈昭迟……”
于静柳摇摇头,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们还没到那一步,之所以只叫你来,是因为陈昭迟太自我了,我找他也没有用,而且他拿到保送资格,跟你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林凡斐不作声了。
于静柳没有把话挑得特别明白,只是隐晦地道:“凡斐,你不能放任他,也不能放任自己。”
她相信林凡斐能听懂,这比做数学题简单多了。
林凡斐抿了抿唇,然后抬眸倔强地盯着于静柳:“于老师,您不会跟我爸爸说吧。”
于静柳先是意外,然后就宽容地笑了:“不会的,你放心。”
林凡斐这才松了口气。
“老师,我会处理好。”她向于静柳保证。
林凡斐在音乐课开始前到了艺体楼,她坐下的时候,李心译好奇地问:“斐斐,于姐找你什么事儿啊?”
难得有让林凡斐答不上的问题,如果简单粗暴地概括,那么于静柳找她是提醒她不要跟陈昭迟早恋,但她甚至都没有搞清,她是不是喜欢陈昭迟。
最后林凡斐开口时说的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她的声音有些茫然,李心译“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打了上课铃,她也没机会回答林凡斐了。
林凡斐没有浪费时间,依旧在上音乐课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做作业,直到下课,李心译才有机会问她:“斐斐,你上课之前问我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把作业收起来,林凡斐说:“随便问的。”
李心译觉得此时此刻的林凡斐跟上课前变得不太一样了,经过四十五分钟,她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冷静,淡漠,就像把控着第一名一样,牢牢地把控着生活的方向。
林凡斐想了很久怎么跟陈昭迟说,最后她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这周有节阅读课,结束以后她喊住陈昭迟,两个人站在阅览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到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说:“以后我不能给你补习了。”
这对陈昭迟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他因为被她叫住而变得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为什么?”
林凡斐没办法给他一个有理有据的解释,她要怎么说,于静柳觉得他喜欢她,又认为她是他们之间更理智的那个人,所以拜托她不要再让他更进一步。
而她不能让于静柳把这件事告诉林守业,她还要在林守业面前扮演最完美的女儿,以促成一年后她逃脱的计划。
林凡斐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已经补习好几次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可以讲的,你差不多都会了,说不定这次期中考试就能有进步。”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很有道理,相信陈昭迟可以理解和被说服。
陈昭迟也看出来了,他盯着林凡斐那张漂亮而平静的面孔,终于忍不住道:“你真以为我是想考第一才让你给我补习的吗?”
她为什么觉得他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被打发走呢。
每一次都是她在评判两个人是不是可以靠近,而当她做出残忍的决定时,他只能束手无策地问她凭什么、为什么,就像个因为没有被赋予权力,所以只能无理取闹的孩子。
陈昭迟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林凡斐,你不会看不出来我……”
林凡斐打断了他:“陈昭迟,我现在不会谈恋爱的。”
他说出来了,她就不能再视而不见。
林凡斐慢而清晰地说:“我要让我爸爸,还有老师都放心,这样我才能完成我想完成的事情。”
陈昭迟执拗地望进她的瞳孔深处,还是把林凡斐不想听到的字眼讲了出来:“那你喜欢我吗?”
他的嗓音压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作为一个逻辑清晰的人,林凡斐应该告诉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能谈恋爱,以后她也不会再给他补习,或者跟他产生任何不恰当的互动。
可她被陈昭迟带跑了,居然顺着他的话思考了起来。
最后她迟疑着说:“……不喜欢。”
这显然不是陈昭迟想听到的答案,他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表情比林凡斐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生气和难受。
他沉默着看她,走廊上光线昏暗,把他的眼睛染成
了很深的颜色。
度过了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一秒钟,陈昭迟转身走了。
林凡斐站在原地,心情比几天前音乐课前问李心译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时更茫然。
她明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为什么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陈昭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下楼的拐角,他几乎是跑走的,脚步声咚咚地敲着台阶,像在她的胸口用力地回荡。
阅览室里走出来一个人。
梁思致在林凡斐旁边站住,抱歉地道:“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我在里面找一本书才出来晚了。”
林凡斐摇摇头,他又说:“不过之前你不让我跟他一起补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没有。”林凡斐道。
她没有心情同梁思致解释什么,从衣兜里拿出耳机戴上,绵密的英语听力材料像替她设立起了一层屏障。
林凡斐走下楼梯,心里模模糊糊地浮起一层念头,刚刚陈昭迟说她不会看不出来他喜欢她,她的确早就发现了,只是在那之后,她为什么还会自欺欺人地答应给他补习呢。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第47章 眠雪陈昭迟淡……
从这天之后,林凡斐察觉到了陈昭迟的变化。
他不再来烦她,不会在**上给她留言,尽管两个人坐得很近,他也不会再偷偷转头用余光看她,连跟她在走廊上迎面遇到,都不会再和她打招呼。
但除此以外,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么散漫,总跟他的哥们儿以及除她之外的同学说笑打闹,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开朗。
到现在林凡斐才发现,原来自己对礼中的归属感,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陈昭迟建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