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不太熟练地开门,林凡斐问他:“店是你开的?”
“我投资的,不过没这么晚来过。”陈昭迟说。
他打开门,领林凡斐从店里的木质楼梯上楼,边走边给她介绍:“一楼卖乐器,二楼开屋顶咖啡,有时候会请人来驻唱。”
两个人走上去,风比在楼下大得多,林凡斐把陈昭迟的外套裹得紧了点儿。
天台很空旷,在跟隔壁屋顶相邻的地方挂了一张幕布,对面是小型的投影仪。
陈昭迟过去操作,片刻之后,幕布亮了起来,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画面缓缓浮现。
一开始是t大的校园,绿树摇曳,蝉鸣声声,褐色的墙,深色的玻璃,陈昭迟说:“这是我们学院的院楼。”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告诉林凡斐:“我学的是经济大类。”
十年前他没有说出来的借口就只是借口,最后他还是选了林凡斐想要学的专业。
然后是他的毕业典礼,草坪上走过一群群穿学士服的学生,阳光十分明媚,天空高远湛蓝。
接下来穿插的一小段是礼中的校园,镜头扫过校门、宣传栏和操场,从教学楼门口进去,沿着楼梯一一经过高一一班、高二一班和高三一班,教室里还坐着许多学生,大多穿着短袖,校服搭在身后的椅子上。
“当时于姐请我回去介绍经验,我上楼的时候拍的。”陈昭迟说。
后面一段是光晷在礼城的总公司搬迁,工人和货车在楼下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人对着镜头喊一句小陈总,画面一转,就到了现在光晷在首都的总部,白色的高大建筑,窗外是半座城市的远景。
再下一帧画面让林凡斐的睫毛颤了颤。
是星洲国立大学。
“我中间去过星洲几次,去了你们学校。”陈昭迟说。
这一段比之前的都长,他好像想将一草一木都拍到,取景框缓慢地经过校园里的每一处景物,路标、雕塑、图书馆、茂盛的热带树种,有些是林凡斐记得且有印象的,有些是连她都没注意过的。
林凡斐忽然说:“你拍的都是夏天。”
从第一个镜头起,就全部都是夏天的景色,难怪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因为她在星洲度过了十年漫长极夏。
陈昭迟“嗯”了声,低低地道:“在夏天我才会觉得离你近一点儿。”
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他这些年全部的夏天。
星洲只有夏日,每次等过秋冬春三季,他就会感到自己正同她的世界同频。
那个他曾经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走不进去的世界。
第75章 曼波嘴唇碰到……
投影放到最后,画质突然变得不那么好了。
陈昭迟的脸出现在幕布上。
准确来说,是十年前的陈昭迟。
镜头拍到了他疏朗的五官,线条流畅的肩颈,以及当时他染的一头红发。
林凡斐听到旁边的陈昭迟嘀咕了一声“这破像素”。
音响里传来她回忆里久远的嗓音——
“……斐斐,你之前说到星洲我们才算在一起,那我也要重新跟你说一次,我喜欢你。”
“不好不好,太傻了,”幕布上的男生清了清嗓子,“重来一次。斐斐,其实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早多了,你别不承认……”
他再一次停下来:“不是,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林凡斐遥望着十八岁的陈昭迟,也像遥望着他们的少年时代,站她旁边的陈昭迟大约是不好意思了,想把视频暂停:“别看了,这个是当时我提前排练去星洲以后给你表白,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完。”林凡斐说。
陈昭迟犹豫了一下:“真看啊?”
