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就怪不着谁了。
  她也一直留意赵少康身子,向赵少康随从打听,于是知晓赵少康每天清晨总会咳嗽良久,跟女子厮混也愈发有心无力,且双颊与眼底黑气渐重。
  那样便好!
  这一次虽是慢一些,可也更妥帖。
  她人前也对赵少康十分依顺,就像她之前跟沈舟好得蜜里调油一样。于是谁都不会疑是自己起了杀心,除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去年秋天,她为沈舟哭得死去活来。她算着日子,想着什么时候能替赵少康哭一哭,不过这一回也不必戴重孝了,戏总不能显得太过。
  可这些水下阴绵狠辣算计被翻出来,被隔壁薛娘子娓娓道来。
  而偏偏刘婠身边,还有裴无忌这么个观众在看热闹。
  刘婠只觉得羞得无地自容。
  她听着薛凝说道:“去年冬日,赵少康开始服药。不过到了月前,刘娘子却去药铺,说改了方子,不必照着从前得方子吃。”
  “我讨了新方子,分别找了好几个人问过了。这方子君臣相配得宜,确实是能提气的良方,不似之前那般烈性。”
  “故刘娘子纵然有什么打算,月前也是终止了。”
  刘婠心想,沈偃会说什么呢?
  沈偃仰慕自己很久了,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如此惦念许久。
  他刚刚好梦得偿,正是情热上头的时候,甚至说要搬出府去住,分明也是落了云氏面子。
  哪怕是赵少康,头几日也是热情热络的,更不必说沈偃了。
  所以一开始薛凝指证自己时,她本以为沈偃会不可置信,甚至竭力为自己反驳。
  可沈偃只是静静没说话。
  刘婠心里不免叹息,这个沈家二郎,始终是比较柔和性子,不是能争的样子。
  不过就算这样,听到薛凝这样说,沈偃应当也松一口气吧?
  一个人若爱着另外一个人,哪怕对方做错了什么事,亦会千方百计的找理由开脱。
  而现在,这个薛娘子这样说,知晓自己杀人中止,沈偃必也会松口气。
  可是她却听到沈偃轻轻说道:“一个月前,淳于安落网,母亲心思不属,而她想来亦是如此。于是,也只能继续盘算。”
  刘婠蓦然一怔!
  房间里静了静。
  好半天,沈偃才轻轻说道:“薛娘子,你猜猜,我会怎样做。”
  薛凝叹了口气:“你自然不会离开她,沈少卿,你不会在一个人站在悬崖边时撒开手。无论是大公子,还是赵少康,刘娘子毕竟未曾真谋其性命。”
  “她毕竟无罪。”
  “她还有机会的,放下一切,重新来过。”
  这般的机缘巧合,上天眷顾,刘婠其实也有几分福气。
  沈偃:“只有你会理解我,所以还盼不要说出去,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一个人心里生了病,也会慢慢好起来,春天已至,也许什么都会过去的。”
  刘婠双颊泛起嫣红,不自禁咬住了唇瓣。
  裴无忌脸上没什么表情,偏生如今俊美面颊泛起一缕铁青,显得不大舒坦。
  旋即裴无忌眼底浮起一丝坚决之色。
  他打了手势,门前卫士进屋。
  刘婠一愕,忽而意识到什么,匆忙见攥住了裴无忌衣袖,低低声音说了声不要。
  她生得十分貌美,如今眸中含泪,流露出货真价实惊惶求之色,十分惹人怜爱。
  刘婠还想在沈偃面前保留那么一丝尊严。
  但裴无忌只缓缓的有力的抽出了自己衣袖,并无丝毫动容,做了个开门手势。
  两厅合为一室,薛凝和沈偃面上都流露出震惊和错愕。
  第91章 已汲取了教训
  四张面孔两两相忘,一开始薛凝和沈偃只是震惊,可很快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刘婠摇摇欲坠,她说不出话,这般拼命想要忍耐,可泪水珠子却一滴滴的落下来。
  这样的情景可谓极不堪,极尴尬。
  她甚至不敢去瞧另一头。
  沈偃亦没有说话,他缓缓走了过来,伸出了手臂,略有些笨拙将刘婠这般圈住。
  裴无忌眉头略皱了一下,此刻裴无忌只能寄希望刘婠一把将沈偃推开。
  他想刘婠不是性子高傲?怎容自己狼狈处被一个她从前看不上的男子窥见?
