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竟还将自己与我相提并论。”
便是因为如此,魏楼方才惹得越止不悦。
裴无忌忌惮越止手段,但魏楼来攀附时,裴无忌却只有轻蔑。
可魏楼竟还觉得两人差不多,越止也不是个气量宽宏的人。
他慢悠悠:“没本事替主子咬人,倒处心积虑对付个女娘想领功,谁肯养条这样的狗。有时候被人所拒,也要懂得反思一下自己,不要整日里拿自己出身做借口。”
越止心情十分不爽,他挨了裴无忌一鞭子,就来踩魏楼几脚。
魏楼再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手掌按剑。
这时的大夏尚有游侠风气,贵族子弟也个个佩剑,更不用说魏楼还受了这样屈辱。
常氏是真着急了,去拉自己儿子,却被魏楼一把挣脱。
但魏楼也许该依顺自己母亲,在他剑欲出鞘时,眼前却银光一闪。
越止手里青竹竿里其实藏着一把细剑,蓦然拔出来,若水银泄地,寒辉流转。
谁也没想到越止的动作会这样的快,快得让人好似移不开眼。
那把若毒蛇一样细剑飞快划过了魏楼手腕,当听到魏楼手中剑坠落于地时,越止的青竹剑已指向了魏楼的咽喉。
论心机,魏楼是个弟弟。论武功,魏楼竟也不如!
这样敏捷的反应不仅仅出于平日里练习,还有久经生死历练!
越止本来笑眯眯的,哪怕嘲讽魏楼时也挂着笑。如今笑容并未从越止脸上消失,可那双平静的眼里出现一抹凶残的锐利,精光闪闪。
魏楼也不知是被他眸光所震慑,还是因剑尖比着咽喉透来的冰冷寒意,竟紧张得不好动弹。
他这才想起越止曾经身份。
年纪轻轻,曾经却是废太子最器重幕僚,为之出谋划策,谋算无数。
据说就是因越止手腕太过于阴狠,废太子才不得不与之划清界限,保存名声。
可这凶物离开后,太子却很快被废黜,继而自裁身亡,废太子死时还不满二十岁。
在魏楼还在谋求功名时,越止已是几起几落了。
越止眼中凶色吐露,继而和顺起来:“哪怕是沈郎君那样的厚道人,大约也不会觉得你好。魏郎君,你这性子,怕是还要收一收。”
他微笑着收剑入鞘。
魏楼手腕嗤的喷出了一股鲜血,是越止剑太快,这时伤口才反应过来。
常氏尖叫一声,赶紧上前给儿子裹伤,掏出手帕缠住手腕给魏楼止血。
薛凝算是看了一场大戏,却又听着越止说道:“不过姚娘子之死,确实还有一层尚不为人知隐情。”
连薛凝都呆了呆,她仔细在自己心里捋了一遍,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漏。
第14章 否认
越止目光落在了常氏身上:“今日这档子事,魏夫人可是做了不少事。”
目光相触间,常氏身躯抖了抖。今日常氏那些个私底下的心思被扯了出来,说她有心谋算,将沈萦那枚发钗遗于现场。别人会觉得魏楼的母亲真是善于谋算,处心积虑。这样的妇人,自然指望给自己儿子寻一门好亲事。
可常氏之所为,也不仅仅于此。
越止说道:“今日姚娘子本在听月轩的戏台子听戏,是常大娘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使唤姚娘子替你取药。”
“郑珉身边有个仆人雨墨认了常大娘做干娘,日常你也会给这个仆人一些好处。他递了消息,于是你算准姚娘子替你取药,会撞着郑珉。”
“是不是?”
常氏面颊顿时雪白,瞪大眼睛,没有说话。
但她面颊流淌了一缕惊恐之意。
池中污泥沉于水底,本来水上面也瞧不见,可现在却是被人翻腾出来,搅得浑浊不堪。
就连薛凝也不知晓这些内情。
越止却说得理所当然:“我被召回京城,以后要在裴郎君手底下做事,无非是刺探些机密情报。在宁川侯府安插几个耳目,也不过是练练手,这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
他原有一张姣好的脸孔,可这样一张脸却是令人心生寒意。
常氏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
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本来也指望魏楼有些前程。楼儿却偏生跟那姚家娘子来往,万一这件事为人所知怎么办?
