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颜舟的诊断结果比护士跟他说的最严重情况好一点,比最乐观的又要坏很多,她的主治医生建议转院,说在首都有几位专家,对付这种病会比较有办法。
颜舟的秘书也会天天过来,带着文件给颜舟签字,陈昭迟耳濡目染,渐渐了解家里公司最近在做的项目,偶尔会发表一些不成熟的意见。
他找林凡斐聊天的次数骤减,总有种愧疚感,觉得颜舟生病的时候他不能开心,不应该开心。
而他不主动联系林妹妹的时候,她也很少来找他,林凡斐像天生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有时候他都会恍惚,她是不是真的说过喜欢他,在她家楼下抱过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之后,陈昭迟在自己的邮箱里收到了星洲国立大学的offer。
国内的志愿系统他也填了,第一志愿是位于首都的t大。
颜舟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同他聊过这件事,让他不要因为她生病的事情有负担,想去星洲就去,他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陈昭迟那时没接话,到现在也未能决定。
如果颜舟的病情轻些,他也许不会这样为难,但事实是他已经好几次见到她咳血,吸氧后意识模糊,因为这些症状太严重,她迟迟不能转院。
八月上旬的某天凌晨,外面下着暴雨,陈昭迟还在睡梦中,手机铃声猛地响了。
他被惊醒,屏幕上是个座机号码,他睡眼惺忪地接起来。
“陈昭迟吗,您是颜舟女士的联系人对吧,”对方的嗓音平缓却令人揪心,“她刚刚突发高热,生命体征不稳定,已经转移到icu了,您……”
“我现在就去。”陈昭迟一瞬间清醒,他跳下床,随便换了件衣服就跑出了门,雨天的潮气与浓黑的夜色扑面而来,将他的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他终于做好了决定。
陈昭迟想他是自私的,明明一早就知道最后会这样选择,却一直在欺骗自己,还有时间,还可以犹豫。
赶到医院以后,陈昭迟帮颜舟付了费用,在护士的带领下,去病房门口看她。
颜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在走廊上过了一夜,第二天被护士查房的声音叫醒。
陈昭迟无情无绪地盯着对面的白墙,过了一会儿,他打开手机,删删改改,很艰难地给林凡斐发了一条消息:“这几天有空吗。”
然后他站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
林凡斐是在家研究星洲国立大学的新生指引时收到陈昭迟消息的。
前段时间她收到了offer,转发给陈昭迟看,陈昭迟说他也拿到了,还给她回了两个庆祝的表情。
林凡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不如她想象中开心。
按照陈昭迟的性格,应该会开始喋喋不休地跟她畅想到星洲以后的生活,提出许多让她觉得无奈但他一定会付诸实现的计划,并想办法软磨硬泡让她答应。
但他没有,甚至都不像跟她表白的时候,那样着急地打来一个电话。
过了这么多天,她才终于又收到他的消息。
林凡斐给他回复:“我最近都有空。”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来找她聊天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像是忙得连打几个字的空闲都没有了。
陈昭迟说:“我们出来一趟吧,你想去哪儿?”
“我打算去商场买旅行箱。”林凡斐说。
陈昭迟答应她:“好,那我明天去接你。”
林凡斐犹豫片刻,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陈昭迟好久没回,好半天之后,他含含糊糊地答道:“还行。”
第二天的天气很晴,气温偏高,风里弥漫着热意。
林凡斐准时下楼,看到了站在树荫里的陈昭迟。
他们一个多月没见过面,在**上话都没说几句,联络甚至没有上高中的时候多,林凡斐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恋爱都这样。
陈昭迟的样子有些不对,她发现他望着她在走神。
“陈昭迟?”林凡斐叫了他一声。
她端详了他一下:“你没睡好吗?”
陈昭迟的眼神晃了晃:“昨天晚上打游戏了。”
他没再继续说,而是跳过这个话题,拿出手机瞥了眼:“我叫车了,马上就到。”
高中三年,林凡斐没怎么逛过礼城的商场,陈昭迟上车跟司机说了某一家的名字,把她带了过去。
林凡斐在卖旅行箱的柜台处挑了半天,一个个听售货员介绍,把陈昭迟听得犯困:“这些不是都一样吗?”