  刘婠应该推开沈偃,义正言辞说难道以为如今可以可怜她。
  但预料之中的剧本并没有到来。
  刘婠蓦然也回抱住了沈偃,本来无声之哭变成了有声之哭,这样哭泣起来。
  裴无忌顿觉自己失算,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节,他抬头望向另一边,看着薛凝那双漂亮杏眼恶狠狠的瞪了自己,透出十二分的恼恨。
  再然后,薛凝扭头便走。
  裴无忌竟呆住了,薛凝一向脾气好好,他从未见过薛凝生气样子。
  唯一一次印象,是宁川侯府那次,他说薛凝太过于瘦弱,像是吃不饱一样。
  那时薛凝咳嗽了一声,他望过去时,只看到一道提裙匆匆离开的背影。
  而现在,裴无忌又看到一道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心口好似被重重打了一拳。
  计划不遂,裴无忌离开鹿鸣阁时也颇有忿意。
  少年男女既已抱至一处,分开也显并不容易。
  裴无忌已行至门口,叫了声薛娘子,薛凝没理睬他。
  裴无忌上了车,令车夫缓缓行驶,跟在薛凝身后。
  “你是与阿偃同车而来?”
  因为如今薛凝在走路。
  如此一提,薛凝则更为恼。今日薛凝着窄袖男装,骑马而来。
  不过方才她一气,气得都忘了。如今被裴无忌瞧着,若再折返,面子好似有些下不去。
  故她未理睬,也未回头。
  裴无忌又道:“阿偃如今跟刘婠一道,
  你上我车,我送你回去。”
  薛凝:“不敢劳烦。”
  裴无忌:“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未曾冤枉了刘婠,有些事她既做得出,我不过是扯出来,并未添油加醋。”
  他指头轻轻擦过拇指上扳指。
  裴无忌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若是有错,他自是不为。
  他说道:“上次灵昌跟前,我也许言语当真过了些,使她受不住。不过这一次,我可是一句话都未说。”
  薛凝为之气结!这已是裴无忌反省过样子?!
  马车慢慢走,薛凝也慢慢走。
  薛凝本不愿理睬他,但裴无忌的话越听越生气。
  她掏出那瓶药,扔向裴无忌,裴无忌亦准确稳当将之接住。
  薛凝:“一月前,刘娘子已换了方子。所以这药绝不是赵少康所用那瓶药。是你照着刘婠之前方子,仿的一瓶药。你早查清楚了,却留了线索,刻意使我查出来,让我跟沈少卿说。”
  裴无忌也未否认,说道:“不错。”
  裴无忌继续说道:“由你来说,果然更好些。你言语温柔,阿偃也听得进去。这次结果虽未理想,不过也并不是你说得有什么的差错,而是阿偃本便是这样一副性子。”
  他顿了顿,然后理直气壮说:“你不是老觉得我不会说话,说了又伤人。”
  薛凝这才细品过味儿来,所以裴无忌搁那儿强调,说他今天一句话也没说。
  裴无忌口里是这样狡辩,但他心里真觉得没问题?
  薛凝忍不住:“你便不觉得,这样一来,沈郎君会和你离心?”
  裴无忌撩着帘子,容色微凝,似是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我是有这样想过,可是思量再三,我还是决意这样做,我绝不能放任不理会。”
  “再者,你不是和我说过,阿偃也是心里有数,知晓我是为了他好,把他当作第一位的选择,所以他等闲不会跟我断了情分。”
  薛凝忍不住顿住脚步,目瞪口呆!
  裴无忌这是企业级理解!
  裴无忌也让车夫停住车,继续说道:“我细细想过,觉得你说得颇有道理,于是便决意如此揭破。可惜,刘婠性子却并不像我以为那样高傲。”
  他以为刘婠会给沈偃啪啪两耳光,让沈偃连同他那狐朋狗友一块儿滚。
  那阿偃也不好意思留下来。
  裴无忌觉得颇为遗憾。
  薛凝不由得瞪着裴无忌,她算是遇着神经病了。
  她还暗暗反省,看来绝不能将内心弱点露出来,祈求别人珍惜。
  从裴无忌行事就看出人性卑劣,觉得情分稳了就肆无忌惮。
  鹿鸣阁,刘婠已经缓过劲儿来,面颊微微一红,从沈偃怀中挣脱。
  方才刘婠那样的尴尬,只觉得羞无容身之地。幸得沈偃这样抱住了她,使得她仿佛躲避了风雨,不过现在刘婠已然是缓过劲儿来了。
  刘婠掏出了手帕,轻轻擦去了自己面颊上泪痕,仍有几分神思不属。
  沈偃奉上热茶,她亦细细品了几口。
  茶水温热,未加姜与辛香料,只略放些盐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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