当初姚秀跟郑家二房主君闹成那样儿,走了就是,却还偏偏留在宁川侯府。郑老夫人虽嘴上留过,可姚秀这个表姑娘不能心里没数。
那时姚秀若走了就没这些事。
她原指望闹走姚秀,于是煽风点火,在宁川侯府传了些闲言碎语,却不料姚秀并不肯离开。
就连冬青那婢子也背着自己,替两人私传书信,使得常氏愈发心焦。
她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常氏也不是神仙,她自然更算不到郑珉会杀人,一开始她也没想要姚秀去死。她只是想要今日宾客临门,郑珉跟姚秀发生冲突,狠狠闹一场。
老太君为护体面,必然会打发姚秀离开。不是打发这位姚娘子走,难道还能让郑珉这个郑家的二房主君离开?
她还让雨墨今日刻意多挑两句,说这姚娘子不知好歹,吃穿都在侯府,还拿乔看不起郑珉。这日日避着,当郑珉跟洪水猛兽似的。
她怎会想到居然会挑出人命?今日郑老夫人做寿,又有这么多宾客,也许郑家这位二爷再气也会忍下来,未必会跟姚秀
计较。
常氏都算不准一定会发生冲突,自然更算不到会闹出人命。
雨墨跟常氏说闹出事时,她都惊呆了。
可这不过是个意外,不能说是她害死一条人命啊!
常氏一向不喜姚秀,故魏楼跟姚秀也是私下相会,瞒着母亲。
常氏面上不会特意给脸色,但人前对姚秀淡淡的,并不怎么熟络。
所以她握着姚秀手臂,让姚秀替自己取药时,姚秀也是受宠若惊。
那女孩子忍不住一笑,有几分欣然,自以为情郎的母亲已经不那么厌自己了。
姚秀自然不会不愿意。
姚秀死了,常氏也想不到自己儿子会这样失态,还把跟姚秀的私情闹至人前,非要给姚秀讨个公道。
儿子得罪郑家,说到底也是因为姚秀缘故,那女娘死了都要坑自己儿子一把。
现在自己挑唆之事却被扯了出来,常氏心乱如麻,只担心自己儿子将姚秀的死记自己头上。
魏楼猛然回头,死死的盯着自己母亲。
常氏虽心乱如麻,却斩钉截铁:“绝没有这样的事。”
是!这件事绝不能承认。
此事只她跟雨墨知晓,那仆人知晓挑出大祸,必会守口如瓶,以免招至责罚。
人证物证俱无,就连郑珉也已人前认罪了。
她不能认,楼儿也不能信,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可常氏也看到魏楼眼中疑色。
她忽而想起楼儿知晓雨墨确实认了自己做干娘。
越止幽幽叹了口气,似甚为唏嘘。
“姚娘子寄身于侯府,事事小心,处处柔顺。可心里终究不甘愿,不愿意委身为妾,魏郎君,你说她还在寄望什么呢?”
是呀,姚秀还在寄望什么呢?
那时她并没有什么情郎,却不愿意郑家二房抛来的好前程,纵使有所期盼,却并没有什么真正好盼头。
这样扭扭捏捏,寄人篱下的一个女孩子,人前恭顺了再恭顺,却终究不愿意凡事皆从一个利字谋算。
无非是想要留住几分真正自己。
魏楼却可以懂她。
魏楼不是不懂常氏心思,更知晓常氏盼着自己娶了薛凝。哪怕薛凝面善心狠,私底下虐待婢女,娶了也对魏楼前程有助益。
他跟姚秀一样,都被有权有势的人觊觎,如若拒之,还会被说成不知好歹。
就像薛凝人前所说那样,他是在姚秀拒绝为妾后,才忍不住亲近这位姚娘子。
姚秀不算最美,从前魏楼也并没如何留意她。可等姚秀拒不为妾,他才发现姚秀那温柔如水外表下掩着烈火一般的性子。
他是真心爱姚秀。
寄人篱下的同病相怜,只有两个人私下相处,仿佛才能透出一口气来。
姚秀一贯拘谨,跟魏楼处一道时才生出几分活泼少女情态。
“阿母也说给二爷做妾才是好前程,不过若是那样,我就错过你了。”
“我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春风轻拂,少女手指抚摸魏楼眉骨,划过他的鼻梁,擦过他的唇瓣。
这样含情脉脉,鲜活生动。
想到那时候情意,魏楼好似喘不过气来。
阿秀已经死了呀,还是这样死的。
他本来看着常氏,然后又转回头,仇恨似盯着越止和薛凝。
魏楼:“这些都不过是你越郎君的臆想之词,无凭无据,不必信口开河。”
阿秀已经死了,日子却还要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