他虽然被尴尬得连耳朵都在发红,但还是听从她的命令,把录像接着放了下去。
刚高考完的陈昭迟好似终于找到了感觉,说话变得流畅起来:“斐斐,我喜欢你,我觉得还是要当面跟你说,虽然我以前总惹你生气,但是以后肯定不会了。我觉得你认识的人里,目前我还算综合素质比较高吧,所以你愿意吗,跟我在一起,未来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画面并不清晰的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林凡斐和陈昭迟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很大风声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白,录像又从头播起,到了t大的校园部分。
陈昭迟按了暂停。
他没有看林凡斐,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当时我没有陪你去星洲,是因为我妈妈生病了,很突然,我也没有做好准备。”
陈昭迟有些艰难地讲起那时他的处境,他父亲陈立远是个事业心很强,对待工作特别拼命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陈立远去视察新厂区的选址,回去的路上疲劳驾驶,一头撞上高架桥的柱子,就这样猝然离世,后来都是颜舟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她怕他像爸爸,所以并不对他做什么要求。
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放弃颜舟离开。
他爸爸的事情他早就想跟林凡斐说的,在她高中告诉他她妈妈在星洲的时候,他想说其实他也很久没见过他爸爸,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并不比她好多少。
也许换到现在,他会有更多更好的方式去处理那种两难的问题,可十年前他只是个高中生,还在很艰难地学着做大人。
虽然这些林凡斐已经从聂依雯那里听过,但她还是很耐心地听他又讲了一遍,并努力去想象陈昭迟所有的幽暗、困顿与不知所措。
他最后说:“我一直没跟你说,是不想影响你,不想当拖你后腿的人,我觉得就算你怪我,也比你带着愧疚生活要好。”
没谁谈个青春期的恋爱还要添上这么多负累,他不想林凡斐在远走高飞的路上,还总是要回头。
林凡斐朝他走近一步,轻轻抬手抱住了他。
风把她的长发吹到了陈昭迟脸上,他微微诧异,然后缓慢地抬起手,覆上她的后背给予回应。
“我觉得不好,陈昭迟。”林凡斐贴在他胸口说。
她被拢在他比她大好几号的风衣里,说话时产生的震动在陈昭迟胸口引起了温柔的共振。
他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还有些迟疑,这样亲昵的动作,他生疏得像等了很多年,也熟练得像想象过千万遍。
“我去星洲的时候见过你,”陈昭迟低下头,嘴唇碰到了林凡斐的发顶,“打听到你们学院的宿舍,在楼下等到晚上,有一个男生送你回去。”
那是冬天,星洲的气温比起首都称得上温暖,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很冷,像是把北方的寒意都封冻在了体内。
当时他上大二,颜舟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想林凡斐想得要窒息,像溺水的人只要能抓住一丝氧气就什么也不顾了,他在某天深夜买了周末去星洲的机票,只想见她一面。
林凡斐看起来过得很好,也有了新的追求者,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出现,也不该再想她,可理智再怎么清醒,情感都还拉扯着他不肯放手。
他后来还是偷偷去过好几次星洲,每次都会在林凡斐的学校转转,碰到她的次数少得可怜,但他还是愿意多在有她足迹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在接手光晷之后,他开始想要把分公司开到星洲。
但老天爷大概觉得他
太可怜了,太辛苦了,这回直接把林凡斐送回了他眼前。
“那个是你当时的男朋友吗?”陈昭迟的尾音发涩。
林凡斐觉得他好笑:“不是,就是我同专业的师兄,我没再谈恋爱。”
喜欢陈昭迟已经足够伤筋动骨了,她不是那种吃了亏不长记性的人。
她想了想,又告诉他:“江竞是我同事,没别的。”
陈昭迟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高考后他缠着她索求的拥抱,原来还能够兑现。
夜幕澄澈,深紫色的天空上有淡淡的云,整座城市好似都睡着了,只剩他们两个还醒着。
林凡斐跟他抱了一会儿,肩膀动动,打了个哈欠:“……陈昭迟,我有点困了。”
“送你回去。”陈昭迟嘴上说着,却不愿意松手。
林凡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认真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陈昭迟便认命一般道:“好吧,我们走,公主殿下。”
陪她下楼的时候,他半开玩笑一般说:“以前是学习比我重要,现在是上班比我重要。”
陈昭迟是随口一说,林凡斐的脚步却慢了一拍。
他说得没错,十七八岁的林凡斐人生规划里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责怪陈昭迟临阵退缩,其实自己也没有在那段短暂的感情里花费多少心思。
她总是被付出的那一个,被追逐的那一个,多年后再跟他重逢,她连给他一个联系方式,心无芥蒂地回一条消息都做不到。
林凡斐心里软了一下,嘴上却说:“上班当然比你重要。”
陈昭迟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们faye老师的工作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