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薛凝点点头,越止不说那些无聊话时,其实挺能说到重点的。
  裴无忌目不转睛盯着薛凝:“还有便是,我有一个十分意外收获。我不是说长孙昭那样的人说的一定是真话,我只是想说,长孙昭亲口说那日想取他性命的人是裴无忌。”
  “你要问我,我觉得这件事上,他没有说谎。”
  挑拨离间是件很卑鄙的事,但也许于裴无忌而言,本也不必挑呢?
  第130章 倘若裴无忌拯救失败了呢?……
  越止用一种无所谓,很轻佻口气说道:“裴无忌虽薄待我,可我也能秉心而论,说两句公道话。他,多少有点儿能耐,至少要比长孙昭好许多。薛娘子,我也觉得挺可惜。”
  越止当然不是真可惜,他图穷见匕,不觉说道:“一个人本来很被长辈看中,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以为这位长辈本不屑所谓血脉亲缘。这亲儿子是个废物,原不及他一根手指头。可未曾想到,这让他看不上眼废物,竟极得这位长辈看中。他自然觉得自己受了欺骗,于是很愤怒,很仇恨,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他口里这样说,言辞里亦有几分惋惜。
  可薛凝听了,却觉得怪怪的。
  越止讲了个故事,可这个故事若安在裴无忌身上,总不免有些怪。
  裴无忌十分的自负,配得感实在太过于充沛,好似不大像能生出这般委屈心思。
  越止却似未觉,不免继续上眼药,他瞧着薛凝说道:“你也知晓裴无忌、灵昌、沈偃三人是知交好友,你猜这三人两两之间情分到底哪个重哪个轻?我猜裴无忌虽与两人皆交好,但却是个贪心性子。比起沈偃在他跟灵昌公主之间选,一定要更看重他。同理而已,哪怕他撮合灵昌和沈偃,他内心之中也要灵昌将他看得更重要。”
  “你说是不是?”
  薛凝不接话题:“我不懂的,我一向不会想这样复杂。”
  越止手指轻轻交叠起来:“你一定能懂。这世上竟有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哄着的人。也许因为这样,咱们这位裴大公子受不了丝毫的瑕疵和挫败呢?他要所有人都爱他,一旦谁破坏了他的这份完美,也许他会很生气。”
  “可能,他会霸道起来?”
  薛凝想了想,说道:“除了长孙昭,可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越止笑了一下:“我只是猜一猜,你查案子,还不是要做各种猜测,好捋出方向。”
  薛凝也不好说什么。
  猜一猜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从越止口中说出来,总是不免令人心惊肉跳。
  然后薛凝起身告辞:“今日多谢越郎君,若没别的话,我先告辞。”
  越止想了想,然后说道:“倒确实还有一事,忘了和你说呢。薛娘子,我很是喜欢你。”
  薛凝一怔。
  她主要是未曾想到越止会说及这般风马牛不相及之事。
  越止:“裴无忌都能和你说,我为什么不能跟你说?”
  那听着就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薛凝脸红了红:“越郎君不要拿我取笑。”
  越止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说什么,免得亲口拒了我。我可不是裴无忌,会那样不知趣,不知晓自己多讨厌。”
  说罢越止翘起唇角,这样笑笑。
  薛凝也摸不透越止心思,告辞离开。
  卫淮在外等候,折腾一整天,天色已晚。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边云彩宛如胭脂色,霞光处处,又浸出墨水般颜色。
  薛凝也有点儿累了,被卫淮护着回了驿站。
  薛凝拿出自己小本本,写好今日的笔记手札,方才梳洗睡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心里有事,总是不得安宁。
  半夜时分,薛凝忽而坐起来,她有些燥,也出了层汗。
  她想起越止那淡色的唇瓣一开一合,说出的那些话,说裴无忌太过于圆满,所以性子偏激,容不得一丝一毫瑕疵。
  说裴无忌很是霸道。
  霸道?裴无忌能霸道到哪儿去?
  裴少君说喜欢自己,总不至于因爱生恨,求爱不遂,竟来个强取豪夺的剧本?
  越止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也打了个折扣。
  她本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全信。
  可是她那一颗心咚咚跳。
  她又想,二公子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裴玄应对裴无忌也未至于纯恨,口里说恨,却多少有些感情。
  再者裴玄应那样性子也未至于造谣,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确实对自己兄长有着难以言喻的,畏惧?
