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交出去的伞哪有那么容易拿回来,闻叙个儿本来就高,手再往上一举,她就只能在地上无能狂怒地蹦跶了。
……太气人了,下辈子她要许愿自己长到两米。
她伸手够了半天,伞没够着,倒是够着了闻叙空着的左手。
就是说不好是不是自投罗网的。
他的手一直在口袋放着,热乎乎的。一握上她冰冷的手,他下意识把她的手裹在手心搓了搓,而后塞进了闲置的右口袋:“别蹦了聪明蛋,冷不冷啊你。”
几乎是握上的同时,喻鑫就安静下来了。
等他的手整个儿裹住她的手时,她的头脑瞬间停转。
宕机的前一秒她想的是,好险考试都考完了。
不知是不是衣服材质的问题,闻叙的口袋确实比她的暖和多了。
喻鑫就这样把两只手都塞了进去,以一种有点儿别扭的姿势往校门口走。
和雨不一样,雪落在伞上是没有声音的。
世界是一片静谧的洁白,每一把伞就是一个小小的帐篷,人们缓步穿行其中,像是背着家的乌龟。
当然,这里还有两只合租的乌龟。
快要走到校门口时,喻鑫莫名有些不舍。
天气一冷,人的情感好像反而会变得热烈。
“明晚我就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可别想我。”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口,预备着也收到一句玩笑。
偏偏闻叙的语气是意料之外的认真:“想你了怎么办?”
“那、那你就多吃几口。”
“你在饭里藏着呐?”
“对啊,我会七十二变。”
“行。”到门口了,闻叙把伞交给她,“我会想你的。”
喻鑫接过伞,回味了一下他刚刚的话。
好像说的不是“我会多吃几口”,而是……
欸?
她回过头,看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是件米色的大衣,有一侧的肩膀,明晃晃的湿了一大片。
……
下次要记得带伞啊,笨蛋。
虽然带了伞,但多亏风的肆虐,喻鑫回到家时,周身还是湿了好一块。
她赶忙洗了个热水澡,又泡了杯热牛奶,在表哥房间里,度过了这学期的最后一晚。
表哥还没放假,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长假搬回家住,金窝银窝,也不如那个用客厅隔出来的,放着父亲手工打造家具的小窝。
再次踏进那个空空如也的房子时,她的心情很平静,就好像这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喻鑫是早上到家的,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趁着有太阳,把厚厚的冬被拿出去晒着。
下午,她去了一趟墓园,照例给他们烧了点好吃好用的,再顺便聊聊天。
她聊了很多有的没的,唯独没聊高考,她知道母亲素来很关心她的学习,但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怕说自己感觉好累,会让他们担心;又怕做出太高的承诺,会让他们失望。
最后,她只在临走时道:“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六月了。”
她希望她能把好消息带给他们。
日子乏味但细碎地过着,喻鑫每天除了弄些勉强能入口的东西,剩下的时间,便是在不停地学习、学习、学习。
每多写下一个字,都是给她希望的未来多倾注一份可能。
这天,喻鑫一边吃着都快吃吐的方便面,一边翻着数学笔记时,电话响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给那个号码备注,不过可能也不需要了。
“喂?”她分出一只手接通道。
“你这几天有空吗?”
喻鑫想了一下:“可以有吧。”
那头的轻笑透过电波,搔得她心尖一阵发痒:“什么叫‘可以有’?”