“哪里一样了。”林凡斐简略而有条理地给陈昭迟讲了一遍行李箱的分类,完全消化吸收了售货员的那套知识。
“你买大的吧,我在网上看过他们在校生发的帖子,说要带的东西特别多。”陈昭迟说。
林凡斐“唔”了声,在一只白色的托运箱前面站住,边看边问他:“你机票订了吗?我们是不是要买同一班。”
陈昭迟没回答她,应该是没有听到。
林凡斐最终决定就买这一只,售货员报出价格,她觉得太贵,想要去下一家看看,但陈昭迟立刻说:“就要这个。”
他把手机递给售货员,让对方扫码。
林凡斐试图制止:“陈昭迟,我不买了。”
“买吧,好不容易挑的,再陪你逛一遍我可要睡着了。”陈昭迟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并把手机朝售货员那里推了推。
“那你去找个地方等着,我自己看。”林凡斐说。
“林凡斐你不讲道理,我又没说不愿意陪你。”陈昭迟等售货员打包好箱子,单手替林凡斐推着,“还要买什么?”
林凡斐原本还要再买几件夏天的衣服,但不想陈昭迟继续为她买单,便说:“不买了,去吃饭吧。”
陈昭迟却不听她的:“你不买衣服吗?星洲那边都是夏天,是不是要提前准备?”
尽管林凡斐说不要,但在两个人路过一家店的时候,陈昭迟还
是走了进去,林凡斐不肯试,他就直接指着几件说要这些。
售货员很有眼力见地拿了林凡斐的号,又向他推荐当季新款的连衣裙。
陈昭迟看了一眼,又望向林凡斐,像在想象她穿上的效果,但转瞬之后,他又否决了,自言自语道:“你不喜欢穿裙子。”
林凡斐本来因为陈昭迟态度强硬地给她买东西而感到了轻微的不快,但看到他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她又觉得有一丝滑稽。
她决定原谅他,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恋爱,没有经验也很正常。
两个人乘电梯去了商场顶层的餐饮区,陈昭迟选了家他吃过的,跟林凡斐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等待店员上菜的间隙里,林凡斐问起了她关心的问题:“所以你高考成绩是全省第多少名?”
出分当天晚上,p大和t大的招生组就给她打过电话,问她是否考虑报考,在她的追问之下,对方告诉她她的位次是全省第二。
当时她就想问陈昭迟他是不是状元,甚至为此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答应他的离谱要求,但很快她又想到,他知道后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还可以杀价。
林凡斐等了很久,但陈昭迟没有再向她提起过这件事。
陈昭迟听了之后假装不高兴:“你好不容易见我一次,结果还是关心你能不能考年级第一?”
然后他说:“林凡斐,我生气了,要不理你五分钟作为惩罚。”
林凡斐“哦”了声:“二十分钟吧,我听会儿英语。”
到这时候,她才找回了以往跟陈昭迟相处的那种熟悉感觉,并有了种没来由的安心,仿佛能够确认,眼前的陈昭迟还是以前那个会要求她给他补习作文,收集丁香花送她,在雪球里塞糖祝她新年快乐的陈昭迟。
陈昭迟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道:“好吧,跟你说,我是全省第六。”
“那你没我高,我是第二名。”林凡斐说。
陈昭迟抬起眼皮:“这下开心了,年级第一?”
林凡斐想了想,如实地说:“还行。”
毕竟离出成绩也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高考分数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她最近开始预习商科的基础知识,新目标是在未来的半年里夺得专业第一。
没多久菜就上了桌,林凡斐一边吃,一边告诉陈昭迟自己在读曼昆原版的经济学原理,推荐他也去看一下,通俗易懂,很有意思。
后来林凡斐再回想这一天,总会明确地感知到,事情就是从这时起分崩离析的。
陈昭迟拿筷子的手顿住,他没看她,只是叫了她一声:“斐斐。”
餐厅里的灯光那么明亮,将陈昭迟的面部轮廓照得更加立体,起伏的眉骨,挺拔的鼻梁。
林凡斐突然意识到上午她为什么觉得陈昭迟有些改变。
他瘦了很多。
她等待着陈昭迟懒洋洋地对她说,能不能别太用功啊,到时候再学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