  那日常相处间,裴玄应极恐惧的承受着某些压力。
  薛凝慢慢捋顺了自己心思,使她介意不是越止那些话,而是裴玄应的反应。
  这裴二公子看着也是个老实人。
  她心里想明日再去见见二公子便好。
  这样想着时,薛凝又缓缓躺下,扯起被子盖好自己。
  无论有怎样压力,哪怕心里有事,薛凝亦竭力保证好自己的睡眠。
  她合上眼,没一会儿也有了模模糊糊睡意。
  要重新入睡时,她脑内浮起越止跟她说的话,和她说,薛娘子我喜欢你呀。
  薛凝模模糊糊想,听着也没什么诚意。
  到了次日,天还未亮,薛凝便被闹醒。
  有玄隐卫士急匆匆来见薛凝,说是出了事,是裴玄应出了事!
  薛凝一下子清醒了,匆匆穿好衣,带好装备,
  便出了门。
  她一颗心咚咚直跳,心乱如麻。
  这样乱糟糟的心情里,却流转一缕恐惧,令她身躯发寒。可一时之间,薛凝也捋不出恐惧的来源。
  马车上,薛凝也使自己心思静些。
  她要闹清楚自己在惧什么?
  为何她竟不寒而栗?她不好深思的,又是怎样一回事?
  是因为她将裴玄应搅进这件事?
  本来裴玄应虽浑浑噩噩,但人没事。她游说裴玄应动起来,让裴玄应跟自己一块儿办案子。
  她鼓励裴玄应鼓起劲,有勇气些,最后一次见裴玄应时,她还劝裴玄应好好面对兄弟之间问题。
  但越止却说裴无忌不能容物。
  不但越止那样说,裴玄应也有类似话语。
  薛凝手掌放在膝头,手指慢慢收紧,将衣角那朵菊绣揉得皱巴巴。
  她不觉抿紧了唇瓣。
  她想,裴无忌对这个弟弟用了些心思的。
  若不然,裴无忌也不会去理会那些乱七糟八的家事,帮衬着理睬一些内宅之事。
  也费了好些用心。
  他一直想做一个好兄长,也盼望自己的弟弟能依赖他,崇拜他。
  可若未能如愿呢?若是打碎了属于裴无忌的拯救别人好梦呢?
  就这一年间,薛凝就看着裴无忌拯救别人,他倒是很忙,拯救灵昌公主,又拯救裴无忌。
  这期间固然发生了些不如意,但到底是拯救成功了,终究如了裴无忌的意,裴无忌也很满意。
  可倘若拯救不成功呢?
  薛凝忽而便想起裴玄应给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个南罗女奴。
  裴无忌好时是真的好,那样真诚,既不畏皇权,又那样子有英雄情怀。更可贵是,裴无忌也并不图美色,不图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虽拯救了个漂亮的女娘,却并不是冲着将这女孩子纳为己用来的。
  所以哪怕裴家苦恼,裴后还将裴无忌罚了罚,裴无忌做这件事也没有错。
  可那个南罗女奴却并没有满足裴无忌的期待。
  她让裴无忌失望了,后来便忽而死了,于是她也不会让裴无忌继续失望下去。
  裴玄应不知怎的,倒将这个故事记得很深。
  薛凝又咬了咬自己脸颊内侧肉,也看清楚了自己心思里的恐惧。
  她劝裴玄应在大兄面前将话说开,有什么猜疑也无妨说出来,没必要避而不谈。
  也许裴玄应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呢?
  也许裴玄应因为这样便遇害?
  因为裴无忌很努力维持亲情,维护者亲人之间关系,可裴玄应质问却毁了这兄友弟恭,乃至于令裴无忌彻底失望。
  于是裴无忌又不愿意再继续失望下去?
  薛凝发闷,只觉得好似喘不过气来。她暗暗跟自己说,许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越止的话十成里本就只能信两成,而裴玄应又生了病。
  这些惊心动魄的揣测也不一定便为真。
  这样想时,薛凝亦轻轻撩开车帘。
  晨曦微微,街道上还未有行人。北地郡也设了宵禁,因时有零星战事,故倒比京城还要管得严些。
  清风微凉,北地郡的清晨尚有几分凉意。
  薛凝吹了点儿风,也觉得自己精神些了。
  玄隐卫士到了北地郡,自也不必受宵禁。沿途,传讯的玄隐卫士李策也匆匆将案情讲了讲。
  北地郡的互市令是二十多年前所设。
  大夏与北蛮关系安和时,也会打开边贸,互市做些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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