“我要学习啊,可忙了。”喻鑫顿了顿,“不过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也不是不能分你几天。”
“行,那接下来几天我包圆了。”
“啊?要干什么呀。”
“带你去北方看雪。”
第53章 北方
站在机场明亮宽敞的大厅,喻鑫不免感到紧张。
撇开之前去游乐园秋游,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闻叙一句话,她便果断应下,三下
五除二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
这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游刃有余,就她跟进大观园似的,看哪都新鲜,看哪都露怯。
好在闻叙是个很好的向导,耐心地带着她值机、安检。
人身安检时,安检员严肃地扫视了她一圈:“把手举起来。”
“啊?”闻叙还在后面过行李,喻鑫一脸惊慌,“我真的没有带违法的东西。”
安检员抬头看向她高举的手,笑了,语气也温和了些:“我是让你把手平举,不是投降。”
“好丢脸……”出了安检室,喻鑫还在捂着脸哀嚎,“她工作这么多年,可能第一次遇见我这么蠢的。”
闻叙揉了揉她的脑袋:“安啦,说明你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么几句安慰,压根抚慰不了她难堪的心情。
喻鑫就这样臊眉耷眼地跟在闻叙身后,来到了候机厅。
成片成片的落地窗,能清晰看见地面上列队等候的飞机。地勤穿行其间,像一只只忙碌的小蚂蚁。
那么小的人,却造出了如此庞大的飞机,飞上更为广阔的天空。
人类真是个渺小又伟大的生物啊。
刚刚那种沮丧的心情,在等候中逐渐被抚平。
她喜欢这窗明几净的宽敞空间,一切都很干净、有序,喻鑫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在混乱和破旧中生活,原来只是她还没有能力离开。
步履匆匆的大家,都要去哪儿呢?是和她一样旅游,还是去工作,抑或换个地方开启新生活?
真好啊,有了飞机,世界变得触手可及。
接近两小时的飞行时间后,她就这样跨越了地图上的一千多公里。
再次踏上廊桥,窗外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雪!”她激动地拍拍闻叙,指着远方雪白的山坡,“真的有雪。”
“什么叫‘真的’。”闻叙哑然失笑,“我还能骗你不成。”
耳边的话语声也变了个音调,亏得这么多年春晚的熏陶,她能勉强听懂个大概。
这里真的太不一样了,就连门都是两道,推开一扇还有一扇,让人误以为在鬼打墙。
直到接触到室外空气的下一秒,喻鑫马上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这里果然是北方。
空气又干又冷,南方的寒气是阴恻恻地往你衣服里钻,这里直接上来就是一记耳光,扇得你措手不及。
喻鑫手忙脚乱地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又将围巾一路提到眼下,还是觉得眼皮那块儿冻得慌。
直到上了出租车,周身终于回了点温,喻鑫摘下手套,搓了搓冰凉的手。
她的一双眼像是黏在了窗户上,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致。
南方的冬天就算再冷,路边还是有着翠绿的常青树,而这里的行道树齐刷刷地秃了顶,衬着那灰白的砖墙,有种说不出的萧瑟。
天空变得很高,挂着一轮洁白的太阳,路又直又宽,人们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时呵出一口连天的白气。
“原来你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呀。”喻鑫不由得感慨。
“嗯。”闻叙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姑娘自从上车起,全程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哪哪儿都不一样。”喻鑫说,“难怪你也不一样。”
闻叙斟酌了一下:“这算是好话还是坏话?”
“这哪能是坏话,人姑娘夸你呢,非得让人说明白。”喻鑫还没回答,司机师傅倒是自来熟地插了一嘴。
喻鑫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个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嘿嘿”笑了笑。
“小姑娘打哪来的?”司机问道。
“昌瑞。”
“哦,昌瑞好啊,那儿的螃蟹好吃。”
“是啊。”
“我之前去那边玩,刚好赶上时候,一天两顿螃蟹,那叫一个鲜,吃得肚子疼了还想吃……”
司机师傅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在昌瑞的见闻。喻鑫本就不擅长和人闲聊,不知该如何回应,一脸求助地看向闻叙。
“习惯就好。”闻叙低声说,“随便唠唠就行。”
喻鑫硬着头皮唠完,才发现这只是个开始。
进到餐馆,刚点完菜,老板娘把菜单朝传菜小妹一递,站在桌边就和两人聊起来了。
问她从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夸她长得可爱,让她多吃点儿好长个。
“其实我挺能吃的。”喻鑫挠挠脑袋,“可能是基因问题吧。”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没什么好笑的,却惹得闻叙和老板娘都笑了,还没完,连邻桌都一边笑,一边加入了这场对话。
难怪刚刚邻桌一直往这边瞥,合着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插入时机。